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如果我在那里不習慣，能回來嗎？”78歲的王老爺子最后問道。

“能，當然能，爸。”王建國匆忙回答，但聲音明顯缺乏底氣。

兩個月后，當王建國在銀行門口癱坐在石階上時，他終于明白了什么叫“悔不當初”。

01

王建國揉著太陽穴，看著坐在沙發上發呆的父親，心中的煩躁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78歲的王老爺子患有輕度老年癡呆，雖然還能認人，但經常忘記剛剛發生的事情。

“爸，您昨天是不是又忘記關煤氣了？”王建國壓著火氣問道。

王老爺子茫然地看著兒子，半天才反應過來：“沒有啊，我記得關了。”

“您還記得？廚房都是煤氣味，要不是鄰居提醒，咱家都得炸了！”

王建國的妻子李梅從廚房探出頭來，無奈地搖搖頭。

自從王老爺子搬到他們家住，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好幾次了。

王建國經營著一家五金店，每天早出晚歸，本來生意就不太好做。

回到家還要操心老父親的安全，他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

“建國，你小聲點，爸年紀大了。”李梅走過來勸道。

“年紀大了？那我們呢？我們就不累嗎？”王建國的聲音越來越大。

“你看看，我們結婚十幾年了，連個像樣的旅行都沒有過。”

“現在好了，連周末都不敢出門，生怕他一個人在家出事。”

王老爺子似乎聽懂了兒子的話，眼神黯淡下來，慢慢站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間。

那佝僂的背影讓王建國心中閃過一絲愧疚，但很快就被現實的壓力沖散了。

上個月，王老爺子在家摔了一跤，雖然沒有大礙，但這件事讓王建國更加擔心。

“要不我們請個保姆吧？”李梅提議道。

“請保姆？你知道現在請個保姆多少錢嗎？一個月至少五千，我們哪里負擔得起？”

王建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越想越覺得頭疼。

他計算過，照顧父親的各種費用加起來，每個月至少要花掉他三分之一的收入。

更要命的是，他經常要回家看父親，導致店里的生意也受到影響。

“那你說怎么辦？總不能不管爸爸吧？”李梅無奈地問道。

王建國沉默了很久，最后咬咬牙說：“要不，我們考慮一下敬老院？”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像種子一樣在王建國心中生根發芽。

第二天，他偷偷在網上搜索附近的敬老院信息。

看著網頁上那些介紹，王建國心中五味雜陳。

“專業護理、24小時監護、營養配餐...”這些詞匯看起來都很吸引人。

最關鍵的是，費用比請保姆要便宜不少。

周末，王建國找了個借口，悄悄去實地考察了幾家敬老院。

第一家環境不錯，但收費太高，一個月要八千多。

第二家便宜一些，但環境和護理條件都不太好。

最后，他選定了一家中檔的敬老院，月費用四千八，環境和服務都還可以。

“您放心，我們這里有專業的護理人員，還有醫生定期檢查。”敬老院的工作人員熱情地介紹著。

“您父親這種情況我們見得多了，我們有經驗。”

王建國點點頭，心中的負罪感和解脫感交織在一起。

回到家，他開始暗示性地和父親聊起敬老院的話題。

“爸，您知道嗎？現在的敬老院條件可好了，有很多老人一起聊天，還有各種活動。”

王老爺子看著兒子，眼神中有些不安：“建國，你是不是嫌我煩了？”

“沒有沒有，我就是聽說而已。”王建國心虛地避開父親的目光。

但王老爺子畢竟不糊涂，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兒子的想法。

“建國，我知道照顧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但是我真的不想離開這個家，這里有你媽媽的回憶...”

