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倪霧躺在床上,打開落灰的QQ,
班長盧展鵬給她發(fā)了幾條消息。
“程青渺,我們下周在晚風哩舉辦同學會,具體流程都在QQ同班群里,就差你了,你來不來啊。”
“給你發(fā)消息你也不回,程青渺,你要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難,可以跟我們這些老同學說一聲,能幫的盡量會幫。”
班級群,倪霧看著群里消息不斷。
其實,倪霧本來想退群的。
但是這個群48個人,一個班齊了,她莫名其妙的退群會很明顯。
不過這個軟件,她也不怎么上。
往上翻了一下。
預料之中,沒有人提及到她,以前在班里的時候,她也是個空氣。
但是卻是不容忽略的空氣。
因為她很胖,盡管那個時候的倪霧已經(jīng)努力的讓自己當個空氣了,但是總有討論的聲音圍繞她身邊。
胖妹,肥豬,水桶。
她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是經(jīng)過,都會有人竊竊私語。
她初中的時候其實并不胖,只不過因為生病,服用了激素過量的藥物。
而裴淮聿的名字,卻是群里最多被提及的,他無論在哪里,都是人群中的聚焦點。
圍繞他的名詞,永遠是天之驕子,校草,錢,權(quán)。
跟自己,是兩個極端。
點進去他的頭像,他應該也很少登錄這個軟件,頭像很古早。
-
一晃到了下周六。
忙了一周,最后衣棠那邊的負責人還是要了第一版設計原稿,簽了合同,打款也爽快。第二版按照藺詩宣自然被打回來了,雖然藺詩宣不高興,但是封總封行南請大家晚上一起吃飯,地點定在晚風哩。
最近新火起來的一家中式網(wǎng)紅聚會吃飯休閑娛樂的地方。
聽這個名字,倪霧覺得有些眼熟。
但是這種集體的慶功聚會,倪霧也推脫不了,再加上封總也來。
晚上七點左右,包廂里面一起舉杯慶祝,倪霧也喝了兩杯。
與此同時,隔壁包廂。
裴淮聿姍姍來遲,包廂里面都是高二三班的同學。
起哄讓他喝酒。
但是也僅僅如此,他搖了下頭,眾人也不敢再起哄。
男人神情單薄疏離,薄唇噙著淡笑說不能喝,怕晚上忽然有電話,隨時準備去醫(yī)院。
幾個女同學紅著臉,拿出手機偷偷拍照。
不論是在松城九中,還是在S大,裴淮聿都是風云人物。
顏值,學習,顯赫的家境。
“老同學有女朋友了嗎?”
“當醫(yī)生這么忙,還要隨時趕去醫(yī)院,哪里有時間談戀愛啊。”
“聽說你在心外科,平時累不累呀。”說話的女生紅著臉,是當初班里的班花齊玥,一臉羞澀的笑看向他。
明眼人都看出齊玥對他有意思,起哄了幾聲,齊玥的臉色更紅了,面若桃花一樣。
而她的旁邊,恰好還有一個位置。
裴淮聿點了下頭,看向齊玥,但是對她沒什么印象。
包廂很大,棋牌桌,唱吧都有。
男人徑直走到單人沙發(fā)上,他下午有個媒體采訪,穿的比較正式商務,此刻脫下黑色西裝,隨手搭在椅背上,月白色的襯衣一身清冷,身形挺闊有型。
男人略疲倦的捏了一下眉心,手背冷白,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手腕的表。
他對周圍的同學興致淡淡,來參加同學聚會,也不過是盧展鵬再三邀約,而裴淮聿也恰好有這個時間。
齊玥有些失落。
盧展鵬遞了個玻璃杯過來,“里面是水。”
“謝謝。”
男人客氣的疏離。
“我們都是老同學了,客氣什么。”盧展鵬拍了拍裴淮聿的肩膀,略作客套,兩人寒暄了幾句,盧展鵬家里是做家具生意的,早年跟裴氏企業(yè)也有合作,他也很想跟裴淮聿處理好同學關(guān)系,雖然裴氏目前的掌權(quán)人是裴家長子裴云賢。
裴淮聿現(xiàn)在不插手家族生意,但是到底也是裴氏的小公子。
而且,誰都知道,裴云賢是裴家收養(yǎng)的。
只有裴淮聿才是親兒子。
裴淮聿來的,不算最晚。
還有幾個人沒來。
每次推開門,有人進來的時候,他總是抬起頭下意識的看過去。
男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期待下次推開門的時候,那個人是誰。
包廂里面,熱鬧聲很大,最后一名同學來的時候,是個女同學,盧展鵬帶著頭起哄對方喝酒,那女同學也很爽快,喝了兩杯果酒。
有人調(diào)侃,“陸莉莉,你怎么胖成這樣了。”
“是啊,剛剛都沒有認出你來,你胖了幾十斤吧。”
聽到胖這個字,裴淮聿抬起頭,看向陸莉莉,黑眸劃過一絲不經(jīng)意的失落。
他莫名的胸口有些煩躁,倒了杯酒。
男人坐在單人沙發(fā)上,雙腿交疊,西褲垂墜感很足。
一杯一杯的喝著酒。
手腕鉑金腕表帶著一抹淡淡冷光。
低頭垂眸的時候側(cè)臉輪廓深邃,優(yōu)越的五官帶著一層雅致疏離,讓周圍芳心暗動的女同學想要靠近,又不敢過去搭訕。
齊玥咬了咬唇,端著酒杯走過去。
“裴淮聿,我有個親戚,心臟不是很好,你什么時候門診,我?guī)е矣H戚去...”
