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深秋,重慶白公館一片陰森。軍統少將沈醉腰間別著美式左輪手槍,走在青石板路上。
突然,沈醉繞過一棵石榴樹。眼前,一個衣衫破爛的老頭正繞著樹干發瘋似地跑,嘴里還嘟囔著誰也聽不懂的話。
沈醉朝他猛地一吼:“站住!”
老頭瞬間定住。兩人對視時,老頭的眼睛,有一些躲閃,根本不敢跟他對視。
這眼神,根本不像是瘋子該有的!沈醉心里一緊,手不自覺摸向槍套,惡狠狠地說:“關地牢!好好審!”
被關 14 年,他把自己 “逼成” 瘋子
這名老人就是韓子棟,是一名地下黨員。
1934 年,北平,韓子棟被押上刑車時,雪花一片一片落在他的灰布長衫上。這個山東漢子怎么也想不到,這一去,就是整整 14 年。
在南京老虎橋監獄,敵人往他嘴里灌辣椒水;在息烽集中營,烙鐵在他背上燙出永久的傷疤。等被轉到重慶白公館,韓子棟干脆 “瘋” 了 —— 流口水、傻笑,一舉一動都像真瘋子。
一天,看守盧兆春一腳踢開縮在墻角的韓子棟,喊道:“報告長官,這老家伙又在啃樹皮!” 沈醉皺著眉湊近一看,韓子棟正用烏黑的指甲摳樹皮往嘴里塞,嘴角還掛著口水。
看到這一幕,沈醉滿是疑惑,他嘀咕道:“關了十幾年,還沒瘋?”
盧兆春趕緊湊上來,滿臉討好地遞上檔案:“長官您看,他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了。”
韓子棟偷偷觀察著沈醉。這個特務頭子皮鞋擦得锃亮,腰間還別著槍。他故意用手在頭發里亂抓,露出指甲縫里暗紅的血痂 —— 那是他昨晚用石頭生生摳出來的。
沈醉突然轉頭問:“這瘋子不會是裝的吧?”
盧兆春嚇得一哆嗦:“您瞧他這樣,怎么可能!”
其實,韓子棟 1933 年就入黨了。當時黨組織派他打入國民黨內部,建立情報網。可惜 1934 年,因叛徒出賣,他不幸被捕入獄。
這 14 年,他被關過 7 個監獄,但始終沒低頭。面對敵人威逼利誘,他憑借過人智慧,把真實身份藏得嚴嚴實實。
當 “瘋子”,是為了更好地 “活著”
每個月 15 號,韓子棟都會被押著去磁器口采購物資。他故意把扁擔壓得 “咯吱咯吱” 響,讓看守覺得他就是個有力氣的傻大個。
特務王麻子踢了踢他的腿:“老瘋子,去扛那袋米!” 。
韓子棟咧嘴傻笑,彎腰瞬間,快速掃了一眼街道:茶館、米鋪、江邊碼頭…… 這些都被他記在了心里。
回到白公館,趁著倒馬桶,韓子棟把藏在破棉襖里的碎紙片塞進墻縫。那是他用竹片當筆,蘸著米湯畫的地形圖。
同牢房的老張小聲問:“老韓,咱們還有機會出去嗎?”
韓子棟突然怪笑起來,抓了把稻草塞進老張嘴里:“吃!吃!”
老張嚇得直往后躲,沒注意到韓子棟偷偷塞給他的布條上寫著:“八月十五,等我信號。”
當時,白公館里許曉軒領導難友成立了 “獄中黨組織”,計劃越獄。大家定下原則:有機會就跑,能跑一個是一個。
因為韓子棟 “瘋” 得太像,被關十幾年,反而成了特務眼里的 “老資格”,看管也松懈些。
特務們甚至說:“225 號(韓子棟獄中代號),就算放他走,他還得自己回來。” 有的特務和他混得熟,帶他回家吃飯,還帶他去醫院治牙。
韓子棟就借著這些機會,為越獄做準備。白公館三面環山,到處都是特務崗哨。韓子棟明白,不摸清地形、道路、崗哨位置,根本跑不出去。所以每次外出,他都悄悄觀察,還畫了地形圖交給許曉軒。
他還利用管理伙食的機會,想辦法改善難友們的伙食。為了保持體力,每天在獄中跑步,特務們還以為他 “瘋病發作”,也沒在意。
機會來了!生死 43 天逃亡開始
1947 年 8 月 18 日,磁器口的茶館里煙霧繚繞。盧兆春正和幾個袍哥玩骰子,玩得正起勁兒。韓子棟蹲在旁邊,眼睛盯著桌上的銀元,手在褲兜里緊攥著自制刀片。
當時,見盧兆春他們玩得正盡興,韓子棟覺得機會來了。
韓子棟突然跳起來,撞到竹椅,大喊道:“老子要撒尿!”
