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寺拜佛的第六年,林清屏見到了29歲的自己。
一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自稱是未來自己的靈魂。
香火縹緲間,他特別鄭重地告誡:“離裴綏遠一點。”
時隔六年聽到前女友的名字,林清屏只覺得陌生又遙遠,還有一點荒謬。
他與裴綏六年沒見過,沒說過話,還要怎么遠離?
林清屏看著眼前虛無的靈魂,覺得一定是最近加班太多出現了幻覺,轉身走出了大雄寶殿。
然而,男人的聲音卻在后面緊追不舍:“你今天就會和裴綏重逢,你記得,一定要遠離她!”
最后,他被攔在了寺門后。
林清屏回頭看了一眼,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裴綏。
裴綏。
林清屏六年都沒聽過的名字,現在卻像是魔咒一遍遍在耳邊重復……
京陽市第一醫院。
聞著有些嗆人的消毒水味,林清屏一路煩躁的心詭異的平息下來。
剛路過外科中心臺,就被護士長張笑笑神秘兮兮地叫住。
“霍主任,你聽說了嗎,今天院里會來一個天才外科大神,是院長親自從國外挖回來的。”
林清屏突然就想起那個幻覺來。
當年裴綏就被譽為醫學系的天才,更是被保送去了哈佛。
會是她嗎?
這念頭只是一瞬,他便自嘲一笑,聽說她在國外發展得很好,怎么可能會回來?
話語間,手機叮咚響起。
院長:所有人員大會議室集合。
林清屏回了句‘收到’,便和張笑笑一起走了過去。
會議室里,他剛坐下,抬頭便見到院長走進來。
而跟在他身后的,竟真的是裴綏!
她身穿白大褂,戴著一副眼鏡,神色清冷:“大家好,我是裴綏。”
這張臉實在是長得好,引得在座的男性醫護人員發出了小小的驚呼。
院長指了指林清屏介紹:“這是我們京陽市外科第一圣手林清屏,我們院的寶貝人才。”
“小霍,來來來,你們兩個青年才俊認識認識。”
林清屏沒動,這是他和裴綏分手六年后的第一次見面。
那些曾經設想過的重逢場面在腦海里一一閃過,他卻連開口都難。
裴綏也看見了林清屏。
當年的男孩早已褪去了青澀稚嫩,一頭干脆又利落的短發,看起來專業又干練。
兩人都沒有動作,會議室里的空氣彌漫起微妙的尷尬。
最后還是院長出聲:“小溫回來得好,我們醫院終于湊出了一對金童玉女。”
他這么說是因為二人專業、外形,都拔尖。
林清屏的心卻不受控制的掀起了波瀾。
裴綏卻面色沉靜,仿佛從來都不認識一般。
“院長別這么說,讓我未婚夫聽到,不好交代。”
裴綏……有未婚夫了?
林清屏大腦一片空白,連會議什么時候散的都沒印象。
一整天,他都心不在焉。
終于下班回家,他打開叮叮當當響了一天的微信。
就看到沉寂已久的校友群未讀消息99+,都在討論裴綏。
她在國外都已經做到了顧問醫師級別,為什么這時候要回國?
回來結婚唄,聽說好像是她未婚夫先她一步回國,她這才追回來的。
眾人紛紛唏噓,究竟是何方大神能摘下裴綏這支高嶺之花。
有人@林清屏:林清屏,你當年不是跟她走得很近嗎?你知不知道她未婚夫是什么人啊?
林清屏不知道。
就像當年沒人知道他跟裴綏在一起的事一樣。
林清屏心里發悶,沒有回復,將手機往沙發上一扔。
此時門鈴響起,他以為是網購的東西到了。
打開門,卻是個跑腿:“是霍先生嗎?這是溫小姐給您寄的包裹,麻煩簽收一下。”
溫小姐,裴綏?
