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英雄系列小說中的瓦崗群雄,在《舊唐書》《新唐書》和《資治通鑒》中基本都能找到記載,只不過有些歷史人物在小說中稍微變了一下名字而已:在正史中大刀王君可叫王君廓,裴元慶叫裴行儼,尤俊達叫牛進達,有的小說中“羅成字士信”,但正史中的羅士信跟羅藝半點親戚關系都沒有,羅藝也不是秦瓊的姑父。
隋唐英雄中“改名字”次數最多的就是小說中的徐茂公,此人原名徐世勣,字懋功;投唐后賜姓李,就成了李世勣;李世民繼位為帝,為避諱而改成了李勣;其孫徐敬業(前期叫李敬業)反武則天失敗,李世勣被剖墳斫棺剝奪賜姓,又變回了徐世勣。
所謂剖墳斫棺,就是武則天下令把徐世勣和其父徐蓋的墳都挖開、棺材砍開,就差挫骨揚灰了。
我們細看兩唐書和《資治通鑒》,就會發現徐世勣(因為徐世勣名字變化太多,咱們還是用他最初的名字)這個人太精于算計,也太精于表演,他被剖墳斫棺有點咎由自取,如果唐朝不是行將滅亡,他那已經修復的墳墓和棺材,還得再次被挖開砍一遍。
正史中的徐世勣多謀善變,卻從未當過道士,而是未滿十八歲就跟隨翟讓創建了瓦崗軍:“大業末,韋城人翟讓聚眾為盜,勣往從之,時年十七。(本文黑體字均出自《舊唐書》《新唐書》《資治通鑒》)”
徐世勣公和單雄信都是翟讓的老班底,也可以說是瓦崗軍元老,所以在李密殺害翟讓奪取瓦崗軍領導權的時候,這兩人都差點被干掉:“讓部將徐世勣為亂兵所斫,中重瘡,密遽止之,得免,單雄信等頓首求哀。”
有史料說那一刀砍在徐世勣的脖子上,也有史料說是砍中了肩膀,但不管怎么說,徐世勣那一刀挨得都不冤,因為翟讓讓位給李密(后來有點后悔了,這才讓李密動了殺機),就是徐世勣等人勸說的結果:“初,李密亡命在雍丘,浚儀人王伯當匿于野,伯當共勣說翟讓奉密為主。”
秦瓊的老長官張須陀,就是翟讓和李密沒分家時擊殺的,徐世勣和王伯當是那一戰的主要參與者:“密與讓及徐世勣、王伯當合軍圍之,須陀潰圍出;左右不能盡出,須陀躍馬復入救之,來往數四,遂戰死。所部兵晝夜號哭,數日不止,河南郡縣為之喪氣。”
秦瓊是張須陀舊部,所以跟徐世勣單雄信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在無奈跟隨裴仁基加入瓦崗軍后,也是只跟程咬金一樣為“內馬軍驃騎”,而裴仁基為上柱國、河東公,裴行儼為上柱國、絳郡公,單雄信為左武候大將軍,徐世勣為右武候大將軍——這四人在瓦崗軍中的地位,比秦瓊、程咬金、羅士信等人高多了。
如果一定要在其他小說中找一個類似的人物,筆者認為梁山軍師智多星吳用倒是跟徐世勣有幾分相似:吳用背棄晁蓋而擁護宋江,徐世勣則是勸翟讓推李密為主,這才導致了翟讓被殺、徐世勣被砍、單雄信磕頭乞命。
徐世勣第一次算計,算丟了翟讓一條命和他自己的半條命,最后瓦崗軍被王世充擊潰,在黎陽擁有重兵的徐世勣并沒有馳援,李密也沒敢往黎陽跑,而是去與王伯當會合:“密將如黎陽,或謂密曰:‘殺翟讓之際,徐世勣幾至于死,今向其所,安可保乎?’時王伯當棄金墉,保河陽,密以輕騎自武牢歸之。”
李密是不相信徐世勣的,但是徐世勣的算盤卻打得無比精妙:他把本部人馬都以李密的名義獻給了唐朝皇帝李淵,并換得了“授黎陽總管、上柱國,萊國公。尋加右武候大將軍,改封曹國公,賜姓李氏,賜良田五十頃,甲第一區。”
李淵大贊徐世勣是“忠義之士”,結果沒過多久就被打了臉:李勣在魏縣之戰中被竇建德俘虜并投降,又替竇建德鎮守黎陽。
徐世勣后來找了個機會再次歸唐,卻把老父親徐蓋(當時已經叫李蓋)留在了竇建德軍中,幸好竇建德比較厚道,這才讓徐蓋有機會跟兒子重逢,估計徐蓋見了徐世勣,第一句話就要問:“當初你投降竇建德,說是因為我已經被俘了,那么你討回唐營,就不怕竇建德殺我嗎?”
