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新堯同志,你好不容易才考上全國首位電視臺新聞主持人,這可是至高無上的榮譽,也是歷史性的開創,你當真要放棄嗎?”
葉新堯猛地抬頭,看見電視臺主任嚴肅的臉,這才意識到自己重生了。
桌上的應聘書還攤開著,上面蓋著鮮紅的公章,葉新堯一把抓起來:“不,我去?!?br/>主任松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太好了!全國首屆新聞聯播將在半個月后開播,你作為第一位亮相的主持人,必須在這之前去北城電視臺報道。”
她拍拍葉新堯的肩膀:“趁著這段時間好好準備一下,也跟你家人說一聲。如此榮耀的事情,我想你愛人傅團長也會支持你的?!?br/>葉新堯自嘲地笑了笑,轉身離開辦公室。
走在回家的路上,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上輩子,村里鬧饑荒,家里養不起葉新堯,把他扔在了路邊,是傅妍知的父母把他撿回家,
傅家是軍區大院里有頭有臉的人家,獨女傅妍知比他大五歲,正在軍校讀書。
起初傅家只當多養個小子,沒想到養著養著,傅老太太越看越喜歡:“這小子勤快,性子又穩,配我們家妍知正合適。”
那年葉新堯十六歲,傅妍知從軍校放假回來,聽說父母要給她定童養夫,當場摔了茶杯:“都什么年代了還搞這套?封建糟粕!”
可傅老爺子拄著拐棍往地上一杵:“你當老子跟你商量?新堯這孩子我們認定了,你要不嫁,這輩子別認我這個爹!”
傅妍知到底是個孝女。
婚禮辦得很簡單,她全程冷著臉,連交杯酒都沒喝,洞房夜更是直接抱著被子去了書房。
葉新堯坐在新房里,看著龍鳳喜燭一點點燒到底。
婚后的日子就像泡在冰水里。
傅妍知在軍區忙,一個月回不來兩次,偶爾回家,也是冷著臉往書房一鉆。除了讓她懷上兩個孩子那兩次,她連他的手都沒碰過。
后來她調任海島,帶走了從小一起長大的隨行軍醫林旭。
“家里老人孩子就交給你了?!彼R走時連個正眼都沒給她,“缺什么給組織打報告?!?br/>葉新堯就這樣一個人撐起了整個傅家。
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給岳父岳母熬藥,送兩個孩子上學,再去紡織廠上班,晚上回來還要批改孩子們作業,給老人擦洗按摩。
三十年如一日。
直到傅妍知調回南城那天,他特意請了假,穿著最體面的衣裳去火車站接她。
卻看見她和林旭并肩走出來,兩個孩子歡天喜地撲進林旭懷里喊“林叔叔”。
那天晚上,傅妍知難得進了他的屋。
“離婚吧?!彼驹陂T口,連坐都不肯坐,“我和你沒感情,也沒共同語言。林旭等了我這么多年,該給他個答復了。”
兩個孩子也幫腔:“爸,現在都改革開放了,您這樣的封建婚姻本來就不應該存在?!?br/>“就是!林叔叔會英語會醫術還會拉手風琴,您連電視機都不會開,您算什么呀?!?br/>葉新堯站在窗前,看著玻璃上自己憔悴的倒影。
是啊,他算什么?
一個連小學都沒讀完的童養夫,怎么配得上如今炙手可熱的傅團長?
可沒人知道,為了能配得上她,早在很早之前,借著給孩子們輔導功課的機會,他就自學完了初高中課程,最后甚至憑借自己努力考上了全國首位新聞主持人,要去首都播新聞聯播。
可為了照顧傅妍知的父母和孩子,葉新堯放棄了這個機會。
葉新堯不愿意離婚,傅妍知也沒再強求,而是帶著林旭和兩個孩子搬進了軍區新分的樓房,留下他一個人自生自滅。
自此,葉新堯一個人孤零零的守著老宅,直到那個起火的夜晚……
臨死前,他在電視里看見傅妍知戴著至高無上的八一勛章,握著林旭的手說:“能取得今天的成績,我最該感謝的,是林旭這些年不離不棄的陪伴。”
有記者問:“聽說您家里還有位原配丈夫?您有什么想跟他說的嗎?”
鏡頭前的傅妍知皺了皺眉:“一個家庭主夫,不值一提。”
火焰吞沒他的瞬間,葉新堯想:
如果有下輩子……
傅妍知,我一定要讓你看看,你口中“不值一提”的家庭主夫,丟下你和兩個孩子后,能活得多精彩!
回憶戛然而止,葉新堯站在家門口,深吸一口氣推開門——
“嘩啦!”
一桶冷水當頭澆下,瞬間把葉新堯淋得透濕。
“哈哈哈!”樓梯口傳來小女兒傅螢的笑聲,“又中招了!”
大兒子傅霖抱著胳膊,一臉嫌棄:“活該!誰讓你回來這么晚?家里有客人你不知道嗎?還不快去做飯!”
葉新堯抹了把臉上的水,這才看見坐在沙發上的林旭。
林旭連忙起身,溫柔地勸道:“小螢,小霖,你們怎么能這樣對爸爸呢?”
“我們才不要他當爸爸!”傅螢撲進林旭懷里,“林叔叔,你做我們爸爸好不好?”
傅霖也站到林旭身邊:“就是!他什么都不懂,連英語都不會說。林叔叔你會拉手風琴還會看病,比他強多了!”
葉新堯突然笑了,那笑聲讓兩個孩子都愣住了。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水桶,水珠順著他的發梢滴落。
“既然你們這么想要他當爸爸,”他一字一頓地說,“那我把你們都給她好了?!?br/>“你在說什么?”