林清屏疑惑接過紙箱拆開,霎時愣在了原地。
這里面……竟然全都是當年戀愛時,自己送給裴綏的東西。
他親手做的戒指,折的紙鶴,他們一起捏的泥塑……
林清屏抱著箱子的手都在抖。
好一會兒,他才放下,拿起手機點開了裴綏的微信。
她的聊天框被他置頂,對話卻空空蕩蕩。
他猶豫半刻,打了又刪,刪了又打,最終還是一片空白。
裴綏回國第一件事便是把這些東西還給他,擺明是想徹底斷干凈。
問又有什么意義?
林清屏自嘲的牽起唇角,想退出時卻誤發了個句號過去。
他手忙腳亂想要撤回,屏幕里彈出一條提醒——
裴綏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她(他)朋友。
前方紅色的感嘆號,刺痛了眼睛。
裴綏把他刪了。
林清屏怔怔看著,手腳冰涼,以為早就忘記的舊事又浮現腦海。
大二時,裴綏收到了哈佛研究生保送通知,但因為林清屏在京陽,她不打算去。
而裴綏家里答應讓她留下來的條件,就是拿到那年京陽外科大賽的冠軍。
當時帶她的老師得知這件事后,找到了林清屏:“時漾是我最得意的學生,你因為這點小情小愛把她束縛住,太自私了!”
之后,裴綏的父母、室友又都一一來找他,指責他。
林清屏也不想裴綏錯過這么好的機會,所以他拜托負責大賽的學長,撤回了她的參賽申請。
得知真相的那天,裴綏來找他大吵了一架。
那也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
從回憶里回神,林清屏垂眸看了紙箱很久,默默把紙盒蓋上、收好。
……
之后的日子里,林清屏和裴綏的氣氛更加僵硬。
明明在同一科室,卻形同陌路。
這天,林清屏剛查完房出來,就看見護士臺上擺滿了下午茶。
“一定又是哪個病人送給霍主任的。”一個護士說。
林清屏醫術好,常常有病人家屬匿名送來下午茶,眾人早習以為常。
像往常一樣,林清屏淡然一笑:“大家分著吃了吧。”
同事們紛紛上前去拿。
這時,有人發現一張紙條:“拜托大家多多關照我家時漾,落款是……蘇越澤,溫主任他是您未婚夫嗎?”
“哇哦,溫主任未婚夫可真貼心!”
同事們紛紛夸贊,裴綏臉上也罕見地有了些笑意。
只有林清屏尷尬地立在原地,手里的奶茶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這時,只聽裴綏開了口:“我來這么久了也沒跟大家好好聚聚,今晚請大家吃個飯。”
林清屏愣了愣,裴綏這樣天才般的存在,性子傲,向來不屑于將心思用于人際關系上。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他也勸過,但裴綏從來不聽。
現在卻為未婚夫改變了這么多……
林清屏苦笑著扯起唇角,覺得胸口實在發悶,便悄悄離開,去天臺透氣。
可待了沒一會,就聽到有人聊著天走過來。
“溫主任,您跟霍主任以前是不是認識?感覺你們之間氣氛不太對勁。”
聽到裴綏的名字,林清屏下意識躲了起來。
一陣沉默后,就聽裴綏清冽的嗓音響起:“不認識。”
林清屏心臟被砸了一下。
手里的奶茶杯被捏得變了形,明明是全糖的奶茶,卻喝得他舌尖泛苦。
過了一會,四周安靜下來,林清屏以為兩人走了,便走了出來。
卻沒想到裴綏還在。
四目相對。
林清屏笑容勉強:“有必要否認嗎?”
“太麻煩。”
裴綏冷漠的態度,哽得林清屏說不出一句話。
可他們終歸要在一處共事,尷尬下去也不是辦法,還不如現在把話說開,免得影響工作。
林清屏想著,鼓起勇氣重新開口:“關于六年前的事,我可以解釋。”
“不用,我不感興趣。”
裴綏的聲音毫無溫度。
也將林清屏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打得七零八落。
他怔在原地,目送著裴綏轉身離開,久久沒有動作……
這之后,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更加尷尬。
不影響工作的前提下,林清屏更是有意地躲著裴綏。
院長察覺到兩人之間的異樣,把林清屏叫到了辦公室。
“小霍,你和小溫是怎么回事?”