面前的光被擋住,裴淮聿皺了皺眉。
他抬眸,淡淡的掃了一眼對方,扯了下唇角,“下周的號滿了,病重可以加號。”
“額....這樣啊...”
齊玥還想多問什么,但是見對方神情淡淡,也就沒開口,有些失落的回到位置上。
盧展鵬主持今晚的同學聚會,官方話說的敞亮,然后他還給同學們準備了一份小禮物,他家里家具品牌的會員,八折會員卡還有一套茶具。
“哎,你們誰能聯(lián)系上程青渺啊,給她發(fā)個快遞。”
裴淮聿今天累了一天。
喝了點酒,酒精在大腦里面發(fā)脹,單手撐著閉目假寐,聽到這個名字,眉宇不由得蹙了一下。
大腦卻像是被拉了警鈴一樣,瞬間清醒。
“程青渺,那個胖子嗎?我還記得,她高中跑名八百米,跑完那副狼狽的樣子啊哈哈額——”說話的是個男同學,叫彭浩宇,忽然止住了聲音。
彭浩與對上了一雙清冷深沉的眼眸,冷厲如鋒。
像是猛地被扼住喉嚨一樣。
彭浩與只以為自己聲音太大,吵到裴淮聿休息了,悻悻的閉了嘴。
但是周圍同學的議論聲還在不斷。
倪霧并沒有來參加同學聚會,她也并不會知道,哪怕自己都‘消失’七年了,但是提起她,班里的同學還是討論個不停。
忽然有個女同學猶豫的開口,“程青渺啊,我聽說她好像死了...”
頓時,包廂內(nèi)詭異的寂靜了幾秒,像是時間靜止了一樣。
“啊,死了,怎么會呢?”
“難怪她一直沒來參加同學聚會呢,我給她私聊發(fā)消息也不回,原來已經(jīng)...”
有人唏噓的嘆息了幾聲。
“是真的,那是六年前了,我外婆身體不舒服我去醫(yī)院,就看到她大著肚子,身形枯瘦,肚子這么大,這么大,里面應該是個腫瘤...”說到這里,女同學唏噓了一下,“好可憐的。”
周圍似乎都因為這個討論,空氣沉寂了幾秒。
然后有人問了裴淮聿一句,或許是因為裴淮聿是醫(yī)生,這種話題總是會下意識的詢問。
“咱們班不就有現(xiàn)成的醫(yī)生嗎?裴淮聿你說那程青渺肚子里面有個腫瘤,是不是絕癥啊。我記得程青渺家里也沒錢,沒想到這么多年聯(lián)系不上她,是因為她已經(jīng)不在了啊。”
眾人看向裴淮聿。
男人愣住了。
包廂里面,光線明亮,直晃晃的打在裴淮聿的臉上,他的臉,平靜的像是雕塑,指尖捏著的煙,猩紅的煙頭燒到了手指,他仿佛沒有感覺一樣。
裴淮聿隱約嗅到了皮肉燒焦的味道。
那是他自己的。
但是神經(jīng)仿佛被麻痹了一樣,他猛地站起身,彎腰撿起掉落在地面上的西裝。
面容依舊淡漠,但是眼底一片暗色翻滾。
“醫(yī)院臨時有事,我先走了。”
男人走得很快。
腳下生風。
似乎一步不想在這里多待。
盧鵬宇追上去,發(fā)現(xiàn)男人很快就不見了。
只好折回包廂。
這個時候,包廂里面一直沉默的一個女同學猶豫了一下開口,聲音很輕,但是卻瞬間讓包廂里面陷入沉靜。“你們難道沒有聽過一個傳聞嗎?”
