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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華爾街日報6月17日報道當聯邦特工上周二突襲內布拉斯加州奧馬哈市的格倫谷食品公司（Glenn Valley Foods）時，他們逮捕了該肉類加工企業大約75名工人，這些人約占生產線員工的一半。次日，該工廠的運轉能力僅恢復到約15%，一支臨時團隊在努力完成訂單。

華爾街日報報道截圖

首席執行官加里·羅爾沃（Gary Rohwer）表示，他無法想象沒有移民工人的未來。“沒有他們，這個行業就不會存在。”他說。

總統川普推進的強硬驅逐政策正面臨經濟現實的撞擊：美國關鍵行業高度依賴那些在美非法居住、很多已經在此生活數十年的工人。這對政府而言是一個正在現實中展開的重大挑戰，一邊是商界領袖呼吁采取更溫和的做法，另一邊是反移民強硬派要求進行更多驅逐行動。

這種沖突可能難以化解——而且已經開始在政府內部顯現出公開的分歧跡象。國土安全部上周末指示移民官員暫停在農場、餐館和酒店進行逮捕行動，強調執法應聚焦于那些有犯罪背景的非法移民。

農業部長布魯克·羅林斯上周日在X平臺上寫道：“我們食品供應鏈的嚴重中斷將損害美國民眾的利益。我們用了幾十年卻陷入如今的困境，我們正在以有助于走出困境的方式優先安排驅逐行動。”

與此同時，國土安全部似乎又撤回了上周發布的指令。

根據《華爾街日報》審閱的一封致移民與海關執法局（ICE）高層的信件，國土安全部長克里斯蒂·諾姆在上周末重申政府致力于驅逐數百萬在美非法居住者的努力。“我們必須在全國范圍內大幅加強逮捕和遣返行動，”她在信中寫道，“這是一個不容協商的國家優先事項。”

她寫道，ICE探員將“每天根據你、你的團隊及所在辦公室能完成多少起逮捕行動進行評估”，并補充說：“失敗不是一種選擇。”

她還表示，工作場所執法仍是總統驅逐計劃的“基石”：“對于庇護暴力罪犯或故意破壞ICE執法工作的行業，不會有任何安全空間。”

國土安全部一名女發言人周一表示，ICE并未排除在農場、餐館和酒店等場所進行執法的可能性，且將優先針對被認為雇用有犯罪記錄人員的地方。白宮一名官員則表示，政府正在擴大在主要城市的驅逐行動，但補充稱，“任何非法在美的人員都面臨被驅逐的風險。”

川普政府及其他保守派人士認為，非法移民搶占了美國工人的工作崗位、壓低了工資并對公共資源造成壓力。政府官員相信，一旦驅逐在美非法居留者，美國工人的經濟狀況將會改善。

“我們必須擴大在美國大城市內拘留和驅逐非法移民的行動。”川普上周日在Truth Social發文，并特別點名民主黨主政的城市，如洛杉磯、芝加哥和紐約。他寫道，未登記工人正在“從勤勞的美國公民手中奪走高薪工作和福利”。

當被問及ICE是否仍會對某些行業的突襲行動提供豁免時，川普周二凌晨在空軍一號上表示：“每個人都在接受調查，但更大的問題現在是各個城市。”

川普政府近期立場的反復是在多方行業組織施壓數周之后發生的，這些壓力早于最近的突襲行動。據多個行業協會和企業游說人士透露，農業和肉類加工行業代表曾表示，如果當前政策持續，將面臨嚴重的勞動力短缺，結果可能是食品價格上漲。

美國酒店與住宿協會首席執行官羅珊娜·馬耶塔（Rosanna Maietta）表示，酒店行業曾向政府官員說明其正面臨嚴重勞工短缺，并游說增加酒店員工的臨時簽證配額。

根據高盛對2023年人口普查數據的分析，非法居住在美國的移民約占美國勞動力的4.4%。但在某些行業中，他們所占比例遠高于這一水平：園林綠化服務行業為19%，農作物生產為17%，動物屠宰與加工為16%，建筑業為13%。

根據國會預算辦公室的數據，從2021年到2024年，大約有1200萬移民進入美國，其中許多人是非法入境或通過拜登政府設立的緊急程序入境。許多人目前擁有某種臨時在美居留和工作的許可，但最終仍可能面臨被遣返的風險。還有一些人是偷渡入境或簽證過期后未離境。

這些新移民為經濟注入了大量有勞動能力、渴望就業的人口。高盛經濟學家在去年的一份報告中寫道，移民在近幾年推動了經濟增長，并通過“重新平衡勞動力市場中最緊張的領域——這些領域工資和物價壓力最為劇烈”，從而幫助緩解了就業市場過熱的問題。

經濟學家杰德·科爾科（Jed Kolko）的分析顯示，自去年夏天起——也就是入境人數開始下降的時間點——依賴移民勞動力的行業新增就業崗位的速度低于其他私營部門雇主。從3月至5月，在美國的外籍人口中，無論是已經就業還是在找工作的人數下降了大約100萬。雖然經濟學家提醒相關數據可能并不精確，但部分人認為，這一趨勢表明許多非法居住者已退出勞動力市場。

