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位老同事，已退休多年，有一天到我辦公室喝茶。他說，這一年多追著刀郎巡演，跟了幾個城市，心情舒暢，整個人的狀態也好了很多。

我也聽刀郎的歌，也知道刀郎的歌很治愈，但是第一次看到身邊熟悉的人這樣追著巡演，還是有幾分震撼。仔細想來，龐大的歌迷隊伍如開運動會那樣舉牌入場、每到一個城市歡迎橫幅動輒數百米、出動直升機祝刀郎生日快樂，印象中有關歌手演唱會這樣的場景在過去數十年里絕無僅有。

評價刀郎在中國音樂史上的地位，那是專業人士的事。但僅僅從現象來看，刀郎堪稱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中國好聲音》名噪一時的四大“導師”之前沒有、今后也不可能有這樣的待遇。我們無意于再去翻扯往日的恩恩怨怨，只是不由想起了“三十年河東三十河西”“出水才看兩腿泥”之類的老話。

在最近的重慶演唱會上，刀郎演唱了他的新作《圓滿》，一如既往地蒼涼婉約。視頻中人們看到，主唱哭了，鍵盤手哭了，許多觀眾也哭了。在這樣的共情和互動中，刀郎再次成功撥動了人們的心弦。

刀郎資料圖

新作名為《圓滿》，事實上，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圓滿這回事，圓滿意味著封閉，圓滿了生活就不會再有拓展。刀郎真正要表達的是，人生就是一場又一場的離散。“人生如何能圓滿，心識隨時光流轉。你是否還記得，多少親人的臉”。一個生活的真相是，時光流轉，所有的一切都會消逝，你所愛的人以及愛你的人，終有一天都會變成指間的流沙。

有人說蔣捷《虞美人·聽雨》所寫是宋詞里最蒼涼的一場雨。少年、壯年之后，“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對于已然謝頂、肚腩不小、一路坎坷的刀郎來說，把玩悲歡離合總無情這樣一種情愫，情感上應是真誠的，技巧上也是嫻熟的。

《圓滿》提到了親情、友情、愛情。“人生像只孤帆，飄搖在此彼岸，太多的離散，來回的緣”。茫茫大海上的一葉孤舟，這個形象殘忍而真實。當然刀郎沒有一味沉溺于離散這樣一種凄惶的情緒中，他在后半段的循環往復中強調了珍惜兩字，從而把這首歌的意境從灰暗中打撈出來，閃現出晨曦的亮色。這除了是技巧，也確實是心之所愿。正因為離散不可避免，珍惜更顯得彌足珍貴。

百年旋逐花陰轉，萬事常看鬢發知。刀郎懂世道，也懂人心，他知道人生無常，也知道活在當下。他常常去觸碰一下虛無的邊界，但又及時抽離。這是智慧、是包容、是清醒，所以他贏得了大眾的喜愛。

文 | 羊城晚報評論員 林如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