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拍《紅樓夢》,從來不是易事。央視1987年版《紅樓夢》珠玉在前,歐陽奮強和陳曉旭等人的演繹被視為難以超越的經典,后來的改編者雖有突破的野心,卻往往吃力不討好。
李少紅版《紅樓夢》聲勢浩大,劇未拍,先辦了選秀活動“紅樓夢中人”,拍攝時卻把“亦真亦幻”拍得鬼氣森森,女性角色的“銅錢頭”扮相更是被詬病至今。最新一次翻拍,來自胡玫執導的《紅樓夢之金玉良緣》。這部電影從籌備到上映歷經18年,最終沒能逃過口碑與票房的雙重滑鐵盧。
其間唯一的例外,應該是2017年播出的《小戲骨:紅樓夢之劉姥姥進大觀園》(以下簡稱小戲骨版《紅樓夢》)。這部9集迷你劇在湖南衛視播出期間播放量破億次,豆瓣評分達9.1分。劇中的演員都是05后,拍攝時只有10歲左右,卻貢獻了網友口中“吊打流量鮮肉”的演技。
(圖/《小戲骨:紅樓夢之劉姥姥進大觀園》海報)
觀眾對小演員的贊譽,多少帶著幾分“兒童濾鏡”,也有“以小儆大”的意味。但不可否認,無論選角、表演還是服化道,小戲骨版《紅樓夢》都相當用心。一條熱評寫道:“感謝孩子們情真意切的演繹,讓我對《紅樓夢》的美好純真與滄桑萬象,又多了一層雋永的領會。”
8年時間足夠讓幼苗抽枝,當年還在上小學的“小戲骨”們,如今已陸續邁入大學校園。他們不是典型的童星,爆火之后沒有拍廣告,也沒有頻繁出現在節目、劇集中,甚至可以說是童星的反面。但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依然走在表演的路上,那年夏天的“紅樓一夢”,為他們播下最初的種子,也構筑了自由美好、無可替代的青春王國。
人生的岔路
東華大學表演專業一年級的李思瑤,最近正忙于準備期末考試。為了下周的人物模擬考試,整個下午,他都泡在理發廳,觀察理發師的一言一行:怎么說話,穿什么衣服,給顧客剪發的手法如何。李思瑤的頭發是自然卷,發型師推薦他做個軟化,他把推銷話術默默記在心里。
李思瑤的另一個名字——釋小松——可能更為人熟知。自幼習武的他,4歲時隨父親來到少林寺,拜入釋永信門下,是功夫童星釋小龍的師弟。11歲那年,釋小松出演小戲骨版《紅樓夢》賈寶玉一角,備受矚目。
少林寺時期的釋小松。(圖/被訪者提供)
在那之后不久,釋小松回歸校園生活,幾乎推掉了所有拍攝邀約。決定是他自己做的,當然,“也和家里人說了”。
最后一部戲是他在初三那年拍的。剛進組時,大家把他當小孩看待,直到一場關鍵戲份,釋小松飾演的角色被欺侮后奮起反抗,他“打”得酣暢淋漓,一邊哭一邊啃血饅頭。那場戲后,開始有工作人員喊他“小松老師”,他明顯感覺到,場務、燈光師、攝影師對他的態度全變了。
對一個十幾歲的男孩來說,專業人士的認可給他帶來極大的自信。他還不知道,這會成為他演員生涯的分岔口。
“現在看來(回學校的決定)有點天真。”演藝圈最不缺的就是新鮮面孔,回過神來,釋小松已成為被“考古”的對象。有人挖出他初二時在綜藝節目中重新演繹《風聲》的“老槍”吳志國的片段,穿著軍裝的他身形板正,臺詞自然。發帖者問:有沒有人知道釋小松?他現在在做什么?
