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湖北省黃石市博仕肛腸醫院在病歷抽查中,被發現了觸目驚心的問題——在125份病歷中,竟有113 份存在過度醫療問題,手術率高達90%,遠超當地平均水平。過度醫療已經是醫療系統的一個頑疾,這次暴露的問題發生在黃石市,但問題絕非只有黃石博仕肛腸醫院。2024年10月,長沙市中級法院數罪并罰,將中南大學湘雅二醫院副主任醫師劉翔峰判處有期徒刑十七年,而劉翔峰就是見病人“來一刀”的典型代表。劉翔峰給人看病,只要患者有點異物傾向,不管是不是腫瘤,一律按腫瘤處理,不做化療就手術。甚至在做不完全性腸梗阻手術時,找不到梗阻段就把正常腸管切下來蒙騙家屬。
當醫生的手術刀淪為牟利工具,手術臺變為“收銀臺”時,救死扶傷、治病救人的醫院便異化為商場。偽造病情、濫用手術的過度醫療便成了潛藏在醫療領域的系統性病灶。事實上,過度醫療早已不是醫德問題,而是醫療制度的問題。當下,無論是民營醫院,還是公立醫院,都有各種各樣的激勵機制。正是這種與利益掛鉤的扭曲的激勵制度,將“治病救人”的醫生和醫院變成了“創收競賽”的經營者。醫療體系的這種利益傳導機制,本質上成了滋生過度醫療的溫床。
公立醫院作為差額撥款單位,財政補助在其總收入中不到三分之一,卻要承擔30%以上的人員支出。這種“斷奶式”財政投入,迫使醫院通過醫療服務來創收。“以藥養醫”“以檢養醫”,都是過度醫療的結果。黃石博仕肛腸醫院將科室利潤與醫護人員收入直接掛鉤,醫生為完成考核指標,甚至對無手術指征的患者實施手術,正是這種機制下的必然產物。另外,當前按項目付費的醫保支付缺陷,也是加劇過度醫療的一個因素。醫生多開檢查單、多用耗材就能多獲利。2025 年,醫保支付改革雖已實現DRG/DIP 付費全覆蓋,但仍有醫院存在分解住院、低標準入院等行為。
任何問題的產生都與監管體系的漏洞有關,黃石市衛健部門抽查博仕肛腸醫院125份病歷發現了問題,而這125份病歷并非一個月內就有的,它有一個積累的時間過程。如果常態化抽查監管,從發現第一例開始就進行嚴管重罰,哪里還會有這125份病 例。表面看,黃石博仕肛腸醫院在2020-2022 年間,曾被4次處罰,但罰款加在一起才5萬元,對比其胡亂手術的利潤,不過是九牛一毛。正是這種疲軟監管,過度醫療才屢禁不止。當前,國家醫保局已建立醫保智能監控系統,能通過大數據分析診療行為,對偏離平均水平的醫療行為會自動預警,衛健部門只需積極作為就能取得良好的監管效果。
當然,除此之外,醫生從“白衣天使”變為“索命屠夫”,醫德滑坡和職業防線崩塌,也是一個重要因素。屠夫醫生劉翔峰為獲取手術回扣,把無需手術的患者的正常腸管切除;黃石博仕肛腸醫院醫生手術中擅自更換高價耗材,以“手術緊急”為由搪塞患者,這些行為均已突破醫學倫理的底線。如何重建良好的醫德醫風,需要多管齊下,其中最主要的是要改革醫護人員的薪酬制度。醫療收費能否與“健康績效”適度掛鉤,這種案例不僅在一些西方發達國家有,我國三明市醫改通過薪酬改革,使縣級醫院醫生收入從過去5.65萬元,提升至20 萬元左右,有效減少了過度醫療。
2025年,國家衛健委明確規定,醫務人員職業道德將與職稱評審、評優、評先直接掛鉤,建立“職業道德星級評定”制度。同時,還應加強醫學人文教育,將倫理課程納入醫學教育體系,培養醫生的職業責任感。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進一步構建醫療、醫保、醫藥“三醫聯動”的治理體系。在醫療層面,落實政府對公立醫院的投入責任;在醫保層面,推進多元復合支付方式和智能監控;在醫藥層面,擴大集中帶量采購,壓縮流通環節的利潤。讓手術刀真正成為守護生命的利器,而不是收割財富的鐮刀。唯有如此,群眾“看病貴”的民生痛點才能真正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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