“小雨，快把作業(yè)收起來，齊爺爺來了！”許曉薇一邊擦著桌子，一邊催促女兒。

“齊爺爺好！”八歲的溫小雨歡快地跑過去，扶著一位老人坐下。

“乖孩子?！崩先舜认榈孛念^，“今天在學(xué)校學(xué)了什么？”

這是溫記面館最尋常的一個傍晚，誰也不會想到，這位看似普通的老人，即將徹底改變這家人的命運。

01

南方的春天總是來得早，可老城區(qū)巷子深處的溫記面館，卻感受不到一絲春天的暖意。

凌晨三點，溫建民準(zhǔn)時起床。他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生怕吵醒身邊的妻子。廚房里，他熟練地生火、燒水、和面。這套動作他已經(jīng)重復(fù)了十多年，閉著眼睛都能完成。

骨頭湯在鍋里咕嘟咕嘟地冒著泡，香氣慢慢彌漫開來。這是他父親傳下來的秘方，用豬骨、雞架加上十幾味香料，文火慢熬八個小時?？上У氖牵芷烦鲞@湯底好壞的人越來越少了。

“又起這么早?！痹S曉薇披著外套走進(jìn)廚房，眼角還帶著困意。

“你再睡會兒，我這邊快好了?！睖亟耦^也不抬地說。

許曉薇嘆了口氣，拿起圍裙系在腰間：“睡不著，心里裝著事。”

夫妻倆相對無言，各自忙著手里的活。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面館才正式開門營業(yè)。

整個上午，店里只來了三個客人。一個是住在巷口的張大爺，每天雷打不動來吃碗陽春面；另外兩個是路過的上班族，匆匆吃完就走了。

“老溫，老溫！”中午時分，一個洪亮的聲音打破了面館的寂靜。

溫建民抬頭一看，臉色瞬間變了。來人是房東劉志強，一個月前剛來催過租金。

“劉哥，您來了?！睖亟衩銖姅D出一個笑容。

劉志強大大咧咧地坐下，環(huán)顧四周：“生意不太好啊，老溫。”

“最近是淡季，過段時間就好了?！?/p>

“淡季？”劉志強冷笑一聲，“我看你們這是一年四季都是淡季。老溫，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房租已經(jīng)拖了兩個月了，總共一萬二。你要是再交不上來，我只能收回店面了?！?/p>

許曉薇端著茶水過來，手微微發(fā)抖：“劉哥，您再寬限幾天，我們一定想辦法?！?/p>

“寬限？我已經(jīng)夠?qū)捪薜牧?！”劉志強站起身，“最多再給你們一周，到時候拿不出錢，你們就搬走吧。”

望著劉志強離去的背影，許曉薇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八歲的溫小雨從里屋跑出來，緊緊抱住媽媽：“媽媽不哭，小雨不要新書包了，把錢省下來交房租?！?/p>

晚上打烊后，夫妻倆坐在昏暗的燈光下算賬。賬本上的數(shù)字像一座大山，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建民，要不……我們關(guān)了面館吧。”許曉薇終于開口，“你去工地找份活，一個月能有五六千。我回服裝廠，也能掙三千多。這樣下去，真的撐不住了。”

溫建民沉默了很久，手里的煙一明一滅。良久，他才緩緩開口：“再撐撐看吧，這是爸傳給我的手藝，不能在我手里斷了。”

“可是……”

“沒有可是?！睖亟衿鐭燁^，“大不了我晚上再去送外賣，總能挺過去的?！?/p>

窗外，老城區(qū)的夜晚格外安靜。偶爾有野貓經(jīng)過，發(fā)出一兩聲凄厲的叫聲。這條曾經(jīng)熱鬧的美食街，如今只剩下零星幾家店鋪還在苦苦支撐。

02

三天后的午后，天空飄起了綿綿細(xì)雨。

雨水順著屋檐滴落，在青石板路上濺起一朵朵水花。這種天氣，更沒什么人會來吃面了。溫建民正準(zhǔn)備關(guān)門休息一會兒，卻見一個身影慢慢走來。

那是一位老人，頭發(fā)花白，穿著洗得發(fā)白的中山裝，手里拄著一根竹拐杖。他的步子很慢，每走一步都顯得有些吃力。

“老人家，外面雨大，快進(jìn)來坐?！痹S曉薇趕緊迎了上去。

老人抬起頭，露出一張清瘦的臉。他的眼睛很亮，雖然滿臉皺紋，精神卻很好：“謝謝，謝謝?！?/p>

“您慢點，地上滑?！睖亟褚沧哌^來幫忙。

老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仔細(xì)看了看墻上貼著的菜單。菜單已經(jīng)有些泛黃，上面的字跡卻還清晰可見。