王老爺子的聲音有些顫抖，眼中閃著淚光。

王建國心中一陣酸楚，但想到店里的生意和家里的負擔，他還是狠下心來。

“爸，您想想，萬一您在家又摔倒了怎么辦？敬老院有專業的護理，更安全。”

“而且那里還有很多同齡的老人，您也不會孤單。”

王老爺子沉默了很久，最后無力地點點頭：“如果你們覺得這樣好，那就這樣吧。”

02

送父親去敬老院的那天，王建國特意請了半天假。

他幫父親收拾了兩個行李箱，里面裝著老人最常用的衣物和幾張老照片。

王老爺子坐在床邊，看著熟悉的房間，眼神中滿是不舍。

“建國，我真的要走嗎？”老人再次確認道。

“爸，那里環境很好，您會喜歡的。”王建國避開父親的眼神，繼續收拾東西。

李梅在一旁默默擦著眼淚，她雖然也覺得這樣做沒錯，但心中還是很難受。

“爸，我們周末會去看您的。”她安慰道。

王老爺子緩緩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這個住了幾十年的家。

客廳里還掛著他和老伴的結婚照，廚房里還有老伴常用的鍋碗瓢盆。

“你媽媽走的時候，我答應過她要好好照顧這個家的。”王老爺子自言自語道。

王建國聽到這話，手中的動作停了一下，但很快又繼續收拾東西。

出租車來了，王建國扶著父親慢慢走向車門。

王老爺子回頭看了看家門，那個他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地方。

“建國，如果我在那里不習慣，能回來嗎？”老人最后問道。

“能，當然能，爸。”王建國匆忙回答，但聲音明顯缺乏底氣。

敬老院的接待很熱情，工作人員幫忙搬行李，還詳細介紹了各種設施。

“王爺爺，這里就是您的房間，您看看還缺什么？”

房間很干凈，但對王老爺子來說，這里畢竟是陌生的環境。

辦完入住手續，王建國準備離開。

“爸，您先適應幾天，我過幾天就來看您。”

王老爺子坐在陌生的床上，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眼中的失落無法掩飾。

王建國走到門口時，聽到身后傳來父親微弱的聲音：“建國，你要照顧好自己。”

他的腳步頓了一下，但最終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送走父親后，王建國確實松了一口氣。

他不用再擔心家里的安全問題，可以安心地在店里做生意。

周末也可以和妻子出去走走，享受久違的二人世界。

“感覺怎么樣？”李梅問道。

“挺好的，終于可以專心工作了。”王建國如實回答。

沒有了后顧之憂，王建國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生意中。

他延長了營業時間，還主動聯系了一些新客戶。

果然，一個月下來，店里的收入比以前增加了不少。

“看吧，我就說這樣對大家都好。”王建國對妻子說。

李梅點點頭，但心中總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按照承諾，王建國第一個周末去看了父親。

王老爺子看到兒子來了，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建國，你來了！”老人激動地站起身。

“爸，您在這里還習慣嗎？”王建國問道。

“還行，就是晚上有點睡不著。”王老爺子實話實說。

“慢慢就習慣了。”王建國安慰道，但心中已經開始計算時間，想著什么時候可以回去。

聊了不到一個小時，王建國就起身告辭了。

“這么快就要走？”王老爺子有些失望。

“店里還有事，下次我多待一會兒。”王建國匆忙說道。

第二次去看父親是兩周后，第三次是一個月后。

每次王老爺子都會問：“建國，我什么時候能回家？”

每次王建國都會說：“再適應一段時間吧。”

漸漸地，王建國去敬老院的頻率越來越低。

他總能找到各種借口：店里忙、身體不舒服、有其他事情...