“說不后悔是騙人的,正是因為我自己的選擇,斷了后來的路。”釋小松坦言。而那部原定于央視播出的電視劇,至今尚未面世。
與釋小松不同,薛寶釵的扮演者鐘寶兒(本名鐘熠璠)這些年一邊上學,一邊保持著每年拍一兩部戲的節奏。她是當年的小戲骨中影視作品產出最多的演員。因為沒有簽經紀公司,鐘寶兒只能通過選角工作室和外部經紀人發的組訊爭取角色,“試十部、幾十部戲才能上一部,對演員來說都是很正常的事”。
演完小戲骨版《紅樓夢》后,鐘寶兒發現自己更適合古裝角色。(圖/被訪者提供)
在去年10月播出的《人民警察》中,鐘寶兒飾演李悅悅一角。拍攝時,她剛滿16歲。
再大一些,她不再只演小孩,這對童星轉型至關重要。她在2023年的大IP《寧安如夢》里飾演小丫鬟蓮兒,在這部劇的豆瓣演員表上排第44位;在剛剛殺青的仙俠劇《入青云》里,她飾演的是小仙“弱水”,一個擁有成長故事線的角色。
在扮演過的角色中,鐘寶兒最喜歡、認為與自己最相似的還是薛寶釵。鐘寶兒原本要試的是黛玉一角,但她臉型圓潤,缺了點黛玉的“弱柳扶風”,卻恰似寶釵“臉若銀盆,眼如水杏”。
在鐘寶兒看來,薛寶釵是“大姐姐式”的人物,性格溫和,懂得照顧弟弟妹妹,做事也顧及他人感受。“她內心戲很多,但話很少。”這點和鐘寶兒很像,她敏感、細膩、安靜,經常“憋著不說”。
鐘寶兒飾演的薛寶釵。(圖/《小戲骨:紅樓夢之劉姥姥進大觀園》)
鐘寶兒的父母在她1歲時到北京打拼,留下她和奶奶在老家鶴崗生活。10歲那年,父母在北京的小生意穩定下來,家里添了個弟弟,也買了房,便計劃把女兒接過去團聚。但沒有北京戶口上不了學,母親劉汝艷就想,不如讓女兒考個藝校。
剛好碰上一家“演藝公司”,說能幫忙接戲、聯系北京的中學,劉汝艷就匆忙簽了合同。過了很久她才意識到那是騙子,錢交了,戲沒接成,學校杳無音信,“把我們套在那里了”。
劉汝艷只能趁女兒在北京時帶她拍寫真、見經紀人,一部部試戲。直到2016年,鐘寶兒接到第一部電影《紅剪花》,憑借殘疾女孩暖暖一角獲得第五屆溫哥華華語電影節最佳女主角獎。
他人的目光
表演講究“真聽、真看、真感受”。舞臺上,當被人從背后注視,一個普通演員可能會無動于衷,因為他早已知道有人盯著自己。而好演員會表現出微妙的不適,或者本能地回頭看,這恰恰是生活里本真的東西——人總是能下意識地察覺到有人在盯著自己。
從踏入大眾視野那一刻起,童星的身份就既是光環,也是枷鎖。他們的成長過程——外貌的變化、演藝事業的起伏、私生活的一舉一動,都會受到外界全方位的審視。
“很大一部分壓力來源于從小拍戲。”鐘寶兒覺得,既然有這樣的拍攝經歷,還拿了獎,理應做到更好。內心深處,她不想讓父母、老師和關注自己的人失望:“如果你連這點實力都沒有,大家憑什么喜歡你,是吧?”
考上“三大院校”——北京電影學院、中央戲劇學院、上海戲劇學院,是童星證明自己實力的第一道門檻。如果文化課成績優秀,在大眾心目中更是加分項。
按照這個標準,小戲骨中只有林黛玉的扮演者周漾玥“闖關成功”。今年藝考,她以表演(話劇影視表演)專業93分、曲藝(相聲表演)專業86分的成績,成為中央戲劇學院港澳臺僑考生專業考試雙料狀元。這也讓她在網友發起的“小戲骨誰最有發展前景”投票中排名遙遙領先,當選第一名。
剛剛結束藝考的周漾玥,她曾在小戲骨版《紅樓夢》中飾演林黛玉。(圖/被訪者提供)
精明潑辣的“鳳姐”郭飛歌,去年以全國第十名的成績考入中國傳媒大學表演專業;在“元妃省親”那場高難度群戲中表現出驚人天賦的陳舒宜,如今是天津傳媒大學表演系的大三學生;鐘寶兒則在復讀后考上了重慶大學美視電影學院表演系。
第一年藝考成績出來后,鐘寶兒也動過放棄的念頭,但想想還是“不甘心”。她把失敗原因總結為“輕敵了,信息太閉塞”,以為藝考就是單純考表演,沒有請老師,沒有找培訓機構,連考試視頻都是自己在家錄的——劉汝艷后來把這段視頻切片發到女兒的賬號上,鏡頭前的鐘寶兒穿著黑色運動服,眼底略有青色,額前的劉海看起來有點油。有網友評論道:“頭肩比太虐了。”
演藝圈從來不缺長得好看的年輕人。客觀來說,小戲骨們的外形條件不算出眾。8年前拍小戲骨版《紅樓夢》時,鐘寶兒還帶著些許“嬰兒肥”。為了上鏡好看,她每天只吃七分飽,長跑6公里,再跳1000次繩。那時,許多觀眾站出來勸阻,說孩子還在長個子,別著急減肥,要好好吃飯。
但當年紀漸長,“童星保護期”也隨之失效。出演劉姥姥的羅熙怡,明年就要參加藝考,老師要求身高164厘米的她瘦到85斤。輿論也開始變得殘酷——“長殘了”“變普了”“泯然眾人了”“沒有小時候有靈氣了”……鐘寶兒經常聽到類似聲音,以至于她已學會“如何用心分辨”,哪句是惡意的發泄,哪句是善意的批評。
讓釋小松想不通的是,幾年前小戲骨版《紅樓夢》播出時明明效果很好,大家都是夸獎、鼓勵,可兩年前劇組重發了幾段劇集切片,評論區卻一片慘淡,不是說“賈寶玉長得好丑”,就是說他演得最差,完全沒有寶玉的氣質。
“我是不是真的很丑?”釋小松心里難受,陷入自我懷疑。那陣子,他剛下定決心去沈陽參加藝考培訓,票都訂好了,出發前幾天又開始動搖:表演專業應該不喜歡長得丑的吧?
