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丞相文天祥的 《過零丁洋》:“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這首震鑠古今的詩,演化成了中華民族的一個氣節(jié)符號。由于這首蕩氣回腸的詩,零丁洋和惶恐灘聲名在外。相比伶仃洋為人熟知,惶恐灘卻鮮為人知,它除了留下文字的記憶外,已經(jīng)不見蹤跡。
惶恐灘頭說惶恐,文天祥借詩表達(dá)對南宋朝廷風(fēng)雨飄搖的誠惶誠恐,現(xiàn)實中的惶恐灘也確實讓人感到恐懼。
贛江是江西的母親河,發(fā)源于贛閩邊界武夷山西麓,由南往北縱貫江西全省,最終注入鄱陽湖-長江,長約766千米。
贛江上游稱貢水,在贛州納章水后始稱贛江。贛州至吉安新干為贛江中游,新干至鄱陽湖為贛江下游。贛江中游南段在萬洋山和于山之間穿行,地勢落差較大(萬安縣最高與最低點相對高差為1087.9米),多峽谷和險灘急流。
從贛州至萬安段約120千米的河段,穿行在山地峽谷之中,河床狹窄,礁石林立,犬牙交錯,暗礁四伏,有十八險灘:儲灘、鱉灘、橫灘、天柱灘、小湖灘、銅盆灘、陰灘、陽灘、會神灘、梁灘、昆侖灘、曉灘、武索灘、小蓼灘、大蓼灘、錦灘、漂神灘、惶恐灘。
贛江十八險灘又以惶恐灘最為險惡,綽號“閻王灘”,處在贛江一個拐彎處,航道狹窄彎曲,水下怪石峭拔,暗礁潛伏,水流奔暴。惶恐灘位于江西省吉安市萬安縣城南約2公里,龍溪水在這里沖入贛江,兩水交匯,漩渦加劇,且灘底怪石多,稍有不慎,船毀人亡,歷來船家視為險途。
江中還有兩塊巨石時隱時現(xiàn),只容一船通過,過往船只無不望而生畏,誠惶誠恐。當(dāng)?shù)卦忻裰{,“惶恐灘,鬼門關(guān),十船過灘九船翻,一船已過嚇破膽。”
1094年(北宋哲宗紹圣元年、遼道宗大安十年),蘇軾被貶到惠州,南下經(jīng)過萬安城。寫下《八月初入贛,過惶恐灘》:“七千里外二毛人,十八灘頭一葉身。山憶喜歡勞遠(yuǎn)夢,地名惶恐泣孤臣。”
1176年(金世宗大定十六年,南宋孝宗淳熙三年),辛棄疾任江西提點刑獄,駐節(jié)贛州、途經(jīng)贛江十八險灘的造口(江西萬安縣南六十里),寫下《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shù)山。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
自唐末開辟大庾嶺通道后,粵漢鐵路通車前,在相當(dāng)長的歷史段中,贛江是長江和珠江兩大流域主要通道之一。吉安是贛江中游重要的航運碼頭、貨物集散地,航運、造船業(yè)發(fā)達(dá),宋朝時在吉安還設(shè)有造船廠。身為吉安人的文天祥對贛江十八灘非常熟悉,經(jīng)常往來經(jīng)過惶恐灘。
1274年(元世祖至元十一年,南宋度宗咸淳十年),文天祥在贛州征兵,艦隊掛滿風(fēng)帆,從贛江北上抗元,途徑惶恐灘時,寫下《過惶恐灘》:“青山曲折水天平,不是南征是北征。遙知嶺外相思處,不見灘頭惶恐聲。”
1276年七月到1278年十一月,文天祥轉(zhuǎn)戰(zhàn)江西贛州、吉州、永豐、廣東潮州、海豐,在廣東汕尾市海豐縣北五坡嶺,被元朝將領(lǐng)張弘范所俘。在蒙元看來,文天祥是南宋丞相,論威望天下無出其右,降服文天祥,不亞于降服十萬雄兵。元朝使出渾身解數(shù),威脅恐嚇、封官許愿,無所不用。文天祥答道:“吾不能捍父母,乃教人叛父母,可乎?”
此時從中原到廣東,自北至南的千里疆土,已無趙氏皇族的立錐之地,蒙元大軍一路追逐宋朝軍民。即便南宋朝廷已經(jīng)逃到天涯海角,蒙古人依舊要斬草除根。
1278年十二月,元軍前往崖山追擊宋軍,張弘范想利用文天祥來勸降陸秀夫,文天祥拒絕。船隊路過零丁洋時,文天祥望著山河破碎,用張弘范遞過來的紙筆,寫下了不朽的詩作《過零丁洋》。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前方是即將到來的決戰(zhàn),一路上到處是元軍的戰(zhàn)船在集結(jié),看著這些準(zhǔn)備滅亡南宋的敵兵,文天祥的心中又是何等的煎熬和痛苦。
1279年(元世祖至元十六年,南宋少帝祥興二年)二月六日,崖山(崖門)海邊大霧繚繞,元將張弘范兵分四路攻擊宋軍。陸秀夫整理好自己的朝冠,向皇帝三拜九叩之后,背著9歲的趙昺投海殉國。南宋軍民見皇帝、宰相跳海,也不愿茍活在世上,更不愿遭受異族的羞辱,紛紛蹈海自盡。崖山(崖門)海戰(zhàn),十余萬人浮尸在海上。宋軍殘兵突圍后,因孤立無援,大將張世杰毅然跳入滾滾波濤,楊太后決然飛身落水。
南宋在崖山的怒海波濤中,滅亡。這句話成為中華民族精神支柱之一: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1994年,萬安水電站竣工,贛江河道中的礁石大都淹沒在水庫中。贛江十八險灘消失,萬安水電站所在地就是惶恐灘,已經(jīng)看不到原本的面貌了。不過因為文天祥的《過零丁洋》,惶恐灘永遠(yuǎn)留在人們的記憶中。
萬安水電站下閘蓄水,庫區(qū)水位從海拔80多米提高到90多米,贛江上游原來狹窄的江床驟然開闊,湍急的水流戛然舒緩,從贛州到萬安120千米江面碧波浩渺,波瀾不驚。
贛江十八灘沉沒江底,熱鬧的村鎮(zhèn)已然不見蹤跡,庫區(qū)許多飽含人文信息的物件被水吞噬。江水穿過澗口,繞過高山,在村莊、田野、河川、平地,形成數(shù)不清的大小湖漢,可謂滄桑巨變。
如今的萬安水庫,高峽平湖,水光山色,藍(lán)天映襯,青山包裹。贛江從贛南山中流過來,洗盡鉛華,潔如仙子,森林里有原始的氣息,少有人驚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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