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陸棄

法國政壇又迎來震蕩時刻。極右翼國民聯盟領袖瑪麗娜·勒龐近日公開表示，自己的副手喬丹·巴爾德拉應開始為2027年總統大選做準備。這番話并非空穴來風，而是伴隨著她本人因欺詐罪名遭定罪的司法丑聞背景之下釋放出的政治信號。勒龐家族的極右翼政治帝國似乎正準備將“火炬”交由年輕一代手中。而29歲的巴爾德拉，如今已不僅是國民聯盟的門面人物，更有可能成為整個歐洲極右翼勢力世代更替的標志。這一交接若成，將對法國甚至整個歐盟政治格局帶來不可忽視的連鎖反應。

長期以來，瑪麗娜·勒龐一直是法國極右翼的頭號代言人。自接過其父讓－瑪麗·勒龐的政治遺產后，她通過去激進化、換裝改旗等策略，努力將國民聯盟從傳統極端民族主義轉向“可執政化”的民粹主義路線。她本人三次競逐法國總統寶座，雖然屢敗屢戰，但在2022年選舉中取得歷史性進展，得票逼近四成，徹底打破極右翼“邊緣黨”的身份。然而正當她準備第四次出征之際，欺詐案的判決為其政治生涯投下重重陰影。司法定罪雖不直接剝奪其競選資格，但對形象的打擊無疑沉重，也為她“適時退位”尋找了借口。

喬丹·巴爾德拉的名字近年在法國政壇逐漸響亮起來。年僅29歲的他，從普通移民家庭走出，年紀輕輕便接掌國民聯盟黨魁職務，在社交媒體和青少年群體中擁有不俗的影響力。他是極右翼的新包裝，言辭克制、外表溫和、沒有勒龐家族的歷史包袱，又能熟練運用網絡語言吸引年輕選民。在歐洲議會選舉中，他以領軍之姿帶領國民聯盟斬獲大勝，鞏固了黨內領袖地位。如今勒龐親口要求其為總統競選做準備，既是一種欽點，也是一種權力安排，意味著極右翼的接力棒已遞到他手中。

然而，喬丹·巴爾德拉并非簡單的“繼承者”角色。他代表的，不僅是勒龐體制的延續，更可能是對整個極右翼政治戰略的新一輪調整。在當前歐洲安全、經濟和移民議題高燒不退的背景下，傳統主流政黨已逐漸失去道德制高點和治理優勢。極右翼趁勢而上，在反移民、反歐盟、反精英的口號中尋找民眾不滿的出口。巴爾德拉的語言更“政治正確”，但骨子里的政策主張并未偏離國民聯盟核心立場。他將成為法國社會中“極右翼正常化”的象征，甚至可能在未來徹底打破法蘭西第五共和國的政治共識。

勒龐對巴爾德拉的“授權”，雖然看似是個人意志的體現，但本質上是極右翼政黨在面對法律風險、輿論攻擊和選民結構變化中的一次制度性防御。對于勒龐來說，提前讓位可減輕自身法律困境帶來的政治負擔，避免在2027年被司法糾紛全面拖垮；對于國民聯盟而言，則可實現從家族政黨向職業政黨的轉型，擺脫血統政治的掣肘。而對于法國民眾，這一變化可能意味著極右翼正以前所未有的步伐走向政權中心，而不再滿足于反對派邊緣的“抗議者”角色。

在法國國內政治碎片化、政黨信任危機不斷加深的背景下，國民聯盟的對手們卻并未顯示出強有力的反制能力。馬克龍第二任期中期即遭遇支持率滑坡，極中間路線失去動員力；左翼聯盟雖在議會選舉中得票可觀，但內部路線分歧嚴重，難以形成穩固陣線。而保守派共和黨已被邊緣化，剩下的主戰場幾乎全部讓給極右翼與總統黨之間的對決。若巴爾德拉能成功整合傳統民族主義選民、年輕網絡族群和反建制民意，其總統之路未必比勒龐更加艱難。

巴爾德拉的崛起也必須置于更廣闊的國際背景中加以觀察。在美國，特朗普重返政壇的可能性正在提升；在德國，選擇黨已躍升為第二大政黨；在意大利，極右翼聯盟已掌權；就連瑞典與荷蘭這類曾以自由主義自豪的國家也開始出現極右翼執政可能。法國若也走向極右翼領導人治國的局面，不啻為對整個歐盟一體化理念的劇烈沖擊。歐盟向來倚重法國的建制立場作為“穩定錨點”，一旦法國自身滑向民粹主義深水區，歐盟的治理和凝聚力恐將遭遇嚴重挑戰。

正因此，喬丹·巴爾德拉的政治行程不再是法國一國的內部事務，而是整個西方民主制度內部裂痕擴張的表現。他越是溫和、理性、年輕化，越說明極右翼已經完成了“翻新包裝”階段，正在以“新正當性”滲透主流政治舞臺。如果說勒龐代表的是舊極右翼的最后抵抗者，那么巴爾德拉則可能是新極右翼的第一位“總統型候選人”。

2027年法國總統大選，已不再是一次普通的權力更替。在新冷戰格局、經濟通脹與移民焦慮交織的大背景下，誰能抓住“憤怒政治”的核心，誰就可能重構法國政治的基本版圖。而勒龐的退位聲明，無論是真實意愿還是策略騰挪，都已拉開了這場劇烈轉折的序幕。法國極右翼的火炬，已經舉起，只等巴爾德拉能否將其點燃為整個國家命運的引爆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