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1日清晨5時許，橙紅的朝陽剛躍出山崗，“90后”彝族小伙巴足木且領著家人便開始了一天的忙活——駕船前往霞浦下滸海域漁排，搬運淘汰的海參養殖吊籠，再送到岸上的加工廠回收、處理。

“加工廠聯系賣家，我們負責搬運，每個吊籠賺6毛錢，平均一天能運3000個。今天得在中午退潮前運完離岸，不然船就出不去了?！卑妥隳厩乙贿吺炀汃{船，一邊聊著今天的活兒。多年霞浦海上養殖經歷，讓他對這片海域及潮汐規律了如指掌。

巴足木且在搬運剛采收的海參

往年4月底霞浦海參養殖季結束后，巴足木且一家就會返鄉。今年，因為“有活干，多賺點”，他們的歸期一推再推。從5月3日到21日，他們先在長春鎮一海帶加工廠幫忙，包吃住，每人每天380元工錢。接著，從25日起，他們又接上了搬運海參養殖吊籠的活兒。

“忙完這個，真得回了，想家了!等11月過完彝族年，再過來。算下來，這一季我們夫妻倆能攢下10多萬元?！北P點著務工收入，巴足木且黝黑的臉上露著笑意。

他的家鄉在2000多公里外的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越西縣板橋鎮。曾經，大山的阻隔、土地的貧瘠、交通的滯后，諸多因素制約讓涼山一度成為我國最大的集中連片深度貧困地區之一。

而彼時的寧德，手捧“山海經”，“靠山吃山唱山歌，靠海吃海念海經”，也奮力奔跑在擺脫貧困、邁向小康的大道上。其中，擁有福建最大海域、最長海岸線、最廣淺海灘涂的霞浦縣用活海資源，大力發展海上養殖業。由此，也為與涼山彝族鄉親在這片充滿生機的海域相遇、共同致富埋下了發展伏筆。

據了解，2003年，霞浦引進海參苗種，經反復養殖試驗取得成功，產業迅速發展，吸引了首批涼山群眾前來務工。隨著產業的壯大，親帶親、鄰幫鄰，越來越多的涼山群眾投奔而來。曾感動全國的“春運母親”巴木玉布木也在此留下了務工增收的身影。據不完全統計，目前，霞浦縣溪南、北壁、下滸、沙江等海域養殖漁排已吸納四川、云南、貴州等地務工人員1萬多人，從事海參、鮑魚、大黃魚、海帶等養殖，其中來自涼山地區的占到一半以上。

巴足木且所在的養殖漁排迎來海參豐收

正是在老鄉的介紹下，2018年11月，巴足木且走出大山，乘飛機、坐動車，輾轉千里來到霞浦，在沙江鎮圍江村海域一海參養殖漁排上落下了腳。

“以前滿眼都是山，現在放眼全是海，差別挺大的?！卑妥隳厩艺f著自己的直觀感受。這是他踏出家鄉找的第一份工作。此前，在老家他干過農村客運、煙葉種植，一年家里的收入也有幾萬元。但隨著幾個孩子的出生，生活壓力陡增。

“出來打工就是想多賺點，讓孩子有條件讀好書，讓生活過得更好一些?！卑妥隳厩艺f。追隨他的腳步，妻子吉爾阿依、大舅哥吉爾伍且和妻子曲比馬麻、小舅子吉爾伍加和妻子的日伍牛也相繼趕來，一家人海上“會師”。工資一次性結算，平均每人每月工資7500元至7800元不等。巴足木且作為管理人員，養殖老板還會視養殖收益給予額外的報酬。

一間40平方米左右的管理房，是他們在海上的家。里面分隔成廚房、餐廳、衛生間和4間小臥室。走出房子，是塑膠踏板縱橫交錯“編織”出的一口口長3.3米、寬4.1米的海參養殖網箱，一片連著一片在海面蔓延，構成了一灣蔚藍的“海上田園”。

海浪翻滾，漁排浮動?！皠倎頃r，走在漁排上一陣眩暈，小腿都會發抖，生怕掉海里了?！奔獱柊⒁佬呛堑卣f。而今，大家早已適應，挑著一擔二三十公斤重的餌料穿行漁排上仍是健步如飛。

投喂、看管700多口海參養殖網箱，是他們一家人的日常工作，直至海參成熟捕撈。每天上午7時許，一家人遮陽帽、防曬面罩、手套、防滑鞋“全副武裝”開始出工，按量秤出一桶桶顆粒餌料，再挑至每口海參養殖網箱旁，逐口投喂，中午前便能完工。其余的時間，便是觀測海參的進食及生長狀況。

“跟以前比，現在的活兒輕松了很多?！卑妥隳厩医榻B，這得益于霞浦海參養殖方式的升級。此前，霞浦海參養殖為傳統吊籠式。投喂時，每天清晨4時許，他們就得起床干活，先將海帶邊角、海泥等混合攪碎制成餌料，再把一個個養殖吊籠從海中提出，逐個清洗、投喂，再放回海中。每口網箱放置約50個吊籠，全部忙完已到下午，純粹的體力活。去年起，他們所在的漁排升級為網箱養殖，海參直接養在網衣里，餌料也改為專門的顆粒餌料，勞動強度大幅下降，拋撒即可，養出的海參刺形、舒展度還更好。

“他們很用心?！绷钠鸢妥隳厩乙患?，海參養殖漁排老板蘇必捷滿口稱贊?，F年55歲的蘇必捷，地道的圍江村人。曾經的圍江，“靠海不吃海”，土地又稀少，村民一度窮困。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起，村里開始發展漁業，由此一路擺脫貧困邁向小康。其中，海參養殖是主導產業，養殖規模4萬多口，年產值2億多元。蘇必捷就是靠這片海先富起來的佼佼者，從十五六歲開始海上養殖，養過蝦、海帶、鮑魚、大黃魚，還創辦加工廠，事業一路做大、有聲有色。

2008年前后，蘇必捷開始養殖海參。那時起，他的漁排陸續都有雇傭涼山鄉親幫忙養殖、管理，巴足木且一家是目前干得最長久的一批。每年11月過完彝歷新年后來，翌年四五月海參采收后返鄉，轉眼已過7年。兩三年前，蘇必捷的海參養殖漁排還吸收了巴足木且的小筆資金入股，“大手牽小手”，帶著他一起發展，這讓彝族小伙的心更安定了。

同耕一片海，共奔致富路。如今，霞浦這片海上，海參產業不斷升級，已串起育苗、養殖、加工、銷售全產業鏈，產量約占全國的30%、全省的90%，年產值超百億元，成為當地群眾致富、鄉村振興的支柱產業之一。巴足木且一家人也成了其中的參與者、見證者和受益者。這些年，或添置家電或房子加層、裝修，他們各自家庭的生活條件不斷改善。用務工的積蓄，巴足木且夫妻還在越西縣城購買了110多平方米的商品房，打算讓孩子進城上學。他還盤算著，努力幾年，再投些資金參與海參養殖，兩手增收。

“打拼奮斗，我們這一代人比父輩過得好了，相信一代會比一代更好!”說著話，巴足木且眼里閃著光。他的身后，藍天碧海，粼粼波光如點點希望在躍動……(文/圖 王志凌 王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