“什么傳聞啊。”
“程青渺跟裴淮聿都是S大的,在大學里面在一起談了三年地下戀。”
這話,驚掉了眾人的下巴。
齊玥聲音尖銳起來,“莫娜你開什么玩笑啊,程青渺??那個丑胖子?裴淮聿怎么會饑不擇食呢,你是不是說夢話了啊。”
“是啊莫娜,你是不是記憶錯亂了啊...要是程青渺都能追到裴淮聿...那我現(xiàn)在都能是裴家少奶奶了。”
有個男生下意識的反駁了句,“也不能這么說啊,程青渺是胖,但是也不丑吧,皮膚很白說話聲音也柔柔的。”
莫娜點頭,她最初知道的時候也很驚訝,“真的,因為我姐就是S大的,,這件八卦在整個S大都算出名,一個胖姑娘跟高嶺之花的校草談了三年地下戀,不信你就去問裴淮聿。”
但是眾人誰敢去問裴淮聿啊。
只是覺得這件事兒太離譜了,但是見莫娜言之鑿鑿,也都信了。
“不過,程青渺現(xiàn)在真的死了嗎?”
齊玥心里憋氣,“估計是吧,剛剛方栩不都說了嗎,親眼看到肚子里面長了個腫瘤。”
“應該不在了吧,要不然這么多年了,怎么都沒人能聯(lián)系上她。”
眾人覺得也對,大數(shù)據(jù)網(wǎng)絡時代,程青渺應該是不在了。
-
裴淮聿走到拐角,轉(zhuǎn)彎的時候迎面撞上來一個人。
他走得急。
對方聲音纖細,喊了一聲“哎呀”。
身體不住的踉蹌了幾步。
倪霧本能的想要抓住什么,胡亂的抓了一下,等她穩(wěn)住身形反應過來站穩(wěn)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抓住的是男人的襯衫。
“對,對不起。”
倪霧下意識的道歉,抬頭看著對方的時候,看著這張熟悉俊美的臉,唇色猛地白了一下。
她沒想到,竟然又見到他了。
世界這么小嗎?
裴淮聿說了一聲‘抱歉’,無心顧及她,大步離開,他現(xiàn)在腦子很亂,需要找個地方冷靜一下。
空氣中,淡淡冷冽的香氣散盡了。
倪霧還是站在原地。
她不過是出來上個洗手間,沒想到竟然又撞見了曾經(jīng)最熟悉的人。
垂眸的時候看向地面。
散落了一枚男士袖扣,做工精致。
倪霧撿起來,下意識的轉(zhuǎn)身朝著裴淮聿離開的方向追過去,走了幾步,猛地頓住。
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
相見不相識,才是最好的關(guān)系。
-
倪霧回到家,洗完澡,她躺在床上,看著被她放在床頭柜上的袖口。
手指輕輕的摩挲著,陷入了沉思。
他的習慣,喜好,好像并沒有改變。
以前的時候,他就很喜歡這個品牌。
小眾,低調(diào),質(zhì)感十足。
一道手機鈴聲打斷了倪霧的回憶。
看著來電顯示,倪霧連忙接聽了。
“喂,外婆。”
“青渺,你怎么又給我匯錢了,我用不了,我在家里,沒什么花錢的地方。”
聽著外婆責怪又關(guān)切的聲音,倪霧笑了笑,“那你幫我存著。”
聊了幾句。
倪霧最近工作忙,其實她原本打算帶著歲歲在開學之前回老家一趟,但是工作騰不開身,她想著等她工作穩(wěn)定一點,把外婆接回來住幾天也好。
倪霧只有這么一個親人。
要掛斷電話的時候,外婆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恚扒嗝彀。憔司怂m然...但是到底也是你的舅舅,他前段時間回家,還問起你。”
外婆的聲音欲言又止。
其實倪霧并不想讓外婆操心這些。
她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媽媽轉(zhuǎn)身就走了,到現(xiàn)在都沒有回來過,即使外公去世的時候,媽媽也沒有回來。
那年倪霧不過才兩歲,對媽媽的記憶很少。
對爸爸的記憶,只是知道他是一個賭鬼,輸了錢,就躲起來,贏了錢的時候,會給她買點好吃的,躲起來的時候,就把她丟到外公外婆家。
她是被外公外婆帶大的。
“外婆,我知道。”她溫和的說。
但是這是倪霧安慰外婆的話,她并不想提起舅舅舅媽這兩個人,也不準備跟他們聯(lián)系。
