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辛酸淚

今年娛樂圈最辛酸的新聞：

63歲的馬景濤，在35度高溫的杭州景區演出，又蹦又跳，沒成想低血糖暈倒，后腦勺“當”一聲磕在地面上。

6月21日晚上，杭州宋城景區《倚天屠龍記》專場，馬景濤帶著扮成“趙敏”“周芷若”的演員一起又唱又跳。

當天最高氣溫35度，現場觀眾和來扶馬景濤的工作人員穿的都是短袖短褲，馬景濤和其他演員一起都戴著頭套、穿著里三層外三層的戲服。

這個活動6月18日就開始了，也就是說，花甲之年的馬景濤已經這么連蹦帶跳好幾天了，中間一度還吊著威亞飛上半空。

直到在活動現場撐不住要暈倒，馬景濤第一反應也不像貴圈明星通常的樣子，先左顧右盼瞅瞅哪塊地摔得更舒服，或者唯恐機器沒有全部對準自己，生怕自己為工作暈倒的敬業樣子不能被廣為傳頌。

馬景濤第一反應是藏。

因為全程都在進行活動直播，所以能明顯看到馬景濤暈倒前幾秒鐘，眼神發直、四肢無力，脖子已經撐不住腦袋，他沒有喊暫停，沒有立刻讓人給他端茶倒水，更沒有把自己的動作幅度再放大三倍，方便明天熱搜上滾動播放他暈倒的動態。

馬景濤扶住女主持人的肩膀，試圖緩口氣，要是能緩過來這一口氣，他大概率會繼續熱情高漲地和觀眾互動，閉口不提自己這一瞬間的頭暈眼花。

最后一口氣沒緩過來栽倒在地，他對此的回應也依然散發著上個世紀的味道，只字不提自己多辛苦、跳了多久的舞、多難找到份正經的活干，只是淡淡地說：“天氣太熱，稍微恍惚了一下，現在已經沒事了。”

在所有人著急忙慌堆噱頭搶標題的短視頻時代，把自己的敬業和辛苦往小了說的，娛樂圈實在不多見了。

和馬景濤一樣拼的港臺老人，還有在抖音直播間跳《晚安大小姐》的TVB男團。

63歲的歐陽震華、60歲的郭晉安、54歲的林曉峰、45歲的吳卓羲、41歲的王浩信和41歲的高鈞賢，哥六個加起來304歲，在影樓風的芭比紫打光下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