“就來碗陽春面吧。”老人說。

“好嘞，您稍等?！睖亟褶D(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

不一會兒，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端了上來。面條根根分明，湯色清亮，上面飄著幾根蔥花，看著就讓人有食欲。

老人拿起筷子，先喝了一口湯。他的動作很慢，像是在品味什么。突然，他的眼睛亮了起來：“這湯底……有點像我年輕時在部隊吃過的味道。”

“您當(dāng)過兵？”溫建民來了興趣。

“算是吧，很多年前的事了?！崩先诵α诵Γ_始吃面。

看著老人吃得香甜，溫建民悄悄回到廚房，煎了個荷包蛋。出來時，他不動聲色地把雞蛋放進(jìn)了老人的碗里。

“這……”老人抬起頭。

“天涼，多吃點有營養(yǎng)的?！睖亟窈┖竦匦χ?/p>

老人沒有推辭，默默地吃完了整碗面。放下筷子時，他長長地舒了口氣：“好久沒吃到這么地道的面了。”

“您喜歡就好?！痹S曉薇收拾著碗筷。

老人站起身，伸手去掏錢包。摸了半天，他的臉色變了：“糟糕，錢包忘在家里了?！?/p>

“沒事的齊爺爺，一碗面而已?！痹S曉薇看出了老人的窘迫，連忙說道。

“這怎么行……”

“真的沒關(guān)系?！睖亟褚舱f，“您老慢走，路滑小心?！?/p>

老人深深地看了夫妻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他慢慢地說：“我姓齊，就住在前面的四合院里。明天我一定把錢送來。”

“不用不用，您常來就是對我們最大的支持了?！?/p>

齊老先生走到門口，突然回過頭：“你們的面，讓我想起了很多往事。明天我還來?！?/p>

望著老人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許曉薇若有所思：“這位老人家，看著不像普通人呢?！?/p>

“管他是誰，能來吃面就是客人?！睖亟袷帐爸昝妫睦飬s隱隱有種奇怪的感覺。

這位突然出現(xiàn)的老人，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食客嗎？

03

第二天，齊老先生果然來了。

這次他特意帶了錢包，堅持要把昨天的面錢付了。溫建民推辭不過，只好收下。

“還是昨天那樣，來碗陽春面。”齊老先生在老位置坐下。

就這樣，齊老先生成了面館的?？?。有時是中午來，有時是傍晚來。每次都是一碗陽春面，偶爾加個青菜或者荷包蛋。

慢慢地，溫建民發(fā)現(xiàn)這位老人很不簡單。他說話文縐縐的，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書卷氣。聊天時引經(jīng)據(jù)典，對歷史、文學(xué)都很有研究。

“齊爺爺，您以前是做什么的？”一次，溫建民忍不住問道。

齊老先生笑了笑：“退休前在學(xué)校里教書，教了一輩子學(xué)生。”

“難怪呢，一看就是文化人?！?/p>

更讓人意外的是，溫小雨特別喜歡這位齊爺爺。每天放學(xué)后，她都會跑到面館，纏著齊老先生講故事。

“齊爺爺，您給我講講孫悟空的故事好不好？”

“小雨乖，今天我們講講花木蘭的故事，好不好？”

老人講故事繪聲繪色，連大人聽了都入迷。有時候，他還會教小雨認(rèn)字、背詩。

一天傍晚，齊老先生看到小雨在寫作業(yè)，便湊過去看。小雨正對著一道數(shù)學(xué)題發(fā)愁，小臉皺成了一團(tuán)。

“哪道題不會？齊爺爺幫你看看?！?/p>

“這道應(yīng)用題，我怎么算都不對?！?/p>

齊老先生接過作業(yè)本，耐心地給她講解。他的方法深入淺出，原本復(fù)雜的題目被他一講，立刻就變簡單了。

“齊爺爺好厲害！”小雨崇拜地看著他。

許曉薇在一旁看著，心里暗暗吃驚。這位老人不僅語文功底深厚，數(shù)學(xué)也這么好。更讓她意外的是，當(dāng)小雨拿出英語作業(yè)時，齊老先生竟然說得一口流利的英語。

“齊爺爺，您以前是老師嗎？”許曉薇忍不住問。

老人笑而不答：“算是吧，教過一些學(xué)生?！?/p>

有了齊老先生這位忠實顧客，面館里多了些人氣。偶爾也會有路過的客人進(jìn)來，看到有人在吃面，也會坐下來嘗嘗。

可惜好景不長。月底將至，房租的問題依然沒有解決。溫建民愁得整宿睡不著覺，人都瘦了一圈。

“老溫，你這是何苦呢？”隔壁雜貨店的陳姐看不下去了，“現(xiàn)在做實體店哪有那么容易？你看看這條街，一年倒閉多少家？”