即使共同生活在一個城市。
掛了電話。
倪霧把袖口放在了一個密封的包裝袋內(nèi),妥善的放好。
這周帶著女兒去醫(yī)院定期復查的時候,也避開了裴淮聿的號,裴淮聿每周二坐診,倪霧就周一或者周三去。
不是沒有再撞見過。
醫(yī)院這種人員密集的地方。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匆忙跟疾病的哀愁疲倦,倪霧戴著口罩牽著女兒的手,走入電梯,電梯內(nèi)人滿。
進進出出。
有護士喊了一句,“裴醫(yī)生。”
身后,傳來低沉的嗓音。
倪霧握緊了女兒的手,只覺得裴淮聿,就站在她身后,她幾乎可以感受到,他呼吸起伏的聲音。
然后到了三樓,人群走出,他們朝著相同的診區(qū)走,倪霧在06診室外排隊,看著裴淮聿走入了08診室。
“媽媽,你的手心里面都是汗。”
歲歲忽然抬起頭,搖晃了一下她的手。
倪霧淡淡的垂斂眼眸,松開手,她也看到,自己的掌心都是瑩瑩的汗水。
每一次跟裴淮聿重逢,她都會不由得緊張。
即使倪霧知道。
裴淮聿不會認出自己。
跟裴淮聿再次重逢是一場脫離她自控的意外。
倪霧心中難免不泛起波瀾。
她把他在晚風哩遺落的那枚袖扣,放在了導醫(yī)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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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時候她去了一趟側(cè)臥看了女兒,歲歲睡得正熟,抱著懷里的兔子公仔。
歲歲跟裴淮聿長得很像。
眉眼,鼻梁。
倪霧又去了一趟洗手間,看了一眼鏡子里面的自己。
清瘦,皮膚泛白,長發(fā)垂肩,瞳仁瑩瑩,唇瓣帶著淺淺櫻粉,沒有人能把現(xiàn)在的她跟七年前那個胖子聯(lián)想起。
在松城這個常住人口過千萬人的一線城市,匆匆相遇,不過就是一秒路人。
-
晚上裴淮聿回到裴家。
吃飯的時候,裴老先生冷哼了一聲,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邊的裴夫人瞪了老先生一眼,然后看向自己這個小兒子。
她跟裴老先生結(jié)婚后第一年,摯友因為一場空難遇難。
留下一個12歲的兒子宋云賢。
裴家就收養(yǎng)了,后來改了名,叫裴云賢。
裴老太太一直到33歲的時候才懷孕,生下了女兒裴婧書。
裴氏集團也交給了裴云賢跟女兒裴婧書管理。
45歲的時候,才很不容易得生下了兩個雙胞胎兒子,裴延跟裴淮聿,可惜20年前一場轟動松城的綁架案....
裴家兩位少爺被綁架,但是其中一個,被撕了票。
小兒子裴淮聿,保住了一條命。
想到逝去的兒子,老太太有些紅眼眶。
但是一想到今晚上的家宴,大家都樂呵呵的,她只有偷偷的擦了一下眼睛,把注意力落在自己的小兒子身上。
這個小兒子也爭氣,從小到大都沒讓兩人操心,唯獨感情方面,空白的嚇人。
裴老夫人好幾次懷疑自己這個小兒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隱疾,很是操心。
裴老夫人今年都70多歲了,平時就是一個樂呵呵的老太太,但是此刻,也虎著臉,“淮聿,這周三跟藺家千金見面,你怎么沒去啊。”
裴淮聿,“嗯。”
“你嗯是什么意思啊。”裴老夫人揉著眉心,“那藺家小姐藺詩宣我見過,很漂亮,小時候還經(jīng)常來我們家玩,藺老先生跟你外公還是戰(zhàn)友,你見見面了解一下,就算是不喜歡,那也要先了解一下...你都快30歲了。”
裴淮聿皺了下眉,“既然如此,您安排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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