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蛋???????????
近幾天,“預制爆劇”詞條,沖上了微博熱搜。
何謂預制爆劇?觀眾已經把賬本盤得明明白白,它就像餐廳的預制菜,成本可控,效果可估,方便工業化規模化生產,但總透著一股不高級的味道:
大IP+大明星+高話題度保底,一部還未正式上線、口碑尚未出爐的劇集,觀眾還在猶豫要不要點開播放,熱搜詞條卻早已排兵布陣、各項數據也已經捷報頻傳,粉絲更是急不可耐地慶祝劇集大爆。
預制公式:大IP+大導演+大流量
“預制爆劇”由來有自:去年上線的《慶余年2》,仿佛為“預制邏輯”立下了一個極致標桿。一方面,取材于閱文IP庫中當之無愧的頭部資源,又有張若昀的角色號召力和王倦的金牌編劇保障,承接了貓膩原著及第一季積累的龐大觀眾基礎,擁有天然的市場期待和話題保障;另一方面,立項過后,平臺即以“劇王回歸”的定位進行資源傾斜,宣發規格拉滿,再到開播后的劇情梗、角色CP熱搜投放,每一步都精準卡點。
這些集合了單項最佳的極致資源,讓《慶余年2》一躍而為當年的現象級爆款,以骨朵集均82.6的熱度數據,榮膺年度劇王。
再如《大奉打更人》,這部改編自男頻神作的劇集,也幾乎可以視為“預制爆劇”的標準范本。IP出身于起點中文網的頂流榜單,男主王鶴棣是當年新晉的流量代表,制作團隊由業內老將掛帥。從立項到宣傳,始終貫徹“全程熱搜刷臉+精準粉圈營銷”的策略,甚至平臺選在男主生日當天官宣定檔,用事件型節點綁定劇集熱度。
再如剛剛播完的《藏海傳》,劇集幾乎匯集了所有爆劇要素。男主肖戰擁有極高國民度與粉絲黏性,導演鄭曉龍享有極高的行業地位和影響力?,劇本衍生自頭部IP《盜墓筆記》。平臺從立項開始,便以S+待遇高調對外宣發。從招商情況來看,它創下了優酷招商金額紀錄,成績斐然。
當然,它們的最終品相對得起爆劇頭銜。有的首輪播出數據不佳,但是勝在長尾效應夠足;有的得到了垂類受眾的廣泛認可,以10456的站內熱度成為優酷熱度史冠。
在這條生產線中,“大IP+大流量+大導演(大編劇)”幾乎是標配,它們構成的“爆款公式”,組合成了經歷過市場驗證的安全選項。IP意味著原始流量與用戶粘性,流量明星提供劇集宣發的初始聲量,而導演、編劇等主創團隊則承擔制作水準的兜底作用,三者合體,便構成一個“未播已贏”的先天結構。
在當前影視行業風險高度集中的情況下,長劇作為資金投入最高、產出周期最長的內容形態之一,天然要求平臺將其打造成可控的“商業閉環”。而當平臺以主投方身份深度介入項目決策時,便極容易以規避風險為核心邏輯,習慣將好項目操作成高度標準化的一類產品。
所謂“預制爆劇”,本質上是因為創作團隊追求的就并非創作爆款,而是控制變量、最大限度保障投資回報率。大家為了構建看似萬無一失的“商業閉環”,必須砸錢買IP、綁定流量演員、配齊主流導演、輔以高頻營銷,以及提前鎖定熱度與廣告位。
從制作端來看,如今的S級項目動輒上億預算,一旦失敗便可能影響平臺一整年的內容盈利模型,因此“不能失敗”成為這些劇集的核心訴求。
然而本屆觀眾日漸叛逆,并且眼睛很毒。他們很快發現,這種“預制菜”正向危險的方向跑偏:有些劇集外部數據平平,但在平臺的熱度系統中卻一路高歌猛進。有些劇集的劇情尚未拉開高潮,營銷戰役已經步入尾聲。隨著播出進程推進,劇集熱度始終徘徊不前。
這些令觀眾怨聲載道的“預制爆劇”們,在一開始便被“預制”的邏輯困住了思維。以為只要把最強的IP、最火的明星和最穩的導演拼湊在一起,爆款便水到渠成。可惜,內容創作并不是拼圖游戲,一旦缺乏內生的整體性思維,就會使得一部劇越來越像是工業流水線下的快消產品。
最終,導致演員成為IP綁定下的功能角色,不再服務角色成長,而是服務“粉絲滿足”;導演被過度技術化,更多承擔“拍完保質”的任務,而非“講好故事”的創作責任;劇本淪為“照顧各方”的犧牲品,既要迎合原著黨,又要顧及營銷節奏,敘事核心搖擺不定。
長此以往,爆劇不再取決于故事是否動人、角色是否立體,而是能否實現提前鎖定的KPI。這種“只有生產,沒有共鳴”的劇集制作邏輯,最終反噬的也恰恰是那些原本被寄予厚望的S+項目。
越來越多觀眾開始對“大IP+大流量+大導演”祛魅,大家看到平臺宣傳詞匯中出現最強班底、頂流合作、頭部IP這些熟悉語匯時,第一反應不是激動期待,而是懷疑是否又是一場雷聲大雨點小的表演。
某種程度上,“預制爆劇”已經變成了國產劇生態中最顯性的形式主義。
大平臺+大制作 +大營銷 ,“預制”繁榮?