有一次,釋小松看鐘寶兒的直播,好多觀眾都在評論“這是寶釵”。“在我這里,除了幾個老粉,沒有人會說‘這是寶玉’。”拍完小戲骨版《紅樓夢》后,釋小松一次都沒有回看過,他總覺得,自己離寶玉已經很遠了。
孩子們的青春王國
對釋小松而言,出演賈寶玉,本就像人生中的一段插曲。
小戲骨版《紅樓夢》之后,他僅有的幾部作品都是武俠題材:演過小戲骨系列的展昭、黃飛鴻和楊安,還在《斗破蒼穹》中演了個小龍套。
而初次接觸小戲骨系列劇組,釋小松試的其實是《精武門》,只不過這部戲最后沒能開拍。后來,小戲骨系列總導演潘禮平想讓他演《射雕英雄傳》里的郭靖,排練了好幾個月,眼看快開機了,因為版權沒談攏,又沒法拍了。錯失演郭靖的機會,至今還是他的“意難平”。
選中釋小松演小戲骨版《紅樓夢》,多少也帶有補償意味。潘禮平后來解釋過:“良心劇組,除了對得起觀眾,也得考慮這些孩子。”他告訴導演組,哪怕釋小松的形象氣質和寶玉有差距,能調教就盡量調教出來。當時,劇組已經面試了63個“賈寶玉”,還沒定下合適人選,而釋小松是第64個。
釋小松飾演的賈寶玉和周漾玥飾演的林黛玉。(圖/《小戲骨:紅樓夢之劉姥姥進大觀園》)
一開始,他并不喜歡總是混在脂粉堆里、缺乏“男子氣概”的寶二爺。“我一個練武術的,怎么能演好賈寶玉呢?”釋小松很沒有信心,他幾乎是賈寶玉的反面——從小離家,性格堅韌勇敢,習慣了獨自面對生活。可也因為這個角色,一直被教導“男兒有淚不輕彈”的釋小松,在劇組壓力大到哭了好多次。
如今,釋小松更能領會賈寶玉善良柔情、對人無限體貼的一面:“小時候都在講誰對誰錯,認為這個世界上除了好人就是壞人。其實,從不同視角去看,在不同的社會環境里,沒有絕對的是非黑白。”在他看來,賈寶玉恰恰是最能包容一切的人。
他也佩服寶玉敢于沖破封建枷鎖的“勇”,在寶玉的“癡”里找到自己的影子,比如對認定的事非常堅持,甚至有些固執、一根筋。說到這里,釋小松拉住路過的舍友,向舍友求證有沒有覺得自己特別“軸”。
他和同學的關系比以前親近多了。上小學時,釋小松不愛說話,有些孤僻,覺得班上的同齡男孩“太幼稚”。每到期末,老師的評價總是讓他多說話、大膽發言。
拍小戲骨版《紅樓夢》的經歷改變了他性格的某些部分。劇組里都是十來歲的孩子,釋小松必須從自己的世界里走出來,學著與他人相處。再回到學校,周圍的人注意到他變得開朗了,課上老師提問,不管知不知道答案,他都會舉手。
學者蔣勛在解讀《紅樓夢》時反復強調,曹雪芹寫的是一本青少年的書,黛玉和寶玉十二三歲,王熙鳳也不過十七八歲,書中的少女情懷、少年心性,都是青春期獨有的,稍微大幾歲,“也不會這么呆了”。也有學者認為,寶黛初次見面時,寶玉7歲,黛玉只有6歲。
劇組之于小戲骨們,正如同大觀園之于寶玉和一眾姐妹,是他們自由的青春王國,一個可以和朋友玩鬧、犯錯、干荒唐事的夢幻世界。這些十幾歲的孩子,從天南海北會聚到一起,度過了一段最美的青春時光。
回想起那兩三個月,羅熙怡覺得就像參加了一次夏令營。天氣特別熱,小演員們都穿著三四層毛領戲服,只要導演一喊“卡”,劇組的哥哥姐姐們就會立馬擁上去,追著吹風扇,投喂切好的冰鎮西瓜。
快樂的記憶還有很多。前陣子,羅熙怡在北京見到了郭飛歌,兩人上次見面是2021年,這次聊起拍戲時的趣事,仍歷歷在目。
郭飛歌飾演的王熙鳳。(圖/《小戲骨:紅樓夢之劉姥姥進大觀園》)
劉姥姥進大觀園的那場戲,眾人在宴席上行酒令,羅熙怡望著滿桌美食一直忘詞,NG了十幾次:“當時我超級嘴饞,一心想著拍完我要吃什么。”和她搭戲的郭飛歌在旁邊拼命提醒她:“別再忘了,再忘導演就要罵人了。”
鐘寶兒印象最深的,是元妃省親的部分。那是場夜戲,幾乎所有主要演員都在場。大家晚上拍,白天休息,連軸轉了三天,一起熬大夜、喝咖啡,困了就直接坐在地上,頭一歪,靠著彼此睡著了。
