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12月30日,羅布泊上空寒風凜冽。強五戰機駕駛員楊國祥第三次按下投彈鈕,機腹下的氫彈依然紋絲不動。油表指針逼近紅線,塔臺死寂無聲。
此刻,他面臨一道生死選題:跳傘自保?駕機撞向沙漠?抑或帶著足以毀滅一座城市的氫彈返航?
千里之外的北京,周恩來攥緊電話聽筒,只說了九個字:“不要緊張,再來一次。”
一、雪山雛鷹:彝族娃的藍天逆襲
1948年,云南峨山中學的土墻教室里,19歲的彝族青年楊國祥攥著炭筆,在“民青盟”誓詞上按下手印。此前,這個玉溪山村的放牛娃每天徒步二十里山路求學,為買課本不得不砍柴換錢。當滇桂黔邊縱隊獨立團來到峨山,他毅然投筆從戎:“我要跟著共產黨飛出大山!”
1950年深冬,牡丹江航校的跑道上積雪沒膝。楊國祥蜷在零下40度的敞篷教練機里,聽著日本教官用生硬中文喊“壓桿!蹬舵!”飛機沒有無線電,全靠旗語指揮;教材是日文舊手冊,他連蒙帶猜學原理。十一個月后,他駕駛九九式襲擊機呼嘯升空,成為同期學員中首個單飛的“彝族雄鷹”。次年國慶,他駕機掠過天安門,座艙下的金水橋畔站著毛澤東與周恩來。
二、雷霆前夜:周總理的三次“萬一”
1970年4月,江西320廠密室內,空氣凝滯。國防科委專家陳幼玲指著強五戰機模型問楊國祥:“用國產超音速機投氫彈,你敢不敢試?”楊國祥摩挲著機翼:“它是我親手試飛的孩子,我信它!”
北京中南海西花廳的燈光徹夜未熄。周恩來盯著作戰圖追問:“萬一投彈裝置失效?萬一氣候突變?萬一帶彈著陸爆炸?”每問一次,手指便在羅布泊地圖上重敲一記。當聽到“增設鎖死掛鉤”方案時,他才頷首批準試驗,卻添了道鐵令:“彈艙必須加裝雙重燃爆管,再備一條超應急投彈通道!”臨行前,他托人帶話給楊國祥:“十六字方針記牢——嚴肅認真,周到仔細,穩妥可靠,萬無一失。”
三、驚魂九分鐘:螺絲釘引發的生死劫
1971年12月30日12時45分,強五戰機在靶場上空拉出45度仰角。楊國祥猛按投彈鈕——毫無反應!應急投、超應急投接連失敗。油表顯示僅剩40分鐘航程,耳機里傳來塔臺嘶吼:“2178,立即跳傘!”
機艙內,楊國祥的護目鏡蒙上白汽。他想起核基地上萬科研人員,想起博斯騰湖的粼粼波光。汗珠滾進衣領時,他按下加密通話鍵:“請求帶彈著陸!若失敗,我駕機撞向沙漠!”
此刻北京總機房紅燈急閃。周恩來抓起專線電話:“我是周恩來。第一,同意帶彈返航;第二,除塔臺指揮外全員撤入地道;第三,告訴國祥同志,人民相信他!”
三條指令如定海神針。楊國祥關閉所有電路,操縱桿在掌心沁出凹痕。當戰機輪胎擦地冒煙時,跑道盡頭的地道口,核物理學家朱光亞癱坐在地,軍裝后背汗透如洗。
事故根源令人扼腕:一名軍械主任為“確保萬全”,將固定螺絲多擰半圈,導致線路短路。這顆過度用力的螺絲釘,幾乎釀成驚天災難。
四、雪暴中的蘑菇云:七天后終鑄國盾
1972年1月7日,羅布泊狂風卷雪。總指揮楊煥民攥著氣象報告沖進機庫:“老楊,云層厚度超標三倍,要不要延期?”楊國祥戴上頭盔:“總理等著聽響呢,飛!”
強五戰機沖破雪幕。距靶心9公里時,楊國祥突然壓桿俯沖,戰機如銀梭刺向大地。在距地500米處猛拉機頭,機體幾乎垂直豎起!氫彈在45度仰角時脫鉤墜落,反沖力震得儀表盤亂顫。
15時整,強光撕開云層,蘑菇云翻騰直上。馬蘭機場沸騰的人群中,九院副院長陳能寬跪地捧沙痛哭:“成了!實戰氫彈成了!”
慶功宴上,周恩來特地來電:“告訴楊國祥,他創了兩個奇跡——帶彈著陸保全科研力量,惡劣氣候精準投彈。這是科學的勝利,更是信仰的勝利!”
余音:鐫刻藍天的彝族之魂
2017年春,昆明干休所的木棉樹下,88歲的楊國祥合上自傳《彝族之鷹》。書頁停在1972年1月7日那頁,夾著張泛黃紙條,上書周恩來的手跡復印件:“再來一次——周。”
從雪山娃到護國鷹,他用一生詮釋何為忠誠。正如他在回憶錄中所寫:“戰機是鐵,信仰是翼。有翼之鐵,可破萬鈞。”
【參考資料】《彝族之鷹:楊國祥傳》(楊大群,上海青年出版社1965年)《中國核試驗紀實》(聶力,解放軍文藝出版社2009年)《周恩來與兩彈一星》(中央文獻出版社2010年)《強擊機研制歷程》(航空工業出版社2008年)《云南英烈錄·楊國祥卷》(云南人民出版社2015年)《羅布泊的回憶:核試驗親歷者口述》(國防工業出版社20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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