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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保和殿下荔枝成實賜王安中

北宋 · 趙佶

保和殿下荔枝丹，文武衣冠被百蠻。

思與近臣同此味，紅塵飛鞚過燕山。

時值夏至，嶺南的荔枝正處在當盛時節。這款嶺南佳果，風靡南北。對于現代人來說，它顯得普通平常。可是對于古人來說，不說吃荔枝，就連看到荔枝都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情，尤其在北方！

不過，也正是這份來之不易的珍貴，讓荔枝在歷史長河中留下了無數動人的故事。唐代詩人杜牧曾寫下"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的千古名句，道盡了唐玄宗為博楊貴妃歡心，不惜動用驛道快馬運送荔枝的奢靡。這鮮紅飽滿的果實，承載的不僅是甘甜的汁水，更是一個王朝盛極而衰的隱喻。

嶺南的果農們至今仍遵循著古法種植荔枝。清晨的露珠還掛在果皮上時，他們便踩著晨光開始采摘。那粗糙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托起每一顆果實，仿佛捧著稀世珍寶。這種對自然的敬畏之心，正是現代人逐漸遺失的美好品質。

如今，冷鏈物流讓北方的食客也能品嘗到最新鮮的嶺南荔枝。但當我們輕易地大快朵頤時，或許應該偶爾停下咀嚼，想想這小小果實背后跨越千年的文化傳承。它不僅是味蕾的享受，更是一本活著的歷史書，記載著人類對美味的永恒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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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亡國之君宋徽宗趙佶，也愛吃荔枝。荔枝熟了，他在享受嶺南進貢并品味荔枝的時候，同時賜荔枝給大臣，然后懷念一名近臣，有感而寫下了一首《保和殿下荔枝成實賜王安中》。

宋徽宗這首《保和殿下荔枝成實賜王安中》以荔枝為引，實則暗藏深意。那鮮紅飽滿的荔枝丹，恰似汴京繁華的縮影，而"文武衣冠被百蠻"一句，更透露出帝國威儀遠播四方的盛況。詩人以賞賜近臣的尋常舉動，不經意間勾勒出北宋末年那個金玉其外的浮華世界。

荔枝在詩中化作權力的隱喻。當快馬揚塵穿越燕山，將嶺南珍果送至君王案前時，這千里奔波的貢品早已超越了果品本身的價值。徽宗特意強調"思與近臣同此味"，暴露出這位藝術皇帝典型的文人做派——他總愛將朝廷行為包裝成風雅之事。那些沾著露水的荔枝，在保和殿的琉璃瓦下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就像宣和年間那些看似精美的花石綱，最終都成了壓垮王朝的稻草。

詩中"紅塵飛鞚"的意象尤為耐人尋味。驛馬疾馳卷起的煙塵，與東京夢華錄里記載的太平景象形成微妙反差。當詩人沉醉于荔枝的甘美時，北方的金戈鐵馬已隱約可聞。這種對奢靡生活的精致描摹，恰似徽宗筆下的瘦金體，在極致優雅中透著病態的脆弱。歷史證明，那些穿越燕山道的快馬，很快就要運送的不再是荔枝，而是靖康之變時倉皇南逃的皇室車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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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荔枝送達燕山府，紅殼在府邸的金盤里裂開時，汁液正沿著王安中的指縫滴落在孔雀藍的官袍上。這位寵臣不會知道，同樣的殷紅將在三年后浸透汴梁的朱雀門石階。

徽宗筆下"百蠻衣冠"的盛景，此刻正被畫院待詔們繪制成《萬國來朝圖》，而女真人的鐵蹄已踏碎了遼陽府的晨霜。嶺南的荔枝樹年年結果，卻再等不到北來的采貢使。那些曾穿梭于官道的紅塵飛鞚，最終都化作了《東京夢華錄》里的一聲嘆息。

當金兵破城那日，保和殿的琉璃瓦映著沖天火光，竟與荔枝丹的色澤驚人相似。被擄北行的皇室車隊經過燕山時，徽宗或許會想起，當年快馬送荔枝的驛道，此刻正碾過他自己的龍輦。

瘦金體的筆鋒終究敵不過狼牙棒的鈍響。那些被文人墨客反復吟詠的荔枝，在歷史齒間嚼碎后，只剩下一枚堅硬的果核——就像《宣和遺事》里記載的，某夜倉皇辭廟時，從衣袖里滾落的傳國玉璽。

如果此時他能吃上荔枝，感受到的應該是苦澀的味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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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佶一首《保和殿下荔枝成實賜王安中》荔枝詩，滿是懷念，可是人生如同送荔枝難保鮮甜。

荔枝的甜香終究會消散，正如繁華的汴京終成舊夢。趙佶筆下的紅綃褪盡時，嶺南的驛馬仍在官道上揚起紅塵，卻再無人為那褪色的瓊漿停駐。帝王在宣和殿里勾勒的瘦金體，漸漸洇出墨色之外的苦澀——原來最易腐壞的并非荔枝，而是被金箔包裹的盛世幻影。

當北方的鐵騎踏碎艮岳奇石，那些用冰鑒保存的貢果成了最辛辣的諷喻。王安中跪接的丹實，在史冊里發酵成酸澀的酒漿，澆灌著后世文人墨客的筆端。蘇軾早看透這層隱喻，嶺南的煙瘴中，他啖著新摘的荔枝大笑："日啖荔枝三百顆"，哪需八百里加急的虛妄？

保和殿的檐鈴還在風中叮咚，仿佛在計數荔枝變質的時辰。趙佶不會知道，三百年后另一個帝王也癡迷這種南方佳果，乾隆命人將整棵荔枝樹栽進木桶，沿著運河運往紫禁城。歷史的戲碼總是重復上演，只是這次連懷舊的詩詞都來不及寫，琉璃世界便已碎作冰紋。

荔枝核在御溝里生根發芽時，東京夢華錄的墨跡正漸漸暈開。那些精心設計的保鮮之法：蠟封、蜜浸、竹筒貯存，終究敵不過最樸素的真理——有些滋味，注定要枝頭才鮮活。

05

現代人卻不會這么想，很多人都在一邊吃荔枝，一邊饒有興致地看長安的荔枝是怎么送達的。

歷史，不過過眼云煙！唯有荔枝香甜如故！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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