目前尚不清楚這一變化有多少是因執法突襲導致的。但全國各地的雇主都表示，執法行動對業務造成了干擾。ICE探員今年2月在新澤西州北卑爾根市的一處倉庫逮捕了16名工人。上個月，探員在波多黎各圣胡安的一處酒店建設工地逮捕了53名工人。

5月下旬，移民執法人員突襲了一家位于圣地亞哥的熱門餐廳，聲稱19名員工使用了偽造的移民文件應聘。餐廳接待員安娜克勞迪婭·烏里韋（Anaclaudia Uribe）表示，當時她正要上班，看到執法人員在店內拘留了幾名工人后，從后門離開以避開聚集在外的抗議人群。該餐廳隨后關閉了旗下所有7家分店，為期兩天。

羅恩·羅賓斯（Ron Robbins）在紐約州薩凱茨港（Sackets Harbor）經營一家家族農場，自3月以來一直人手短缺。他說，當時大約有45名移民官員突然到場。

ICE探員搜查了這片占地8,000英畝的農場，該農場飼養著1,500頭奶牛，并種植玉米、大豆以及部分蔬果。隨后他們逮捕了8人，稱這些人是非法居留者。羅賓斯說，其中一名被拘留者是一位危地馬拉男子，原是該農場旅游業務的首席助理。

自從這次突襲事件發生后，這位第四代農場主表示，家人每天工作18小時來維持運營，但除了草莓地，其他作物無人采摘。“我們沒有足夠的人手來做這些工作，”他說，“這是一個無解的困境。”

在佛羅里達州塔拉哈西市的一個建筑工地上，5月29日上午，工人們正在為一個220戶的學生公寓項目澆筑混凝土地基。根據項目主管喬·卡利恩多（Joe Caliendo）的說法，他當時在高架平臺上目睹了混亂場面：聯邦執法人員突然涌入這個占地5英畝的工地。

聯邦探員翻越圍欄，并命令所有人分成兩隊：美國公民和非公民。

那些能夠出示公民身份或合法居留身份證明的人被當場釋放。而沒有隨身攜帶相關文件的非公民——即使聲稱文件在街對面的車里——也被押上巴士帶走。來自ICE、聯邦調查局及其他機構的執法人員在現場共逮捕了175名工人中的100多人。

這次突襲中斷了施工進度，地基上尚未處理完的混凝土很快面臨硬化的風險。卡利恩多慌忙致電分包商，尋找替代人員完成作業。否則，重新澆筑的成本可能高達數百萬美元。

第二天，大約有20名員工前來上班，其中幾人是前一天被拘留后釋放的。接下來的一周里，又有幾十人陸續返回，但許多人仍心有余悸，不敢回來工作。

目前，負責該項目的赫德里克兄弟建筑公司（Hedrick Brothers Construction）已與其分包商合作，基本恢復了工地人手。但重新招聘過程一直異常艱難。

美國建筑行業正面臨嚴重的勞動力短缺，部分估計認為缺口高達50萬人。這一巨大缺口正是為什么無證工人成為建筑施工中不可或缺力量的原因之一。

“我不希望有人以為雇用無證人員是為了省錢。”卡利恩多說，他的分包商雇用的工人平均工資在每小時20到50美元之間。“之所以雇用他們，是因為沒人愿意干這些工作，也沒人像他們一樣努力。”

卡利恩多估計，這次突襲使項目進度延后了大約三周。這項學生公寓開發項目位于佛羅里達州立大學校區外，工期有明確的硬性截止時間：8月下旬學生入住。如果赫德里克兄弟建筑公司錯過這一時限，將面臨每天數萬美元的罰款。

對奧馬哈格倫谷食品公司的執法行動同樣帶來了嚴重干擾。該公司負責人羅爾沃表示，當聯邦特工沖入工廠開始逮捕工人時，一些人爬上屋頂逃避，有人則藏在冷藏室的托盤后面。在該公司150名直接從事肉類處理的員工中——幾乎全部為西班牙裔移民——約有75人被捕并送上巴士。剩余的員工中，有三分之二第二天沒有來上班。

截至本周一上午，格倫谷食品公司的運轉能力僅恢復到約20%。

羅爾沃表示，奧馬哈其他肉類加工公司的負責人告訴他，突襲行動的消息傳播極快，導致許多工人因擔心后續執法而在事發不久后集體離職。

羅爾沃說，格倫谷食品生產線上的工人每小時工資為18至19美元。他們工作非常辛苦，在華氏40度（約攝氏4.4度）的低溫環境中腌制、壓制并切割肉類。

“他們勤奮工作、準時到崗、從不抱怨。”羅爾沃說，“如果你把西班牙裔從這個國家移除，后果將不堪設想。”

羅爾沃表示，被捕的許多工人已經在公司工作了10年以上，幾乎就像家人一樣。公司管理人員會在感恩節和圣誕節為生產線工人準備節日餐。

他說，自18年前創辦公司以來，他一直在使用E-Verify系統——這是一個聯邦政府項目，通過比對員工I-9就業資格驗證表的信息與聯邦機構的數據，旨在識別偽造文件。他原以為，只要通過該系統驗證，就可以認為對方是合法員工。

如今，羅爾沃正試圖讓公司運營重回正軌，并招募新員工。他表示，在突襲之后收到了100多份求職申請，并已開始聘用部分人員。新申請者中，除大約5人外，其余全部為移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