“陳姐，我也知道難，可這是我爸留下的手藝……”

“手藝是死的，人是活的?！标惤銍@了口氣，“你要真撐不住了，就來我這里打工，一個月三千塊，管吃管住?！?/p>

溫建民苦笑著搖搖頭。他知道陳姐是好意，可他真的不甘心就這么放棄。

這天晚上，齊老先生吃完面準(zhǔn)備離開時，突然問道：“建民，最近店里生意怎么樣？”

溫建民愣了一下，勉強笑道：“還行，馬馬虎虎?！?/p>

齊老先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離開了。

04

轉(zhuǎn)眼到了月底，房租的最后期限只剩三天了。

溫建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到處借錢?？捎H戚朋友都知道他的面館生意不好，誰也不愿意借錢給他。

更糟糕的事情發(fā)生了。這天中午，溫建民在廚房切菜時，一個不小心，刀子劃破了右手。鮮血直流，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哎呀，你怎么這么不小心！”許曉薇趕緊拿來紗布包扎。

傷口不算太深，沒有傷到筋骨。可對于一個面點師傅來說，手就是吃飯的家伙。接下來幾天，溫建民都沒法和面了。

“要不我來試試？”許曉薇咬著牙說。

她以前也跟著溫建民學(xué)過，可手藝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丈夫。勉強做出來的面條，不是太硬就是太軟，湯底的味道也差了很多。

僅有的幾個老顧客嘗了嘗，都搖著頭走了。

“老板娘，你這面條不行啊，一點都不筋道?！?/p>

“是啊，湯也沒以前香了。”

許曉薇強忍著眼淚，不停地道歉。她知道，照這樣下去，面館真的要關(guān)門了。

下午，齊老先生照例來了。他要了碗面，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齊爺爺，不合口味嗎？”許曉薇緊張地問。

“建民呢？”

“他……他手受傷了，暫時不能做面?！?/p>

齊老先生站起身，走進(jìn)廚房。只見溫建民正笨拙地用左手切菜，右手包著紗布，還在往外滲血。

“你這樣不行?！饼R老先生搖搖頭，“讓我來試試吧?！?/p>

“齊爺爺，這怎么好意思……”

“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崩先司砥鹦渥?，“我年輕時也會一點，你在旁邊指導(dǎo)就行?！?/p>

溫建民半信半疑地讓開位置。只見齊老先生洗凈雙手，開始和面。他的動作嫻熟無比，揉面、醒面、拉面，每一個步驟都恰到好處。

看著老人熟練的手法，溫建民驚得說不出話來。這哪里是“會一點”？分明是個行家里手！

更讓人吃驚的是，齊老先生做出來的面條，竟然比溫建民的還要好。面條筋道爽滑，湯底醇厚鮮香，簡直就是教科書般的手藝。

“齊爺爺，您這手藝……”溫建民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老人擦了擦手，淡淡地說：“年輕時學(xué)過一點，很久沒做了，手都生了。”

這哪里是手生？溫建民心里翻江倒海。一個大學(xué)教授，怎么會有這么好的面點手藝？這位齊老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05

有了齊老先生幫忙，面館總算維持住了。

奇怪的是，自從齊老先生掌勺后，來面館的客人突然多了起來。

先是來了幾個穿著考究的中年人。他們一進(jìn)門就問：“聽說這里有正宗的老味道陽春面？”

“是的，幾位里面請。”許曉薇趕緊招呼。

這幾個人吃完面后，連連稱贊：“就是這個味道！二十多年了，終于又吃到了！”

接著，陸陸續(xù)續(xù)來了不少看起來很有身份的客人。有的開著豪車，有的穿著名牌，都指名要吃陽春面。

“老板，你們這面是誰做的？手藝真不錯！”一位客人問道。

“是我們店里的老師傅?！痹S曉薇含糊地回答。

這些客人來了都會找齊老先生聊上幾句。溫建民發(fā)現(xiàn)，他們對齊老先生都很恭敬，說話時總是畢恭畢敬的。

生意突然好轉(zhuǎn)，溫建民又驚又喜。一周下來，竟然掙夠了房租錢。

“老溫，你們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門道？”劉志強收錢時納悶地問，“我看來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

“哪有什么門道，就是運氣好?！睖亟窈┬χf。

送走劉志強，溫建民長長地松了口氣?？偹愣冗^這一關(guān)了。

這天晚上，店里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那是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開著一輛黑色奔馳。他一進(jìn)門，目光就在店里搜尋著。

當(dāng)他看到齊老先生時，整個人都激動起來：“齊老師！真的是您！我找您找了好多年！”

齊老先生抬起頭，仔細(xì)看了看來人：“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