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1946年戴笠飛機失事后，群眾收殮殘骸的照片。曾經那個不可一世的軍統頭子戴笠，就在這群殘肢斷臂中間。

南京辦事處處長李人士，是第一個得到戴笠飛機失事消息的人。19號上午，他奉命來到戴山，看到了極其凌亂的現場：

飛機殘骸成圓形，拋在了半山腰的大片泥濘中，旁邊全部都是殘肢斷體，有的缺了胳膊，有的缺了腿。但相同點是，尸體全部都被燒成了黑炭棒，面目全非。

而在這堆殘骸和尸體中，依稀還能看到很多交錯、坑洼的腳印。那是飛機失事的2天內，附近農民多次翻攪、踐踏的尋寶足跡。

戴笠乘坐的這架專機上，帶了不少寶物，但放眼望去，現場只能看見和泥水攪和在一起的尸體，現場慘不忍睹。

因為認不出來哪具尸體是戴笠，李人士只能雇來民工，讓他們把尸體一具具先整理出來。

經過反復清點，整整13具。其中有一具，還是從半山腰上一個叫做“困雨溝”的水溝里，撈回來的。

隨后，戴笠生前的勤務兵賈金南沖上前去，一具具翻看尸體嘴里的牙齒，終于發現在有一具尸體的口腔里有6顆金牙，這才最終確定了戴笠的尸體：正是從“困雨溝”里撈出來的那一具。

第二天上午，上海辦事處的一大幫特務都趕了過來，他們是來接戴笠回家的。

他們看著眼前已經面目全非、殘肢斷臂的焦炭棒，很難想象，這就是曾經叱咤風云、不可一世的特工王。

賈金南仔細地將戴笠的半截尸體用白布一層層裹好，抱在懷里，準備帶他一起上車。沒成想，軍統的特務把“人走茶涼”演繹得淋漓盡致，居然沒有一個人肯讓戴笠的尸體上車，氣得賈金南只能一邊嚎啕大哭，一邊搭乘大卡車返回南京。

就這樣，被暴尸3日的戴笠，終于踏上了他回家的路。

幾天之后，國民黨的報紙，刊登了戴笠專機失事的消息，至此一代特工之王就此落幕。

特工王雖然落幕，但關于他的謎團卻從未結束。

關于戴笠之死，一直都有各種各樣的傳聞，甚至還有不少人把它說成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謀殺，流傳最廣的有三種：蔣介石的謀殺、馬漢三設計的謀殺、美國特工的謀殺。

第一種：蔣介石謀殺

在傳聞中，最受歡迎的就是蔣介石謀殺，因為大家都愿意相信，只有蔣介石才有這個實力。

抗日戰爭尾聲階段時，蔣介石和戴笠的關系就已經逐漸開始惡化。

表面上看，戴笠的軍統是蔣介石的左膀右臂，但實際上，軍統之內戴老板一手遮天：特務有多少人？都分布在哪里？他們的絕密信息是什么……這些蔣介石都不知道。

而且，更要命的是，抗日戰爭結束后，戴笠的安排和這群特工人員的去留就成了一個大問題。

一直到重慶談判之前，兩人面子上還算過得去，所有的斗爭都還是在暗地里進行的。可重慶談判后，蔣介石提出要撤銷軍統局，把軍統局化整為零。

這一行為，無異于架空戴笠，戴笠肯定不樂意，于是便開始和蔣介石的明斗。

1946年，蔣介石提拔了唐縱為內務部政務次長，讓他的地位高過了戴笠。戴笠很清楚，蔣介石這是在為撤銷軍統局做準備。

于是，戴笠干脆不管，當個甩手掌柜，離開了重慶。

蔣介石為了能夠推進撤銷軍統局的進程，連發好幾封電報催戴笠返回重慶，戴笠都愛答不理。一直到很多天之后，戴笠終于回電。

在電報中，除了客套的話，還有這樣一句：生云天在外，惟命是從。詎料煮豆燃萁，相煎何急。

“煮豆燃豆萁，相煎何太急”，可以看得出來，戴笠幾乎已經是在和蔣介石明牌直說了。

在電報中，戴笠也承諾處理好平津寧滬的案子，他就返回重慶。

而戴笠飛機出事的時間，恰好是在他飛重慶之前。當時的戴笠，剛在青島忙完馬漢三的案子，2天后又要去重慶開會，趁著這個空檔，他一心想要去看一看正在上海辦理離婚手續的胡蝶。