院長神情嚴肅:“你平時不是和同事們相處得挺好嗎?怎么到了小溫這里就不行了?”
林清屏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他拼命壓著心里的酸澀,裝作平靜的聽著院長的訓誡。
“小溫人有點傲氣是沒錯,但你身為醫院的骨干,要大度一點,和新同事好好相處。以后遇見主動和人打打招呼。”
“出去吧。”
林清屏沉默的退了出去。
門帶上的那刻,他神色也黯淡了下來,心里更像壓了塊石頭,透不過氣。
和裴綏改善關系?
要是真能像院長說的這么簡單就好了。
林清屏苦笑了聲,轉身要回自己辦公室,卻瞧見裴綏正從對面走來。
想到院長剛剛的話,林清屏逼著自己把她只當普通同事那樣對待。
他扯出抹禮貌的微笑:“溫……”
下一秒,裴綏把他當空氣一般,徑直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林清屏抬到一半的手就這樣滯在了半空。
他看著女人纖細的背影,一股無力感涌上心頭。
莫名的,他生出一種想要轉科室的沖動。
繼續待在外科,和裴綏低頭不見抬頭見,大家都不自在。
或許離遠一些,少見面,對各自都好。
這么想著,林清屏卻遲遲無法下定決心。
一晃到了下班,不值班的同事都跟著裴綏去吃飯了。
林清屏不想去,卻被張笑笑拉住:“走吧,溫主任請吃飯的地方可是玉溪莊園,預約制的私人食府,平常我們想去都難。”
林清屏就這樣被硬拽了過去。
玉溪莊園。
寬敞的包廂,裝潢大氣雅致。
林清屏隔著桌子坐在裴綏對面,抬頭就能看到女人清冷美麗的面容。
重逢以來,他第一次能這樣靜靜的看著她。
林清屏有些失神。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西裝的年輕男人進了包廂。
他徑直走到裴綏身邊站定,寬大的手搭上她的肩:“各位都是時漾的同事吧,你們好,我是時漾的未婚夫蘇越澤,也是玉溪莊園的老板。”
看著二人親密的姿態,林清屏的心像是被人擰了一把,酸澀不已。
他倉促的收回視線,多一眼都不敢再看。
可周圍人的話還是傳進了耳朵:“越澤哥人不僅長得帥氣,還這么有能力,和我們溫主任真是般配。”
宛若訂婚宴般熱鬧的場景,林清屏卻覺得仿若置身幽冷的海底,迫不及待想要逃離。
“我家里有點事兒,先回去了。”
林清屏低聲跟張笑笑說了下,就要離開。
“林清屏?”
聽到有人叫自己,林清屏下意識抬頭,就對上蘇越澤的目光。
他在腦海里搜尋了一個來回,也沒找到和蘇越澤有關的記憶。
林清屏剛想問:“我們認識?”
就有人先一步問出了口:“蘇先生,你認識我們霍主任?”
林清屏也疑惑的看著蘇越澤。
就聽到他說:“當然認識了,畢竟……他是時漾的前男友!”
林清屏霎時僵在原地。
眾人探究的目光如針一般,密密麻麻扎在背上。
“霍主任,真的假的?你和溫主任在一起過?”
林清屏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畢竟從裴綏回來后,就對從前的事閉口不提。
見他一直不說話,同事只能向裴綏求證:“溫主任這是真的嗎?”
林清屏也看向裴綏,垂在身側的雙手緊張的攥成拳。
裴綏沒看他,拉著蘇越澤在旁邊坐下,才沒有溫度地啟唇:“都過去了。”
同事們都看出她不愿提及此事,也都紛紛打著哈哈一笑帶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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