昔日視帝而今已經到了腳穿足力健的年紀，卻還是要配合著短視頻神曲手舞足蹈，看不下去的網友評論：太辛酸了，你們別跳了，我可以用我的失業金養你。

■失傳已久的敬業精神

每個老牌港臺藝人以不太光鮮的姿態復出的視頻底下，總會有人評論“禁止虐待老人”，或者話再說得難聽一點，就是“他們本來可以保住晚節的”“就這么缺錢嗎”？

太多內娛208總是懷揣高人一等的姿態，大伙罵歸罵，這樣的事見得多了，也不免被洗腦，潛意識里，覺得明星鍍了層光鮮亮麗的金身。

打破金身到直播間跳手勢舞，就是吃相難看，一把年紀來賺這個錢，更是晚節不保。

TVB男團跳舞視頻下的評論

實際上，更接近這波老藝人心路歷程的，不是“撈一筆快錢”，而是“打一份工，賺一份工的錢”。

什么是撈快錢思路？上個月某電影首映禮上，黃奕真情實感地哭窮，說自己之前好幾年沒拍戲，全靠接婚慶主持活著，一天就能賺個8萬塊，連嗓子都喊啞了。

自詡為特權階級，干點普通老百姓的活就覺得紆尊降貴，一天8萬塊都嫌自降身價，這才是撈錢思路。

反觀馬景濤在杭州宋城的演出現場，他幾次唱歌都吼得聲嘶力竭，跳起舞來數他動作最大最賣力。

遇到粉絲示愛，他無比配合地跟人家互動，甚至擁抱摸臉。

另一邊TVB男團跳舞，也不是隨便混混，而是明顯排練過、記過動作，直播PK、團播、穿深V西裝秀肌肉……

擦邊主播干的事他們是一個沒落。

陳浩信甚至知道什么地方應該怎么配合燈光，最后呈現的算不上專業綜藝里能留下來的專業舞臺，但放在團播行業里，絕對算得上規整的行活。

還有42歲出演過《使徒行者》的演員沈震軒，他自己投資健身房營收壓力很大， 想保證給員工按時發薪，也因為自己喜歡開車，于是兼職在網約車平臺干起了司機。

演過《搜神記》的陳思齊今年43歲，前不久開始在廣東街頭擺攤賣雞爪，點進她的直播間，熱氣蒸騰的廣東街頭沒幾個行人，她一直對著鏡頭賣力吆喝。

聊起轉型賣雞爪后反而得到了大眾關注，她沒有一點覺得丟臉，只有終于被大家看到的幸福。

有朋友問過陳思齊，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你這樣轉型很容易被人罵“一把年紀淪落到街邊揾食”，陳思齊說：“鐘意寫就寫咩，總之我要絕地反彈，做雞腳王后。”

03明星也只是份工作

務實、敬業、踏實工作、踏實生活，港臺演員一以貫之的職業精神背后，是他們從入行開始受到的訓練、進過的劇組都在告訴他們：好好做事。

TVB演員實行“包薪制”，多大的演員也只是個拿月薪的打工人，今年TVB內部會議里，有演員表示：我甚至不如全職洗碗工賺得多。

前幾年TVB甘草配角車保羅因為坎坷的人生經歷在大陸爆火，他在《鹿鼎記》飾演過瘦頭陀這樣被觀眾記住的角色后，又做過保安、清潔工、刷過廁所也洗過盤子。

后來他在內地爆火，一度作為前輩登上演技類綜藝，結果看人下菜碟的內娛小鮮肉們沒人愿意和他這么個沒資源沒地位空有一腔良心的糊咖合作，綜藝沒上幾期，車保羅就又回香港做臨時工了。

但就像當時平靜地接受爆火一樣，車保羅又一次平靜地接受了被大家遺忘。

后來再去橫店拍戲，他和同樣是TVB老戲骨，在《天龍八部》里演過慕容復的張國強一起，把來橫店拍戲，稱作“打工”。

車保羅說過：“有的人喜歡一吃就要吃10萬100萬，我可不是，有5000塊我都愿意啦。”

別人都想在娛樂圈里活成上等人、人上人，這些港臺老演員們，只想當個勤勤懇懇的打工人，混口飯吃。

在他們年輕時打拼的環境里，大明星也沒有內娛觀眾想象中躺著賺錢的輕松待遇。

哪怕做了主角，TVB明星照樣要連軸轉拍戲，現在人們喊得出名字的TVB巨星，每一個都有在片場被導演罵哭的經歷。

1991年，TVB辦賑災慈善晚會，紅如劉德華也要表演胸口碎大石，黎明現場表演脖子繞鋼筋，成龍當年在大家的起哄聲中，一口氣翻了七個跟頭。

那年賑災晚會的最大噱頭，是梅艷芳、劉德華和曾志偉一起搭出人墻，讓空中飛人騎著摩托從自己身上飛過去。

在TVB的價值觀里，明星說穿了就是娛樂大眾的，屬于服務業工作者。

好在這群港臺演員最不缺的就是從頭再來的勇氣，做主演沒有飯吃，他們就去做保安、做服務員、做清潔工、擺攤……

馬死落地行，拋棄踏實肯干的老實人，不會被餓死，只要不放棄，總有出頭日。

偶爾也可能得到老天爺的眷顧，趕上短視頻的勢頭，這群埋頭做事的港臺藝人慰藉了無數辛苦賺錢的觀眾。

4年前，劉德華上節目接受采訪，重看自己胸口碎大石的視頻，天王本人沒什么唏噓辛酸，反而一直興高采烈地講當時各種趣聞，什么砸他的那個人是他很好的朋友，所以一直下不去手。

坐在劉德華對面的主持人是馬東，在內娛干了太多年，語氣刻意壓緩，引導劉德華說早年辛酸史，他問：“剛出道的時候很難吧？”

而劉德華卻沒有按這個套路出牌，他的第一反應是疑惑，好像這個問題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的思考范圍里，好像主持人的問題是：每天吃飯，很難吧？

他想了一會兒，說：“也可以這樣說吧，也沒有那么難。”

他覺得這都是應該的，明星只是份工作，沒有特權，沒有光環，娛樂圈的打工人也應該咬緊牙關埋頭生活。

等到扛過去了，就笑一笑，再拍拍自己的肩膀，說句：也沒有那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