如果說“大IP+大流量+大導演”是“預制爆劇”的結構,那“大平臺+大制作+大營銷”則是“預制爆劇”存在的原因。它驅動了“宣發先行”的制作機制。
很多劇集尚未殺青,官方就已完成多輪預熱與資源鋪排,演員在劇組期間的妝造路透頻上熱搜,平臺官方賬號日更花絮、預告、短視頻,為的就是最大程度填充上線前的注意力空窗,將劇集“預售”給市場,營造“勢在必紅”的觀眾預期。
有些“預制爆劇”甚至在創作初期,就在考慮如何打造熱搜關鍵詞、確保劇集片段能在抖音傳播。這也解釋了為何“預制爆劇”在短視頻平臺的碎片傳播效果極好,但只要進入正片觀劇場景,觀眾便迅速失去興趣,因為它們從一開始就不是為長時間沉浸而設計的作品。
從平臺角度看,這種“工業級宣發”無可厚非,因為長劇的商業回報周期注定平臺必須采取“高壓啟動”的策略,用前期高密度曝光換取觀眾在上線首周的集中點擊,實現對廣告主和贊助商的價值回饋。
但問題在于,當劇集內容逐漸成為營銷邏輯的附屬品,創作團隊就難以具備話語權。
前期預熱先行鋪墊期待,中期節點制造話題沖刺熱搜,后期總結數據對外宣布“爆款”已成。脫節的“預制繁榮”背后,劇集自身的內容價值顯得無足輕重,這些現象都激發了觀眾的抵觸心理。
國產劇本應走向“制片人中心制”,由一個真正對內容負責、能平衡創意與資源分配的統籌者來主導制作節奏,保障創作的持續性和一致性。可是在“平臺即甲方”的現實中,制片人往往只是項目協調人,無法真正控制劇本走向或拍攝風格。
一部劇能否最終上線,不是由創作質量決定,而是由平臺宣發節奏、資源調度優先級所決定。“預制爆劇”的出現,正是平臺在代替制片人行使權力。
真正有銳氣的項目極有可能因“不夠保險”而被砍,反而是那些“符合模型”的標準劇集獲得品牌和廣告主的青睞。久而久之,國產劇市場進入一個奇怪的循環,越是高預算、明星陣容豪華的項目,越是傾向打安全牌,導致最終產出的內容越乏味。不僅削弱了劇集的創作多樣性,也阻礙了演員、編劇與導演成長。
資方雖能靠著“預制爆劇”模式在短期內快速回收投資,卻在觀眾心中逐漸失去品牌信用,難以支撐起國劇真正意義上的長遠發展。
或者說,“預制爆劇”的失敗并不在于IP、演員或導演的選擇失誤,而在于整個劇集生產邏輯的“制片人失權”。沒有人對內容真正負責,一切都為數據服務,一切都向KPI看齊。結果就是,演員演得痛苦、觀眾看得麻木、平臺耗資巨大卻換不來忠誠用戶。
顯然,這不是一個健康的內容生產環境,而是一個在權責錯位中緩慢自耗的產業體系。而失控的背后,實則反映的是平臺、制作公司、演員團隊乃至廣告主之間的集體困境。在內容極度內卷的大背景下,誰都無法承受項目撲街的代價,于是,主動選擇用一套可控、可復制、可包裝的流程,制造一條爆劇生產線。
唯有當平臺重新將內容決策權還給真正的創作者與制片人,建立起“為內容負責”的責任閉環,劇集市場才能真正走出“形式先行、內容失守”的怪圈。否則,再多的大平臺、大制作、大營銷,也只能制造更多看似繁榮的失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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