低沉冷冽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葉新堯轉身,看見傅妍知站在門口,一身筆挺軍裝,眉眼鋒利。
傅妍知的目光落在葉新堯濕透的衣服上,眉頭微皺,“怎么回事?”
傅螢立刻撲過去:“媽媽!爸爸欺負我們!”
傅霖也添油加醋:“他說不要我們了!”
傅妍知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葉新堯看著傅妍知,突然覺得無比可笑。
上輩子,葉新堯就是被這樣的眼神嚇得不敢說話,唯唯諾諾地去做飯、道歉、討好所有人。
但這次,葉新堯不會了。
傅妍知皺了皺眉,見葉新堯還站在原地遲遲不動,心中突然生出點異樣。
但她沒有多想,而是走上前將手里的糕點盒遞給林旭。
“桂花糕。”她聲音低沉,“你上次說想吃。”
林旭驚喜地接過,眼里閃著感動的光:“我只是隨口一提,你怎么還專門跑去買了?太麻煩你了?!?br/>“只要你喜歡,再麻煩也無妨?!备靛Z氣平淡,卻透著不容忽視的溫柔。
葉新堯靜靜地看著這一幕,指尖無意識地掐進掌心。
“媽媽!我們好餓啊!”傅螢撲過來抱住傅妍知的腿,“你快讓爸爸去做飯吧!”
傅霖也拽著她的袖子:“就是!我們都餓死了!”
傅妍知掃了葉新堯一眼,見他依舊沒動,冷淡道:“今天不做了,帶你們去飯店吃。”
兩個孩子歡呼起來,拉著林旭就往外跑。
林旭回頭,溫柔地對葉新堯說:“新堯,一起去吧?”
葉新堯剛要拒絕,卻已經被林旭強硬地拽住。
國營飯店。
服務員遞來菜單,林旭接過后笑著問:“你們想吃什么?”
“你點就好?!备靛?。
林旭點了幾道菜,葉新堯一眼就看出全是辛辣的川菜,傅妍知胃不好,兩個孩子更是從小吃不得辣。
他心里冷笑,卻什么都沒說。
菜上來后,母子三人幾乎沒怎么動筷子。
“怎么了?”林旭擔憂地問,“是我點的菜不合口味嗎?”
“沒有,很好吃?!备靛娌桓纳貖A起一塊水煮魚。
兩個孩子也硬著頭皮往嘴里塞辣子雞,辣得小臉通紅也不敢吭聲。
葉新堯靜靜看著這一幕,心臟像被針扎一樣疼。
這三個人,從小錦衣玉食,嬌貴得很。
他以前變著花樣做養胃的飯菜,生怕她們有一丁點不舒服。
可現在,林旭這樣隨意對待她們,他們卻甘之如飴。
正在這時,服務員端著一碗滾燙的湯走過來,突然腳下一滑。
千鈞一發之際,傅妍知一把將林旭護在懷里,傅霖和傅螢也撲過去擋在他身前。
“??!”
大半碗熱湯全潑在葉新堯手臂上,瞬間紅了一大片,林旭只被濺到幾滴,卻驚呼出聲。
“對不起!對不起!”服務員連連道歉。
傅妍知立刻查看林旭的手:“燙到了?我帶你去醫院?!?br/>“我沒事……”林旭咬著牙,眉頭微微蹙起,“新堯好像傷得更重……”
服務員也趕緊說:“這位男同志的手臂都起泡了,得趕緊處理……”
傅妍知這才看向葉新堯,見他整條手臂已經紅腫不堪,蹙眉道:“還愣著干什么?一起去醫院?!?br/>車上,傅妍知因為擔心林旭的傷勢,車速越來越快。
葉新堯沉默地坐在副駕駛,燙傷的手臂火辣辣地疼。
突然,一陣刺耳的剎車聲響起——
“砰!”
劇烈的撞擊讓葉新堯猛地向前栽去,額頭重重磕在擋風玻璃上。
鮮血順著臉頰流下,模糊的視線中,他看見傅妍知和兩個孩子又一次本能地護住了林旭。
醫院里。
醫生剛推著醫療車過來,傅霖就沖上去大喊:“先給林叔叔檢查!他的手燙傷了,頭也破了!”
傅妍知也沉聲命令:“先看他。”
醫生為難地看了眼滿臉是血的葉新堯:“可這位男同志額頭需要縫合,手臂燙傷也很嚴重……”
“他死不了!”傅霖不耐煩地打斷,“林叔叔都疼的快哭了!”
“就是!”傅螢急得不行,“林叔叔都疼的快哭了,你快給他看看呀!”
葉新堯躺在冰冷的擔架上,鮮血順著額角滑落。
他看著眼前這一幕,忽然想起那年冬天,傅霖高燒不退,他抱著孩子在醫院守了三天三夜,而此刻,傅霖正為林旭手上那點紅印大呼小叫。
傅螢三歲時得了肺炎,他一個人背著孩子在雪地里走了兩公里去醫院,現在,傅螢卻心疼地捧著林旭的手輕輕吹氣。
他為了救爬上屋頂玩的傅霖,從3層高的屋頂摔下來,疼得死去活來,傅妍知連個電話都沒接。
兩個孩子整夜哭鬧,他剛縫合的傷口還在滲血,卻要忍著疼爬起來沖奶粉。
他把兩個孩子當眼珠子一樣疼??伤齻冇质窃趺磳λ摹?br/>心口突然一陣刺痛,葉新堯眼前發黑。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他恍惚聽見醫生說:“快來人!這位男同志血壓太低,需要立即搶救……”
文章后序
(貢)
(仲)
(呺)
歡-閱-推-文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