史料中沒有記載徐(李)家父子重逢的“感人場面”,卻記載了洛陽之戰后,徐世勣要拿出自己全部功勞和官爵換單雄信一條生路,結果被李家父子(有史料說是李淵,有史料說是李世民)拒絕,徐世勣只好哭著割下大腿上的肉給單雄信吃,并撫養了單雄信的家小。
徐世勣剛剛被俘投降后歸來,說白了還是“戴罪之身”,他的求情自然無效,這一點連單雄信都清楚:“我固知汝不辦事(也有史料記載為不了此)!”
徐世勣收養單雄信家屬,為唐朝帶來多大隱患,咱們最后再說,接下來要聊的是李世民和李治對徐世勣的態度。
李世民是不信任徐世勣的,所以臨駕崩前出了一道考題:將徐世勣降級外調,如果徐世勣毫無怨言,就留給李治用;如果徐世勣稍有遲疑,就馬上殺掉。
徐世勣畢竟也算一個智者,他接旨后連家都沒回,就趕緊跑掉了。
徐世勣過了李世民那一關,但是李世民的才人(唐朝皇后以下有貴、淑、德、賢四妃,正一品,其下為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等九嬪,正二品;才人為二十七世婦第三等,共有九人,正五品)、李治的昭儀武則天(當時還不叫武則天)那一關卻不好過:她想當皇后,李治也有這個想法,但是大臣們大多數都反對,于是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司空、太子太師英國公徐世勣的態度就很重要而且必須公開表明了。
當時為了阻止武則天上位,河南公褚遂良、趙國公長孫無忌、英國公徐世勣私下開會,商量好“將以死諍”,李勣表示自己要開第一炮,褚遂良還很好意阻止:“勣請先入。’褚曰:‘司空,國之元勛,有不如意,使上有罪功臣之名,不可。遂良出自草茅,無汗馬功,蒙先帝殊遇,以有今日,且當不諱之時,躬奉遺詔,不效其愚衷,何以下見先帝?’揖二公而入。帝深納其言,事遂中寢。”
原本唐高宗已經打消了立武則天為后的念頭,沒想到李勣一句話翻了盤:“他日,李勣入見,上問之曰:‘朕欲立武昭儀為后,遂良固執以為不可。遂良既顧命大臣,事當且已乎?’對曰:‘此陛下家事,何必更問外人!’上意遂決。”
徐世勣做夢也沒想到,就是他按照攛掇李治立起的皇后武則天,不但篡唐為周,還將其剖墳斫棺:這就是“叫花子背著二斗米——自討的。”
徐世勣棄翟讓而保李密,算丟了自己半條命;出賣褚遂良長孫無忌,卻沒算到自己墳墓棺材不保;他“救單雄信”不成五而撫養單雄信后人,實際是為大唐培養了四個掘墓人:單雄信第十一代孫單興、單旺、單茂、單盛加入黃巢起義并稱“四杰”,攻入長安后將李唐皇室斬殺殆盡。
要不是殘唐只剩半口氣,沒有精力秋后算賬,徐世勣那重新修好的墳墓,肯定會被再挖一次。
徐世勣算計了一輩子,甚至還想借狩獵之機燒死還未長大的徐敬業,但人算不如天算,徐世勣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自己死后會被滅族掘墳,讀者諸君看了正史記載的徐世勣,又會對其作何評價?與秦瓊程咬金相比,徐世勣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在忠義兩方面,他能否跟王伯當、羅士信相提并論?他“收葬李密王伯當”和“營救單雄信”,是真心還是作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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