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伊戰爭可能會長期化,其商業環境不具備長期穩定性,中國車企在中東的前景是維持輕資產部署。
文 / 齊策仁
6月13日以色列對伊朗發動的突襲,很快就從斬首演變成雙方互相無差別攻擊。
雖然美國將空軍力量部署到前沿,一些美國官員也聲稱“川普正在認真考慮介入戰爭”,但美國直接下場的可能性仍然不大。
中國是“觀棋”者
原因在于中國。和美國堅持不直接介入俄烏戰爭的理由一樣(雖然就差直接派兵),在最大的對手沒動之前,如果再次直接在中東下場,沒有戰略收益。
美國和胡塞談和也是這個道理,只靠海軍打不服對方,派地面部隊,最好的情況也是重復伊拉克的故事。
俄羅斯和伊朗受到誤導,高估了自己的位置和影響力。他們都堅信中東無可替代的地緣政治價值,而自身又在地區事務中扮演關鍵角色。俄羅斯和伊朗都認為,中國除了支持自己對抗美國之外,沒有其他選擇。因此我們看到古怪的現象,伊朗不斷對中國提出強硬的要求,試圖以大國身份與中國博弈。“中俄伊”大三角是俄羅斯的理論,現實證明過于一廂情愿了。
中國在中東沒有必須要維護的戰略利益,這和對方認知嚴重背離。在敘利亞阿薩德政權倒臺之后,就相對容易接受了。中國的支持可以有,但不能是予取予求的提款機。而且一定要自己能打,自己掌握局面(比如胡塞),而不是拿自己當籌碼,聲稱自己(和美國對抗)完全是為了中國。
既然政治利益如此,商業利益更是如此。中俄能源合作如此鞏固,簽了長約,也沒有霍爾木茲海峽、美沙合作等顧慮,俄石油占總比例也沒突破20%這條線。
以色列和伊朗打起來,中國就只能撤僑,企業也先暫停商業活動。而“撤僑”本身,就意味著判斷戰爭可能會長期化。烈度當然不會像俄烏戰爭那么高,因為兩國不接壤。雙方戰術力量投射能力都比較菜雞,只不過是兩伊戰爭“襲城戰”的升級版。
如果同意這樣的判斷,中國車企在中東的前景就比較清晰了,那就是并無“二選一”的問題。戰略利益不會成為商業利益的包袱,在長期低烈度戰爭中,生意該做還得做,只不過要避開熱點,維持輕資產。話說中東地區市場整體體量(超過300萬輛),可以支持重資產,但為什么遲遲不投呢?
伊朗汽車需求被長期壓制
實際上,“中東”這個詞就是歐洲中心主義的視角看過去,現在沿用不過是由于慣性,其概念邊界也模糊不清,大致包含西亞的土耳其、伊朗、伊拉克、以色列、巴勒斯坦和北非的埃及,以及海灣國家,甚至有人認為包括外高加索。
如此之多的國家,并未整合成類似東盟或者歐盟的區域市場,而是支離破碎,既因為石油天然氣,也因為是四戰之地,被域外大國力量扭曲。
這里面,超過百萬輛級的汽車市場只有兩個,土耳其(130萬輛)和伊朗(120萬輛);50萬-100萬輛之間的有沙特(74萬輛)、阿聯酋(30萬輛)、以色列(30萬輛);像埃及、卡塔爾等都是10萬輛級;更小的國家(阿曼、科威特等)均低于10萬輛,就不算了。
作為中東人口最多(9200萬人)的國家,伊朗經濟長期受制裁,和俄羅斯有點像,其市場規模大致是德國的1/3。這只是其低谷期的表現,如果制裁取消,伊朗兩年內就可以漲到200萬輛銷量。2024年其國內產量120萬輛左右,進口車非常少,大概只有5萬-7萬輛的樣子,產銷居然匹配得不錯。
可以看出,一旦經濟正常化,伊朗市場需求能很快上來(當然因為收入問題,主力車型僅略好于印度),但產能不是那么容易擴張的。特別是像伊朗這樣的初級工業國,供應鏈配套缺失非常大,對海外零部件、技術的供應依賴也很大。屆時,在伊朗建立KD產能,將有望快速填補需求與產量差異。
和土耳其一樣,伊朗也有自家品牌,比如IKCO(霍德羅),市場占有率高達44%,但技術和零部件都仰賴歐洲。這是不正常的,有點像俄羅斯的伏爾加,都是經濟承壓、供應鏈缺失、進口不暢的畸形產物。
2021年,IKCO與標致合作開發了一款“旗艦“轎車,居然做起打入歐洲市場的夢。這和伊朗政治上的幼稚一脈相承。
中企不在伊朗投資產能
這個夢也確定成了泡影。因為伊朗陷入了兩伊戰爭之后的熱戰當中,持續多久誰也不知道,市場崛起成了空談。
中國和伊朗在2021年簽署的《中伊全面合作計劃》,只是個協議框架。到2024年伊朗前總統萊西因直升機失事去世,這個計劃并未進一步完善細節。到新總統佩澤什基安上臺后馬上質問中國,協議簽了3年,承諾的錢呢?
