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湔江的晨霧漫過九峰山
當丹景山的牡丹在瓷片的反光里舒展
彭州的每一寸肌理都浸透著詩的基因
這座被白瓷釉色浸潤
被方言韻腳滋養的彭派之城
從來不缺故事——
它們藏在金城窯的千年窯火里
躲在抬工號子的頓挫間
更流淌在一位詩人的筆端
鄭興明,這位扎根彭州沃土的歌者,用詩歌為我們打開了一扇窗:在這里,瓷片是歷史的密碼,河流是流動的詩行。當現代化的車輪碾過鐵軌,當高標準農田的暮色染上鄉愁,他始終以筆為窯,將鄉土的溫熱、文明的堅韌,燒制成屬于彭州的精神瓷器。
↑鄭興明
今天,就讓詩人易杉
帶我們走進鄭興明的詩歌世界
看他如何在湔江岸邊
筑起一座『語言的景德鎮』
湔江岸邊語言的景德鎮
——鄭興明詩歌中的語言淬煉與彭州文化生態構建
文 /易杉
在四川當代詩歌版圖上,鄭興明是一位以瓷喻魂、以土為墨的獨特歌者。他扎根彭州沃土,以《彭州白》為詩學坐標,在瓷器的冷冽與鄉土的溫熱之間,開辟出一條農業生態詩歌的嶄新路徑。其詩歌創作超越了傳統鄉土詩的田園牧歌式書寫,將地方性知識轉化為普適性詩學,在語言本體與詩歌生態的雙重維度上實現了突破性創新。
鄭興明詩歌的生態意義,在于將彭州的地方性知識轉化為可通約的詩歌能量,構建出獨具辨識度的文化拓撲學。作為《湔江詩刊》主編,鄭興明將這條彭州母親河編織進詩歌經絡。《太陽神鳥起飛的地方》中,河流不僅是地理坐標,更成為動態的書寫主體。他創造性地將彭州特有的“湔江九曲”地理形態轉化為回環復沓的詩歌節奏,在《家在彭州》組詩中形成地理結構與文本韻律的同構。這種空間詩學超越了風景描寫,使湔江成為承載集體記憶的液態檔案,九峰山的高山杜鵑、葛仙山的霧靄、丹景山的牡丹都在水流中被重新編碼。
彭州白瓷在鄭興明詩歌中經歷了從器物到精神的升華。《彭州白》整部詩集構成一套完整的瓷器符號學:“胚胎”隱喻文化根源,“施釉”象征文明層積,“燒制”對應歷史淬煉。最具突破性的是將瓷器“寧碎不彎”的物理特性,轉化為當代農耕文明的精神品格。在《瓷片》一詩中,他描繪在金城窯遺址撿到宋代瓷片的體驗:“在金城窯遺址/撿到一塊宋朝的白瓷片/這是今天彭州白的老祖母……被撿起的時候/我清楚地看到/我的指尖,漏下敗北的時間/硬,是一種態度/老祖母啊,她看著一坡野菊/黃了一千次”。詩中,“宋朝瓷片”作為文化基因的載體,見證了千年時光的流轉。詩人通過“指尖漏下敗北的時間”這一意象,傳達出面對歷史時的敬畏與謙卑。而瓷片之“硬”被升華為一種精神態度,連接著古今匠人對信念的堅守。這種古今對話的視角,將家國情懷從空間上的鄉土眷戀拓展至時間上的文脈傳承,讓物質碎片升華為不屈的生命圖騰。這種在地物產的深度詩化,為農業詩歌提供了堅實的精神錨點。
鄭興明對方言的運用絕非民俗點綴,而是一場語言考古學實踐。他將“抬工號子”的節奏、“薅秧歌”的韻腳、“上梁號子”唱腔熔鑄為現代詩的內生韻律。《踮起腳尖的炊煙》中“灶膛里的柴嗶剝說著古蜀語”,讓擬聲詞承載文化密碼;《鄉下的蟋蟀》用“夜歌子”的復沓結構,使蟲鳴成為土地的心跳監護儀。更精妙的是將“瓷胎”“窯汗”“開片”等工藝術語轉化為詩學概念,在入選大學教材《文學寫作》《文學概論》的作品中,這些方言術語已成為解讀農業文明的新密碼。
