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深冬的南京街頭一位老人來到一個小攤販跟前,拿著一個破舊的布包,問攤販收不收東西。
攤販看老人穿著破舊,不像有什么好東西的樣子,就想拒絕他。
可當老人打開布包后,他看著眼前的東西——一枚銹跡斑斑的軍功章,立馬改了口。
這位老人是誰?他曾經有著怎樣的經歷?又為何會賣掉這枚軍功章?
少年參軍
這位賣軍功章的老人名叫高良倫,1932年他出生在四川劍閣縣的一個貧困農家,從小便有著當兵保家衛國的夢想。
1950年,朝鮮戰爭爆發,戰火蔓延至鴨綠江邊,中國組建志愿軍出兵抗美援朝。
高良倫看著征兵告示上“保家衛國”的大字,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他悄悄將自己的名字寫上了報名冊。
回家后,他才跪在母親和妻子面前,說出了自己的決定,母親一時沒說話,許久后才顫聲說道:
你若走,就別回頭,男子漢,出去打仗,不是為了死,而是為了讓別人活。
高良倫紅著眼,深深磕了三個頭,他知道,這一去,也許真就生死難料;但他更知道,真正的漢子,是在戰場上成就英雄夢的。
1951年二月,高良倫背著行囊,踏上前往部隊報到的路途,村口的老槐樹下,母親的身影久久未動。
高良倫沒有回頭,他知道那一眼可能會讓自己淚流滿面,也會讓母親痛斷肝腸。
到部隊報到時,他分到了志愿軍第12軍93團,那是一支在抗日與解放戰爭中屢建奇功的王牌部隊,被稱作“常勝軍”。
他被編入了新兵連,訓練從第一天就極為嚴苛,烈日下匍匐前進,深夜里緊急集合,槍械拆裝、刺殺對抗、負重奔跑,樣樣都不能落后。
許多新兵叫苦連天,甚至有偷偷落淚的,但高良倫卻毫無怨言,不久后,在一次射擊訓練中,他一戰成名。
那日正午,新兵們排隊挨個上靶,許多人的子彈不是偏左就是偏右,還有人連續脫靶,滿臉羞愧。
而輪到高良倫時,他端起步槍,姿勢自然,呼吸均勻,只聽“砰砰砰”三聲,三發子彈幾乎打在同一個彈孔上
場邊一片嘩然,教官迅速將他的成績上報給了團部,從那以后,高良倫就有了一個新稱號——神槍手
可高良倫并未因此驕傲,他知道,靶場上的精準還不等于戰場上的殺敵。
為了更接近實戰,他常常主動請纓擔任“紅軍”與“藍軍”對抗演練中的偵察手和狙擊手
每一次,他都能在戰友尚未發現敵方方位時,就完成“射擊”,一人扭轉戰局
他的成長超乎所有人的預期,但真正讓他揚名的,還是上甘嶺戰役中那場慘烈的陣地戰。
鏖戰上甘嶺
1952年深秋,高良倫所在的第93團接到了新的命令:即刻進駐五圣山一線,支援即將爆發的上甘嶺陣地爭奪戰
這是一塊極為狹小卻又戰略位置極其關鍵的陣地,537.7高地和597.9高地猶如兩只扼住咽喉的巨掌。
誰控制住這里,誰就能俯瞰三八線中部防區,掌握戰爭主導權,為了這片不足4平方公里的土地,中美兩軍展開了地獄般的絞肉戰。
進入前線的那一晚,高良倫和戰友們蜷縮在地洞里,幾乎整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敵軍開始炮擊,部隊強行推進,每前進十米就可能倒下一名戰友。
高良倫眼見戰友中彈倒地,牙關緊咬,強迫自己不能亂。
11月11日下午,司令部下達總攻命令11號陣地必須于傍晚前拿下。
那是敵軍布防最密集的一處堡壘——地堡、暗坑、鐵絲網密如蛛網,四周火力交叉覆蓋。
前一波進攻部隊剛靠近就被炸得人仰馬翻,空氣中彌漫著燒焦的氣味。
老高,跟我上!”副排長一聲令下,高良倫第一個沖出掩體,他一手拎槍,一手抓著爆破筒,趁敵人換彈的間隙穿過鐵絲網。
耳邊炮聲轟鳴,他幾次被震得幾乎跌倒,戰友中彈倒地的慘叫劃破雪野,他卻連看都不能多看一眼。
到了地堡邊緣,他扯開爆破筒的引線猛然一擲,“轟”一聲巨響,敵堡頓時塌陷一角,他沖進去一槍一個,瞬間清空堡內殘敵
僅僅半小時,11號陣地被志愿軍攻下,但他們來不及歡呼,敵人的反撲就開始了。
11月12日清晨,敵軍上百人如潮水般撲來,火力猛烈,高良倫和王學禮、陳振山三人被派前往增援
