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at Is Israel’s Endgame with Iran?

隨著兩國的破壞和死亡人數不斷增加，目前似乎還沒有出路。

2025年6月16日，以色列防空系統啟動，攔截特拉維夫上空的伊朗導彈。攝影：Menahem Kahana / AFP / Getty

在以色列與伊朗首輪相互攻擊之后，以色列總理本雅明·內塔尼亞胡于周五直接呼吁伊朗民眾起來反抗統治。其政府發布的一段視頻中，內塔尼亞胡稱，以色列對伊朗核設施及軍事領導人展開的大規模襲擊行動——代號“ Rising Lion（奮起之獅）”——正在為伊朗民眾“掃清道路”。內塔尼亞胡身后懸掛著以色列國旗，用波斯語喊出了2022年伊朗全國“婦女、生命、自由”抗議活動中動員數萬民眾的口號：“Zan, Zendegi, Azadi（婦女、生命、自由）”。周六，他在另一段視頻中聲稱，伊朗高級領導人已在“收拾行李”準備逃亡。

以色列的軍事與輿論攻勢已迅速超越最初目標。周末期間，以方襲擊了伊朗能源設施，包括一處天然氣儲氣庫和一座煉油廠，在這座擁有約千萬人口的廣袤首都引發大火，濃煙滾滾。以色列國防部長以色列·卡茨在X平臺上吹噓稱：“德黑蘭在燃燒。”其他城市的能源資源也遭到打擊，伊朗主要收入來源被破壞。以色列官員還開始向國內外媒體表示，刺殺自1989年起擔任最高領袖的阿亞圖拉阿里·哈梅內伊“并非不可能”。（據報道，美國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曾否決該想法，但以色列領導人甚至與華盛頓方面討論此事，反映出他們愿意走多遠。）

長期以來，以色列一直占據著對伊朗的軍事優勢。過去兩年，以色列對伊朗伊斯蘭共和國在中東地區的盟友發動了肆無忌憚的空襲和新穎的秘密行動，包括黎巴嫩真主黨、加沙地帶的哈馬斯、伊拉克的人民動員力量以及也門的胡塞武裝。以色列暗殺了伊朗的高級政治領導人，并殺死了數千名武裝人員。如今，以色列的勢頭更加強勁。但要取得最終成果并非易事——無論是摧毀伊朗的核計劃、摧毀其先進的導彈庫、重創其經濟，還是引發一場反革命。

“最初的襲擊取得了驚人的成功，很難不提高目標，”肯尼斯·（弗蘭克）·麥肯齊二世將軍告訴我，他曾在2019年至2022年期間擔任美國中央司令部司令。但他警告說：“你必須知道什么是可行的。” 以色列可以“顯著”削弱伊朗的核計劃，“但我認為不可能完全消除它。” 2020年，麥肯齊執行特朗普總統的命令，刺殺了伊朗革命衛隊圣城軍負責人卡西姆·蘇萊曼尼將軍，后者策劃了數十起針對美國目標的襲擊。然而，圣城軍仍在繼續策劃針對該地區美國人員的襲擊。

以色列前總理、退役將軍埃胡德·巴拉克估計，以色列只能將伊朗的核計劃推遲幾周。“即使是美國，也無法將他們推遲幾個月以上，”巴拉克周五在CNN節目中說道。伊朗已將其核計劃分散到全國各地——德黑蘭方面聲稱該計劃僅用于和平能源生產。其主要設施之一位于福爾多，位于扎格羅斯山脈地下兩百多英尺處，靠近圣城庫姆。

以色列和國際社會長期以來一直擔心伊朗的核計劃可能擴大到制造核彈。在華盛頓，由核專家和前美國官員領導的無黨派組織軍備控制協會警告稱，“奮起之獅”行動可能會適得其反，因為它“增強了德黑蘭推進其敏感核活動的決心，并可能推進其武器化進程，而這是它迄今為止尚未邁出的一步”。

以色列消滅伊朗軍方高層或許是一個挫折，“但這并不是終結伊朗核計劃的策略，”溫迪·謝爾曼告訴我。她曾領導美國團隊，參與了2015年伊朗與世界六大國簽署的核協議的談判。（特朗普于2018年單方面退出了該協議，該協議限制了伊朗的鈾濃縮活動，以換取解除經濟制裁。）僅僅兩天時間，以色列就暗殺了伊朗武裝部隊總參謀長、革命衛隊最高指揮官以及伊朗航空航天和導彈項目負責人。“最高領袖只會用他們的副手來取代他們，然后再是他們的副手，之后又是他們的副手，”謝爾曼說。

目前，以色列煽動政權更迭的可能性似乎也很小。在X頻道，以色列軍事情報部門前伊朗分析主管丹尼·西特里諾維奇警告稱，內塔尼亞胡政府發動戰爭是基于“幻想”，即它可以拉攏美國，以實現推翻伊朗伊斯蘭共和國的“隱藏目標”。他寫道：“更大的問題是……以色列究竟打算如何結束這場戰爭，并保住其戰果，而不是像加沙戰爭那樣陷入一場曠日持久、沒有明確退出戰略的消耗戰。 ”