盧兆春不耐煩地揮手:“滾遠點,別礙事!”
韓子棟跌跌撞撞跑出茶館,拐過街角,眼神一下子變得清醒。嘉陵江的水汽撲面而來,他深吸一口氣,撕開破棉襖,露出里面用碎布縫的 “地圖”。身后傳來盧兆春的叫罵聲,他頭也不回,扎進江邊蘆葦叢。
其實,之前韓子棟和 “獄中黨組織” 就商量好了越獄要點:帶把刀子防身,遇到敵人就拼;抬滑竿的窮苦人或許能幫忙;過了河,軍犬就追不上了……這次,終于等到機會。
從重慶到河南,他靠 “裝瘋” 闖過生死關
深夜,涪陵碼頭。韓子棟躲在漁船底艙,渾身濕透。船老大看著他,把他當成了流浪漢,一臉警惕:“你到底是人是鬼?”
韓子棟撲過去抱住船老大的腿,大喊:“餓!餓!”
船老大嘆了口氣,扔給他半塊發霉的玉米餅。韓子棟狼吞虎咽地吃著,眼淚忍不住流下來 —— 這是 13 年來,他第一次吃到牢飯以外的東西。
到宜昌轉火車時,碰上國民黨巡邏隊。韓子棟故意在站臺上亂跑,大喊:“抓特務!抓特務!”
士兵們嫌棄地用槍托趕他,卻沒發現他趁機混進運煤貨車。火車朝著北方開去,韓子棟靠在煤堆上,終于敢小聲唱起《國際歌》。
這一路,韓子棟從重慶磁器口渡過嘉陵江,經過涪陵、萬縣、宜昌、武漢,最后到許昌。在武漢,他聽說劉鄧大軍渡過黃河,但自己沒有 “國民身份證”,隨時都可能被抓。
這時,他想起在監獄里認識的鄭紹發。鄭紹發一家在監獄相對自由,曾幫過韓子棟,還說讓他出獄后去河南許昌靈溝村的家里。
到了鄭家,韓子棟牙齒掉光、一頭白發,瘦得不成樣子,鄭紹發老伴差點沒認出來。韓子棟提起監獄里的人和事,老兩口才反應過來,趕緊留他在家養病。
可沒休息幾天,韓子棟擔心連累他們,決定離開。鄭紹發也很心善,把他介紹到城里親家開的 “交通旅館” 打工,人多眼雜,不容易暴露。
臨走時,韓子棟再三叮囑:“要是有人問,就說沒見過我。”
43 天后,他終于 “回家” 了
1947 年 10 月 2 日,河南滑縣解放軍哨所。哨兵看到一個蓬頭垢面的 “瘋子”,正對著黨旗磕頭。
“同志,我是韓子棟,1933 年入的黨……” 他顫抖著從內褲里掏出用油紙包著的黨員證,照片已經模糊不清。
確認身份后,指導員緊緊握住他的手,激動地說:“歡迎回家!”
這 43 天,白公館的特務們亂成一團。盧兆春因為失職,被關了一年零八個月,放出來時已經瘋了。沈醉在戰犯管理所寫懺悔錄,專門提到那個 “眼神銳利的瘋老頭”。
后來,韓子棟成了貴陽市委副書記。1958 年,他響應號召到貴州工作;十年浩劫,他受盡磨難卻從未動搖信念;1981 年到貴州省政協任職;1985 年后,他退居二線,還牽頭成立 “小蘿卜頭” 少年教育委員會,給孩子們講革命故事。
1992 年 5 月 19 日,韓子棟因肝癌離世,享年 84 歲。
他用一生詮釋了什么是信仰,什么是堅守,他的故事,值得被永遠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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