抵達陣地時,他們看見前線幾乎已經血流成河,高良倫強忍心頭悲憤,立刻投入防御。
他觀察地形后迅速組織防線,用尸體堆起掩體、用碎石堆成火力點,敵人一輪接一輪沖鋒,卻始終無法越雷池一步。
48小時內,他們經歷了上百次攻擊,水斷了,他們就含雪潤喉;糧盡了,他們摸戰友口袋中的干糧殘渣;藥沒有了,就撕開戰友的衣服充當繃帶。
敵人也知道他們是硬骨頭,改用毒氣彈、燃燒彈、震蕩彈輪番轟炸,試圖將他們逼出陣地。
高良倫仍然保持著冷靜,他每次開槍都帶走一個敵人的生命,一次次變換位置、掩體,打得敵人根本摸不清他的所在。
48小時之后,增援部隊終于抵達,高良倫所在小隊只剩下三人,11號高地依然牢牢握在志愿軍手中。
據戰后統計,高良倫小隊在這場戰斗中,共擊斃246名敵軍,僅僅幾天后,他又以一己之力打退敵人的6次進攻,殲敵170多人
戰后,他被授予特等功臣和二級戰斗英雄稱號,他也被戰友們稱作“槍神”,可誰也想不到,幾十年后,這位特等功臣竟然會淪落到賣軍功章謀生
英雄無奈
1953年秋,朝鮮戰場硝煙散盡,高良倫隨部隊凱旋歸國,他并未繼續留在部隊,而是被安排轉業至南京一家國營纖維廠
那年他年僅二十出頭,卻早已身經百戰、滿身傷疤,他沒有選擇輕松崗位,而是主動申請到了一線工段
即便是普通的崗位,他也干得非常認真,幾年后就升到了副廠長的職位。
可命運無常,改革開放的浪潮席卷全國,國營工廠也進入改制階段,纖維廠因經營不善被迫關閉,高良倫副廠長一夜之間變成了待業工人
失去了唯一的收入來源,他的家也陷入了困境,兩個孩子正值發育期,飯桌上卻經常只有窩頭和稀飯。
他不止一次動過找組織求助的念頭,但每次拿起紙筆又放下:
戰友們都死了,我一個活下來的人,還有臉去伸手?
那段時間,他每日奔波于城市角落,找零工,搬運、刷墻、送煤,只為多掙幾塊錢買米養家。
真正壓垮他的是1988年小兒子暈倒在學校操場,老師打來電話,說孩子營養不良,建議補充營養。
他跑到醫院,醫生說孩子嚴重缺鐵缺鈣,建議服用營養品、吃些肉類,他聽后只是點頭,回家后默默打開那只塵封許久的木盒。
那一夜,他坐在桌前看著軍功章直到天亮,第二天,他來到街頭,找到一個小攤販,顫顫巍巍地打開布包,將一枚軍功章拿出來
小販本想拒絕,一見那上面的“特等功”字樣,頓時眼睛睜大,臉上露出一絲遲疑:
這……這可是真的?
高良倫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不該賣掉軍功章,可他實在沒辦法了,他的孩子餓到營養不良,他必須做點什么。
你還……還有別的嗎?”小販試探地問。
高良倫的臉色一變,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
沒有了,就這一個。
好在小販也知道這軍功章不是普通東西,很快就出手了,多次倒手后,消息傳到了高良倫當年的老首長耳中
首長重金贖回了軍功章,帶著它來到高良倫家中。
有困難可以向組織求助,再敢賣這個,我饒不了你!”老首長把軍功章拍在桌上,眼圈通紅,語氣哽咽,又氣又心疼。
高良倫愣住了,他看著那枚獎章,眼淚再也繃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這枚獎章,最終還是回到了屬于它的地方——一個真正的英雄手中,而高良倫也收到了補助金,日子漸漸好過起來。
2003年,71歲的高良倫在南京然離世,他的生命就此畫上句號,靜悄悄地。
可在無數了解他故事的人心中,那把曾守護山河的冷槍,那位風雪中賣勛章的老兵,永遠不會被遺忘。
高良倫,這位曾以一槍一命守護山河的“槍神”,用一生詮釋了什么是軍人的榮耀與沉默的擔當。
他曾站在勝利的山巔,也曾在困頓中賣出自己的勛章謀生,但無論身處何境,他始終不曾背離信仰、忘記戰友
今天,當我們重溫他的故事,或許不僅是緬懷,更是在提醒——別讓真正的英雄,被時代悄然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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