中國的回答相當外交辭令:“投資得循序漸進,雙方需共同努力克服困難。”和前面的分析一樣,中國承諾的投資,必須以對方答應的具體條件到位為前提,而不是把中國當成一個單純掏錢的凱子。伊朗應該想想為什么雙方遲遲沒有推動協議的細化。
中國車企對伊朗的態度,和政府如出一轍。伊朗媒體宣稱雙方25年長約,會帶來中國車企的大量投資,但對于自身義務避而不談。截至目前,尚未有任何一家中國車企在伊朗建立產能,哪怕是KD產能。
伊朗人不斷聲稱與一汽、奇瑞等建立戰略合作關系,但都只聞樓梯響。事實上,伊朗還未與中國啟動任何一項成功的汽車投資項目。現有的合作,全都是渠道方面的輕資產部署。
這和伊朗的市場體量不相稱。奇瑞選擇在中亞的哈薩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和北非的阿爾及利亞進行KD生產。繞著伊朗一圈,就是沒在伊朗投產,但這不妨礙奇瑞在伊朗成為第三大汽車品牌。
看上去,中國車企將伊朗看做一個有潛力、也有現實購買力的市場,但不值得投入重資產,哪怕是KD產能。眼下的熱戰,很難預見,但早就能感受到伊朗承受的軍事壓力。企業的商業考慮,可能和中國政府判斷的差不多,一個內部分裂、搖擺不定、沒有打出統戰價值的國家,其商業環境不具備長期穩定性。
與中國是否能在重大問題上“對表”,并非首要考慮因素,關鍵要看政策和環境的穩定性。這是企業最敏感的,因為它關系到重資產投資的安全。
中企在以色列打開局面
驗證這一套標準,以色列是個好例子。以色列和中國的政治關系相當冷淡,但雙方商務往來似乎沒受到什么阻礙。
中國車企也未在以色列投資產能,但不妨礙中國品牌在以色列的大幅擴張。以色列既未對中國車設限(高關稅),也未拉攏中國車企投資。原因很簡單,以色列沒有需要保護的汽車工業。
準確地說,以色列因為商業競爭力的問題,放棄了曾經擁有的汽車產業。這一點和澳大利亞很像。以色列汽車公司(2003年被北汽福田收購)、特雷斯特(參數丨圖片)汽車公司(和名字無關,做的是航空設備)、索爾塔汽車公司(改行從事醫療設備)都已經離開汽車行業。如今,人口不到千萬的以色列,既無整車企業,又無相應供應鏈。
如此狹小的市場,中國品牌在2023年就開始崛起。今年5月,以色列汽車銷量2.6萬輛,同比增長16%。其中,奇瑞(2665輛)+捷途(2203輛)拿到了以色列當月銷量的榜首。如果將兩個品牌分開算的話,豐田保住了冠軍(3000+輛),奇瑞和捷途分列2、4位。豐田和奇瑞(不算捷途)也是唯二兩個占有率超過10%的品牌,現代從次席被擠到第三位。
而前十名當中,則有五個中國品牌(奇瑞、捷途、名爵、小鵬、比亞迪)。中國品牌的增長率動輒三位數,當然因為基數都比較小,增長率參考價值不大。
不只是以上幾個中國品牌,領克、極氪、賽力斯、哪吒、躍馬、東風、紅旗、江淮、風行都對以色列市場有興趣。比如賽力斯單月賣個100多輛,放在其他市場可能不值一提,但放在以色列,成績還算不錯。
從整體看,日系仍占據主導地位,但受到中國品牌的嚴峻挑戰。本來按照慣性,最晚到2026年,中國品牌將與日系分庭抗禮,反超也只是時間問題。
以色列并非中東關鍵支點
2023年巴以戰爭打起來之后,以色列將戰爭范圍控制在巴勒斯坦地區,自己波及很少,但因為整體地形的狹小,與戰爭近在咫尺。現在“襲城戰”正進入高潮,所有的商業,即便是涉及到基礎民生,都得暫停,遑論汽車。
以色列經濟停擺,全面轉入戰時機制是必然的,除非雙方能談個價碼出來。當然,兩者戰爭潛力都很有限,在中程力量投送工具消耗差不多之后,不停也得停了。到那時候,經濟會面臨緩慢的恢復過程。即便恢復,也不是一蹴而就,多半會有反復和倒退。
從商務角度看,以色列還不錯。雖然體量很小,但購買力僅次于海灣富裕國家,而且政府沒啥想法,也不用擔心出幺蛾子政策。生意雖小,做起來還蠻舒心。但是大勢難違,現在什么都談不上了。
整體而言,2025年剩下時間,不能指望有什么正常商業環境了。贖罪日戰爭之后,以色列和周圍阿拉伯國家發生的沖突,都沒有到當前這個程度。伊朗對以色列構成的壓力,對經濟的打擊都是空前的(彼此都如此)。因此,最樂觀的想法,也只能等明年了。
有輿論鼓吹以色列是繼南美、俄羅斯、東南亞之后海外布局的關鍵區域,純屬想多了。沒有眼下的戰爭,以色列的上限就擺在那里,也沒有絲毫的輻射能力。其優勢只在于不折騰,消費能力尚可,僅此而已。
總體而言,海灣國家(除伊拉克)乃至整個中東地區,都是“散裝”市場,沒有一支力量能站出來整合地區經濟。而東盟能成,起碼當初有個共同目標(這個目標不提也罷),現在則成了中國整合東南亞經濟帶的重要抓手。
中東市場一團散沙,不光因為彼此宗教、政治利益嚴重對立,有很大成分是因為大國在里面不停地攪合。即便看向可見的未來,也沒有整合跡象。因此,討論其整體規模沒什么意義。這也是中國車企掛在嘴邊的“布局東南亞、輻射中東”的底層邏輯。【版權聲明】本文系汽車人傳媒原創稿件,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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