李梅有時會提醒他：“該去看看爸了。”

“知道了，這兩天就去。”王建國總是這樣回答，但經常一拖就是好幾天。

兩個月后的一個晚上，王建國正在店里算賬，手機突然響了。

“是王建國先生嗎？我是康泰敬老院的。”

“您父親今天下午突然昏倒了，現在在市醫院急救，請您趕緊過來。”

王建國手中的筆掉在地上，腦子一片空白。

“什么？我爸怎么了？”

“具體情況還不清楚，醫生正在搶救，您快點過來吧。”

王建國匆忙關了店門，開車趕往醫院。

路上，他的心情五味雜陳，既擔心父親的安危，又有些說不清的愧疚。

醫院的急救室外，王建國焦急地等待著。

醫生出來后告訴他：“老人是腦梗，雖然搶救過來了，但情況不太樂觀。”

“可能會影響語言和行動能力，需要住院觀察。”

王建國看著病床上的父親，心中涌起復雜的情緒。

王老爺子雖然醒著，但已經說不清楚話，只能用微弱的聲音叫著：“建國...”

“爸，我在這里。”王建國握住父親的手，發現那雙手比以前更加粗糙和消瘦。

在醫院住了一周，各種檢查和治療費用加起來花了兩萬多。

王建國心疼錢，但更多的是擔心父親的身體。

醫生說，老人的恢復情況不太理想，可能需要長期護理。

“建議還是送回敬老院，那里的護理更專業一些。”醫生建議道。

王建國同意了，他覺得自己確實沒有能力照顧一個半癱瘓的老人。

回到敬老院后，王老爺子的身體每況愈下。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偶爾醒來也只是呆呆地看著天花板。

王建國去看他的時候，父親已經認不清人了，只是偶爾會叫一聲：“建國...”

03

一個月后的深夜，敬老院再次來電。

“王先生，您父親剛剛去世了，請您過來處理后事。”

王建國愣了幾秒鐘，然后慢慢放下手機。

李梅被電話聲吵醒：“怎么了？”

“我爸...走了。”王建國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連他自己都感到奇怪。

趕到敬老院時，王老爺子已經安詳地躺在床上。

他的臉色很平靜，就像睡著了一樣。

“老人走得很安詳，沒有痛苦。”護理員安慰道。

王建國站在床邊，看著父親的遺體，心中空蕩蕩的。

他以為自己會哭，但眼淚就是流不出來。

也許是這兩個月來，他已經在心理上做好了準備。

也許是因為父親的離世，讓他感到了一種說不清的解脫。

按照當地的習俗，王建國為父親辦了一場簡單的喪事。

來參加葬禮的親戚不多，大部分是父親的老朋友和鄰居。

“建國，你爸這兩年過得怎么樣？”一個叔叔問道。

“挺好的，在敬老院有人照顧。”王建國簡單回答。

“哎，老王這一輩子不容易啊。”另一個親戚嘆息道。

“年輕時為了養活一家人拼命工作，老了還要離開自己的家。”

這話讓王建國心中有些不舒服，但他沒有反駁。

葬禮結束后，王建國開始整理父親的遺物。

父親在敬老院的物品不多，主要是一些衣物和幾張老照片。

但在整理父親在家里留下的東西時，王建國發現了一個抽屜里的存折。

存折上顯示的數字讓他有些意外：三十多萬。

“爸居然還有這么多錢？”王建國心中暗暗高興。

這筆錢對他來說簡直是雪中送炭，可以用來擴大店面或者改善生活。

帶著父親的存折和相關證件，王建國來到銀行準備辦理遺產繼承手續。

“先生，您需要提供死亡證明、戶口本、身份證等相關材料。”銀行工作人員告訴他。

“還需要到公證處辦理繼承公證。”

王建國按照要求，跑了好幾個部門，總算把所有手續辦齊了。

三天后，他再次來到銀行。

“王先生，您的手續都齊全了，我現在幫您查詢一下賬戶情況。”

工作人員在電腦上操作著，王建國心中充滿期待。

三十多萬，足夠他做很多事情了。

他甚至已經開始計劃怎么使用這筆錢。

“王先生，有個情況需要和您說明一下。”工作人員的聲音打斷了他的遐想。

“什么情況？”王建國問道。

而工作人員接下來的話，頓時就令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