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陸棄

在中東沖突和通脹壓力占據全球頭條的同時，美國特朗普政府卻在國內環保政策上悄然掀起一場“沉默的戰爭”——宣布廢除長達二十余年的《無路規則》，為大規模伐木、采礦和道路建設開綠燈。此舉所波及的，是美國近6000萬英畝國家森林系統中的“處女地”，覆蓋了阿拉斯加、猶他、蒙大拿等多個州最原始、最脆弱、也最具生態價值的森林區。這場政策逆轉，不僅引發了環保團體的激烈抗議，更揭開了美國政商資本如何聯手肢解公共資源的現實面孔。

“無路規則”（Roadless Rule）最初由克林頓政府在2001年頒布，明確禁止在特定國家森林中修建道路，從而阻止大規模工業化開發進入這些生態凈土。這項規則的本質，并不是“一刀切”的保護主義，而是一種防范機制——防止資本利用道路開路、將森林工業化開發推向深處，最終導致完整生態系統的瓦解。如今，特朗普政府卻將其定義為“繁文縟節”、“妨礙資源利用”和“阻礙經濟發展”的典型政策，打著“合理管理”、“防止山火”和“經濟振興”的旗號，推翻了這道防線。

農業部長羅林斯在新墨西哥州的西部州長協會會議上宣布這一政策變更時強調，廢除《無路規則》是為了“讓人民更好地從土地中受益”。這類說辭聽起來頗具說服力，但只要稍作推敲，真相便浮出水面。事實上，這項決策不過是為木材公司、礦業企業和地方政治集團打開資源輸送的大門，讓他們繞過過去20年來環保底線，堂而皇之地進入聯邦林地大肆開發。所謂“子孫后代的受益”，不過是包裝過的利潤表和股東回報。

數據顯示，被保護的“無路森林”覆蓋著阿拉斯加通加斯國家森林92%的區域、猶他州60%和蒙大拿州58%的國家森林面積。這些區域不僅風景壯麗，更棲息著熊、鷹、狼、馴鹿和鮭魚等上百種野生動物，是美國生態多樣性的根本支柱。森林在穩定水源、防止泥石流、過濾空氣、調節氣候方面的作用早已獲得科學界共識。強行開放這些原始林地，不是“管理”，而是破壞性的掠奪。一旦道路修通，重型機械進入，緊隨其后的就是伐木場、礦坑、管道和污染。

值得注意的是，特朗普政府并不是首次對環保法規“動手”。其第一任期內已曾推動從《清潔水法》到《國家環境政策法》的多項修改，目的都是為工業集團“減負”。此次取消《無路規則》，更是其連任之后在能源政策和資源戰略上“加速右轉”的標志。在中東局勢愈發緊張、油價大幅波動、通脹抬頭的背景下，美國政府急于尋找“內部能源”與“國內資源”來維持市場平衡。然而，拿生態底線當作籌碼來安撫資本，并不意味著國家贏得了主動權，反而更像是一場政策性自殘。

環保組織和科學界已迅速對該決定做出激烈回應。塞拉俱樂部表示，取消“無路規則”將使美國近6000萬英畝未受干擾的荒野暴露在永久性破壞的風險之下。研究表明，森林砍伐后，即使再植樹恢復，也很難彌補原始森林在碳匯功能和生態平衡中的作用。大量野生動物的棲息地一旦破壞，將造成種群銳減甚至局部滅絕。此外，森林一旦被切割，極易引發水土流失與野火蔓延，所謂“預防山火”的邏輯完全站不住腳。

更深層的問題在于，美國國內的環保機制早已被資本與政治聯手架空。伐木公司與礦業集團每年投入大量資金游說國會，專門針對國家森林政策施加影響。特朗普的政治路線本就高度親商，在其政府架構中，“經濟增長優先”的理念已凌駕于環境保護之上。在這種背景下，任何保護性法規都成了“必須清理”的障礙，國家森林也就從“生態寶庫”變成“開發潛力資產”。

與此同時，美國主流媒體對這場環保政策逆轉的關注甚少，大眾輿論也被通脹、油價、選舉、安全等更具情緒張力的話題所淹沒。許多美國人甚至并不了解“無路規則”的具體意義，更無從得知6000萬英畝森林背后隱藏的生態與政治博弈。這正是政商集團愿意推動此事的最大便利：在無人看見的角落肢解自然資產，不產生即時痛感，也無需輿論買單。

對全球而言，這種環保逆行也帶來了不容忽視的后果。作為全球能源消耗與碳排放大國，美國理應在生態治理方面承擔責任。然而，特朗普政府這一決定卻是公然違背《巴黎協定》目標、挑戰國際環保共識的舉動。若美國都能輕率地撕毀自己定下的環保承諾，又憑什么要求其他國家嚴格控制開發？這不只是國家政策的退步，更是對全球生態信任體系的破壞。

一個政府的未來眼光，不應只盯著季度增長曲線與股價波動，更應意識到森林、空氣、水源這些真正的戰略資產才是國家可持續力的核心。如果一個超級大國在環保問題上都開始動用權力機器來為短期利潤清除障礙，那么它就不再是地球生態的守護者，而是最大的風險源之一。

森林不言，卻記錄著一切。那些將天然林地劃入市場邏輯的政策制定者，終將面對自然的報復。而自然的報復，不分黨派，不論任期，更不會受到游說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