元妃省親。(圖/《小戲骨:紅樓夢之劉姥姥進大觀園》)
能演戲,感覺這輩子沒有白活一次
潘禮平在接受采訪時說過:“我們不是打造童星,實際上是打擊童星。”劇集熱播后,他在小演員的群里發了一段話,告訴他們,長大以后不一定要走演藝道路,做什么都好,但要有價值;如果走演戲這條路,也不要停留在當明星上,而是要從小戲骨變成大戲骨、老戲骨。
因為小戲骨系列,一群孩子對演員這個身份有了最初的體會。
“如果一生只做自己,就只能體會一個人的喜怒哀樂,過平淡的生活。但當演員可以通過不同角色去過他們的人生。”羅熙怡是當年劇組里公認的“演技擔當”,9歲的小女孩裝傻扮丑,把劉姥姥鄉村老嫗的形象演得惟妙惟肖。
羅熙怡飾演的劉姥姥。(圖/《小戲骨:紅樓夢之劉姥姥進大觀園》)
但在對小戲骨演技的一片贊譽中,也有不少人認為,小演員們模仿的是1987年版《紅樓夢》里前輩們的表演,頂多算成功的“模仿秀”,距離真正的表演仍有距離。
小戲骨們也不否認自己曾經的稚嫩。鐘寶兒覺得,小戲骨版《紅樓夢》的成功,90%要歸功于導演劉玉潔。那時候自己年紀太小,對角色的理解始終不到位,具體每場戲怎么演,基本上都是導演一句話、一個動作帶著大家找狀態的。
“我真的、真的覺得自己很幸運。”鐘寶兒說。第一次拍戲時,三句不長的臺詞,她背了半個小時都背不下來。她覺得演戲好難,自己很普通,沒有天賦,只是運氣好,碰上了好導演、好劇組,才有了機會。
直到后來又演了幾部戲,她突然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很難用語言去描述,“就是一個角色、一瞬間的事”。從此,她好像開了竅,記臺詞不再費勁,讀一遍劇本就差不多明白該怎么演,臺詞的節奏、情緒的輕重、語言的面貌,她都有了自己的看法。
導演在現場夸她有天分,大家也說她“適合吃這碗飯”。在演戲這件事上,鐘寶兒有了未曾有過的滿足感。“我終于知道自己能干點什么了,感覺這輩子沒有白活一次。”她身邊的很多人對生活、對這個世界感到無力,而她能做自己喜歡的事,這很不容易,也令人幸福。
今年5月1日,鐘寶兒度過了20歲生日。雖然只長了一歲,但她覺得一下子就要變成大人了。對于未來,她從未如此明確,無論以后如何,“我喜歡表演這件事情,我就是要把它做下去”。
釋小松也感覺自己有點滄桑,喜歡他的觀眾,以“叔叔粉”“阿姨粉”居多。但就在前幾天,他直播時與一個初二女生連麥,對方很喜歡他演的小戲骨版《紅樓夢》,因此報了口才班,打算學播音專業,還給他展示了自己參加比賽獲得的獎狀。
釋小松飾演的賈寶玉和鐘寶兒飾演的薛寶釵。(圖/《小戲骨:紅樓夢之劉姥姥進大觀園》)
釋小松意識到,距離自己5歲第一次出現在鏡頭前,已經過去15年了。從名不見經傳到略有名氣、微博一夜漲粉20多萬人,再到漸漸被遺忘,“從高峰到低谷,看到自己的起落,萬千感慨”。20歲出頭的少年,語氣像千帆過盡的旅人。每回直播結束,釋小松都會讓粉絲先退出,自己則看著他們離開,“這樣我心里更安穩”。
期末考試結束后,他打算去學校附近的靜安寺拜一拜,希望能遇到一部新作品,找回當年拍最后一部戲時自信的感覺。現在,大家又回到了同一條起跑線,“重新出發,誰能再站在新的高度上,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記者 | 陳茁編輯 | 譚山山運營 | 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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