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的暴雨劈開喜字時,我正蹲在急診走廊拆婚紗的珍珠扣。
林哲被抬上擔架的瞬間,金屬床輪碾過紅地毯的聲響,像極了他為我戴戒指時指節(jié)的輕顫。
魚骨撐硌著肋骨,手機里還在刷婚禮照片,而我在手術(shù)室外拆著母親繡的并蒂蓮線頭。
當他術(shù)后啞著嗓子問 "婚紗沒弄臟吧",我才發(fā)現(xiàn)沾血的緞面褶皺里,早落滿比禮花更真的晨光 ——
原來婚姻早藏在急診室的晨光里,不是永不褪色的緞面,而是血漬滲進婚紗時,他還想為我提裙擺的手。
喜字被雨水泡得發(fā)軟,紅色顏料順著玻璃窗蜿蜒成血淚狀。2024 年立夏那晚的暴雨像倒懸的銀河,砸在酒店屋頂?shù)穆曇羯w過了樓道里殘留的喧嚷。我提著婚紗裙擺蹲在走廊盡頭,看著穿白大褂的人把林哲抬上擔架,金屬床輪碾過紅地毯的聲音,像極了婚禮上他為我戴戒指時指節(jié)的輕顫。
"急性闌尾炎,需要立刻手術(shù)。" 醫(yī)生的口罩勒出兩道紅痕,消毒液氣味混著我發(fā)間未散的百合香,在急診室慘白的燈光里織成張網(wǎng)。我扯掉頭上的珍珠發(fā)飾,任碎發(fā)黏在汗?jié)竦哪橆a上,婚紗后背的魚骨撐得我肋骨生疼 —— 那是林哲跑遍三條街定的緞面款,說要讓我像《亂世佳人》里的郝思嘉。此刻緞面裙擺浸著雨水貼在小腿上,冰涼的觸感讓我想起三小時前他掀起頭紗時,睫毛上落著的香檳泡沫。
手術(shù)室紅燈亮起時,我坐在走廊長椅上拆婚紗的暗扣。珍珠紐扣滾落在地磚上,發(fā)出細碎的聲響,像某種無聲的倒計時。手機在掌心震動,家族群里還在刷著婚禮照片:我和林哲站在噴泉前接吻,他西裝口袋里露出給我寫的誓詞一角,背景里的賓客舉著手機錄像,笑得比禮花還燦爛。而此刻他躺在三米外的手術(shù)臺上,胃管從鼻腔插入的畫面讓我突然干嘔起來。
凌晨三點,護士遞來杯熱糖水。我盯著婚紗內(nèi)襯繡的并蒂蓮發(fā)呆,那是我媽熬了三個通宵繡的,說針腳要密得不透風,婚姻才能長久。現(xiàn)在線頭在我指間散開,像極了婚禮進行到一半時,突然劈下的那道閃電。記得當時林哲攥緊我的手,在我耳邊說:"別怕,以后打雷我都給你捂耳朵。" 可現(xiàn)在他躺在里面,連呻吟都發(fā)不出來。
"家屬來簽字。" 麻醉師推開門時,我才發(fā)現(xiàn)婚紗下擺沾了塊暗紅的污漬 —— 不知是他疼出的冷汗,還是搬運時蹭到的血跡。鋼筆在同意書上打滑,我突然想起試婚紗那天,林哲蹲在地上幫我別裙撐,抬頭時鼻尖蹭到我的膝蓋,說:"以后我們的孩子肯定像你,穿白紗這么好看。"
手術(shù)燈熄滅時,天邊泛起魚肚白。我攥著他冰涼的手,看護士把沾著碘酒的紗布扔進醫(yī)療廢物桶。他睫毛在晨光里投下細碎的陰影,突然讓我想起初次約會那晚,他在電影院偷偷看我的樣子。婚紗被我胡亂團在椅背上,緞面褶皺里還夾著婚禮上撒的彩紙,某片粉色紙屑落在他病床的床頭柜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保潔阿姨拖地時,我的水晶鞋在瓷磚上劃出聲響。走廊盡頭的窗戶透進初陽,把我光腳踩在地板上的影子拉得老長。有人推著早餐車經(jīng)過,不銹鋼餐盤碰撞的聲音讓我想起婚禮上碰杯的脆響。林哲的手指突然動了動,我趕緊湊過去,聽見他沙啞著嗓子說:"婚紗... 沒弄臟吧?"
我低頭看自己沾滿污漬的裙擺,突然笑出聲來。眼淚砸在他手背上,和輸液管滴下的藥水混在一起。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住院部樓下的合歡樹開得正盛,粉色絨毛落了一地,像場遲來的婚禮花瓣雨。我用紙巾擦去他手背上的膠布痕跡,想起昨晚暴雨最狂時,他在擔架上還想伸手幫我提婚紗,說怕緞面被雨水泡壞。
現(xiàn)在婚紗掛在病房的衣架上,褶皺里的彩紙已經(jīng)褪色,可內(nèi)襯的并蒂蓮還保持著鮮艷的紅色。陽光穿過玻璃照在上面,讓那些細密的針腳都鍍上了金邊。林哲睡著時眉頭還微微皺著,我輕輕撫平他的眉心,突然覺得這場被急診室打斷的新婚夜,或許比任何完美的洞房都更像婚姻的模樣 —— 不是永不褪色的緞面,而是沾滿生活痕跡后,依然能被小心熨燙平整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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