因此，戴笠在這個敏感的時間點去世，蔣介石謀殺的概率很大。

第二種：馬漢三設計的謀殺

蔣介石之外，第二個可能會謀殺戴笠的就是馬漢三。馬漢三，本來是戴笠一手提拔起來的特務，和戴笠關系密切。

他和戴笠的矛盾，源于九龍寶劍。

九龍寶劍原本是乾隆墓葬里的寶貝，在“東陵盜寶案”中被孫殿英偷了出來。當時這個盜墓案震驚世界，孫殿英為了平息事端，準備拿這個寶劍去賄賂蔣介石。

而馬漢三，便是孫殿英找到的送禮的中間人。

他一見九龍寶劍就起了貪心，據為己有。而后，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馬漢三被川島芳子抓走，為了活命他又把寶劍交了出來。1945年，抗日戰爭勝利，馬漢三借著查抄日寇的名義，查封了川島芳子的家，再次私吞九龍寶劍。

1946年3月，戴笠前往北平就是為了專門提審川島芳子。提審過程中，戴笠得知了九龍寶劍的事情，火冒三丈。

只是，還沒等戴笠發怒，馬漢三就主動交出了九龍寶劍，還自掏腰包把古董、金錢以及心愛的機要秘書劉玉珠一股腦都送給了戴笠。

按照以往的作風，即便馬漢三認錯，戴笠一定會殺一儆百，但當時他忙著和蔣介石斗爭，無暇估計這種小事情。

這一點，馬漢三也清楚。所以，傳聞說馬漢三為了保命，孤注一擲在戴笠的專機上做了手腳，也不無可能。

而且，在青島，劉玉珠還曾經在戴笠的飛機起飛前，鉆進駕駛艙內“檢查安全”，起飛前，劉玉珠又以身體不適為由沒有和戴笠一起乘坐飛機……

這個舉動，也被認為是馬漢三謀殺的重要細節。

第三種：美國特工謀殺

第三個流傳很廣的關于戴笠之死的說法，是美國特工的謀殺。戴笠墜機后，美國間諜用品發明專家Stanley Lovell曾袒露真相：

抗日戰爭勝利之后，戴笠登上了飛往上海的飛機，因為他要去上海組織一場針對漢奸的大清洗，為了阻止這場非正義的流血事件，美國特工就讓他的飛機在5000英尺爆炸。

這里的大清洗，其實就是戴笠準備對漢奸們進行處置。

而在這群漢奸里，有很多人和美國軍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為了保住他們的性命，美國特工選擇了對戴笠下手。

這三種關于戴笠之死的傳聞，乍一看都非常有道理，不管是蔣介石、馬漢三，還是美國方面，都有弄死戴笠的立場。

但是，只要仔細一推敲就會發現，有很多站不住腳的地方。

蔣介石要殺戴笠，完全可以在重慶進行。重慶是蔣介石的大本營，控制戴笠、殺戴笠會是他最穩妥的選擇。而選擇在飛機上暗殺，萬一不成功，就等于放虎歸山。

對于蔣介石來說，殺戴笠或許很重要，但是，讓殺戴笠這件事情的風險降到最低，更重要。

至于馬漢三的謀殺，根本站不住腳。 不殺戴笠，他還可以找求求情，沒準能保住性命。殺了戴笠，他絕對就是一個很好的“替死鬼”，不管是蔣介石，還是美國方面，都可以直接把他推出來當擋箭牌。

到時候，他還是死路一條。

至于，美國方面，我相信他們大概率對戴笠恨得牙癢癢，想要戴笠的命也是真的。

但想要，并不等于真的動手，真的動手更不會輕易承認，更何況戴笠的飛機失事，也并不是因為美國間諜專家說的“5000英尺爆炸”，而是下雨天飛機撞在了岱山的大樹上。

曾經給蔣介石當過飛機駕駛員的衣復恩，在自己寫的《我的回憶》一書中坦言：

戴笠死的時候，給他開飛機的駕駛員馮俊忠，是一名飛行技術欠佳的老飛行員，盡管在抗日戰爭期間屢立戰功，但事實駕駛技術非常一般。

衣復恩認為，當時天氣狀況不佳，馮俊忠處理不了的可能性很大，基本上戴笠之死屬于意外。

相比前面幾種謀殺的說法，我倒是更愿意相信這個意外的說法。

因為在當時，戴笠原本是要從北平直飛重慶的，可臨時起意要去青島見一位“老朋友”。在青島，“老朋友”爽約，他又臨時起意想要去上海陪一陪正在辦理離婚的胡蝶。

胡蝶

這兩重臨時起意下來，能夠直接預測他行程的可能性實在太小了。

就連飛行員馮俊忠，也是臨時叫的，起飛前北平接到“派一個老飛行員”的命令，這樁差事才會落到馮俊忠頭上。

更何況，戴笠自己還是軍統頭子，專門搞暗殺、搞情報工作的。

他怎么可能沒有警覺心。這樣來看，戴笠死于意外的可能性最大。

他小心了一輩子，到頭來陰溝里翻船，集齊了一生中最為忌諱的事情和數字死在了岱山：13時13分，13人一起在濃霧中飛機失事，雨中葬身戴山……

實在令人唏噓。

參考文獻：

《特工王戴笠》，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
《軍統特務實錄》，北方文藝出版社2013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