2003年，喬治·W·布什總統發起“伊拉克自由行動”，旨在摧毀巴格達的核武器、化學武器和生物武器。其隱含目標還包括推翻時任總統薩達姆·侯賽因。然而，伊拉克最終被發現沒有任何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美國在那里度過了動蕩的八年，占領期間催生了“伊拉克和敘利亞伊斯蘭國”，該組織由美軍關押的囚犯領導。謝爾曼指出，以色列在當前沖突中發起的開場白“讓人想起我們進入伊拉克時的震懾力，當時每個人都認為我們非常強大。但后來，震懾力逐漸減弱。” 在任何遭受攻擊的國家，人們往往會團結在國旗周圍。波斯民族主義可以追溯到大約五千年前，當時各個部落聯合起來創建了世界上第一個大帝國。“我認為這種精神不會輕易消亡，”謝爾曼說。“當你試圖摧毀時，你并不知道自己創造了什么。”

三十多年來，我一直與納西爾·哈迪安保持著持續的對話。他是一位在美國接受教育的政治學家，曾在哥倫比亞大學和德黑蘭大學任教。本周末，我們通過WhatsApp再次進行了交談——我在華盛頓，他在德黑蘭。他表示，伊朗9200萬人口中約有80%反對該國強硬派領導層，但只有“極少數人”會接受內塔尼亞胡的政權更迭呼吁。以色列的猛烈攻勢使得任何“試圖取代政府”的可能性降低，至少目前如此。他表示，即使俾路支人和庫爾德人等伊朗地理和政治邊緣的少數族裔可能出現騷亂，伊朗國家仍然“擁有足夠的支持來維持生存”。

美國前職業情報官員喬納森·帕尼科夫最近撰文稱，許多以色列人曾認為伊朗的政治變革將“帶來新的、更美好的未來”，因為“沒有什么比當前的政權更糟糕”。但他警告稱，歷史證明，替代方案“總是更糟糕”；帕尼科夫在華盛頓無黨派智庫大西洋理事會的一篇文章中指出，更有可能的結果不是民主，而是一個更加激進的“革命衛隊-伊朗”。“在這種情況下，以色列可能會陷入一場永無休止、持續不斷且更加激烈的戰爭，而這種戰爭不再像多年來那樣處于陰影之中。” 或者，其他專家警告稱，伊朗可能會像伊拉克一樣，淪為一個陷入內部混亂的失敗國家，并產生意想不到的后果，波及整個地區。

國際危機組織伊朗項目主任阿里·瓦茲告訴我，目前為止，無論是伊朗境內還是流亡海外，都沒有任何有組織、有紀律的反對派團體能夠進軍德黑蘭奪取政權。禮薩·巴列維是伊朗末代國王的兒子，他在1979年革命中被推翻，在華盛頓特區郊外居住了四十多年。我曾在華盛頓的一次晚宴上問他夢里會用什么語言說。“英語還是法語，”他回答道。他不記得自己用波斯語做過夢。

如今，德黑蘭陷入困境，別無選擇。瓦茲表示，其唯一的“良策”就是不表現出任何退縮的意愿。其豐富的能源資源和在波斯灣的地緣戰略地位確實提供了一些籌碼，而且自敵對行動爆發以來，油價一路飆升。美國原油價格在最初的24小時內上漲了7%。伊朗擁有世界第三大石油儲量；它還控制著霍爾木茲海峽，全球約五分之一的能源供應每天都要經過該海峽。瓦茲表示，如果戰爭蔓延到中東以外，德黑蘭或許希望國際能源市場更加動蕩，“特朗普會先退縮，讓以色列停下來”。

隨著兩國遭受的破壞和傷亡人數不斷攀升，目前似乎還沒有找到出口。伊朗已有兩百多人喪生，數千人受傷。以色列則深受報復性導彈襲擊的震動，至少造成二十人死亡，數百人受傷。周六，伊朗退出了原定于次日在阿曼舉行的核談判。然而，特朗普政府堅稱外交手段并未失效。周日，總統表示：“伊朗和以色列應該達成協議，而且一定會達成。” 他在“真相社交”（Truth Social）節目中聲稱，許多電話會議和會議都是在幕后進行的。“我做了很多，卻從未得到任何贊譽，但沒關系，人民會理解的。讓中東再次偉大！”

周日，伊朗外交部長阿巴斯·阿拉格奇指責以色列正在破壞就核問題進行外交努力。他告訴外國外交官，德黑蘭方面一直愿意限制其備受爭議的核計劃，但也不想失去為和平用途進行低濃度鈾濃縮的權利。（作為《不擴散核武器條約》的締約國，伊朗有權生產民用核能。）伊朗需要核能來滿足其日益增長的人口需求；偶爾的停電已經司空見慣。

今年4月，特朗普政府為新核協議談判設定了60天的期限。（2015年的協議歷經兩年曲折的外交努力，最終成為一份長達159頁的文件，另加附件。）特朗普指出，以色列周五的襲擊發生在第61天。政治學家哈迪安告訴我，許多伊朗人現在認為，美國對以色列進行了“協同欺騙”。僅僅回到談判桌就已十分艱難。盡管伊朗遭受了損失，達成新協議幾乎肯定會更加困難。革命政權天生就偏執。就像特朗普為結束俄羅斯在烏克蘭的戰爭或加沙戰爭所做的努力一樣，總統不太可能能夠迅速且持久地結束新的敵對行動。?

本文作者羅賓·賴特 (Robin Wright ) 是一位特約撰稿人和專欄作家，自 1988 年以來一直為《紐約客》撰稿。她是《搖滾卡斯巴：伊斯蘭世界的憤怒與反抗》一書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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