鄭興明的家國情懷并非一味沉溺于懷舊,而是飽含對現代化進程中鄉土變遷的深刻觀察與憂思。在《廢棄的鐵軌》中,他寫道:“這廢棄的鐵軌,多像/一副擔架抬著一副擔架,多像/無數擔架抬著時光……廢棄的鐵軌,銹蝕中懷揣著暗傷/這銹跡,這/薄薄的掩藏和無聲的頌唱,這/向內、向骨頭前行的一微米/是多么多么遼闊的遠方”。鐵軌作為工業文明的象征,其“廢棄”暗示著傳統生活方式的式微。詩人以“擔架”的沉重意象,傳達出對逝去時代的哀悼。但鄭興明并未停留于感傷,他從銹跡中看到了“無聲的頌唱”,從微小的蝕痕中洞見“遼闊的遠方”,顯示出對家國命運辯證思考——消逝中孕育新生,傷痛里蘊含力量。
這種對現代化進程中精神家園守護的思考,在《黃昏的豇豆田》中表現得更為深切:“母親從豆架下出來,一定是/穿著圍裙。抱著豇豆的樣子,像/抱著孩子。那時候,母親多么年輕/可是,現在,豇豆田空著/你斜著身子,和一根拐杖相互支撐”。詩歌通過今昔對比,勾勒出傳統農耕生活圖景的消逝。“母親-孩子” 的隱喻暗示著人與土地的親密關系,而當下“空著的豇豆田”與“拐杖的支撐”,則揭示了鄉村空心化、老齡化帶來的生存困境。鄭興明在此表達的不僅是對個人母親的懷念,更是對整個鄉土中國母親命運的憂思。
面對現代化沖擊,鄭興明的詩歌展現出守護與超越的雙重姿態。在《默》中,他這樣描述彭州白瓷:“不是雪白,也不是青白/是米白……太極一樣糾纏,水乳一樣交融/就像詩情和畫意相互暈染/今天的清風吹拂宋朝的月色”。詩中,“米白”成為連接古今的色譜,“太極”象征對立統一,“清風拂月色”則完成時空的奇妙交融。這種藝術表達,暗示著真正的家國情懷應是在現代化浪潮中守護文化根脈,同時尋求傳統與現代的創造性融合。他的守望不是固守,而是讓“宋朝的月色”在“今天的清風”中煥發新生。
鄭興明的詩歌常以自然物象(如月亮、雪、蘆花、白瓷)為載體,賦予其超越時空的宇宙意識。在《彭州白》詩集中,他將白瓷比作“古典明月”,使其成為跨越宋詞與現代審美的精神符號,既承載歷史記憶,又指向永恒。這種“天地之心”的詩學觀,與漢儒“詩為天心”的宇宙論相契合,即詩歌不僅是個人情感的抒發,更是宇宙精神的顯現。
在《雪鷹》一詩中,他寫道:“從天空,團下一場風雪 / 從翅膀,團下一次飛翔”,將瓷器的燒制過程與雄鷹的翱翔結合,使靜態的瓷器蘊含動態的生命力,暗喻物質與精神的轉化。這種寫法呼應了中國古典詩歌“以小見大”的傳統,如劉禹錫《烏衣巷》中,尋常燕子承載王朝興衰的滄桑感。
鄭興明善于在短暫中捕捉永恒,如《瓷魂》中“一千多年,反反復復 / 踩過沉睡的家園,是疼”,將瓷器的破碎與歷史的傷痛交織,形成跨越千年的生命回響。這種時間意識,類似于司空圖所說的“藍田日暖,良玉生煙”,可望而不可即,卻蘊含深邃的宇宙哲思。
鄭興明擅長運用通感手法,如《泥香》中“用泥香,和你凝視 / 用泥香,和你說話”,將嗅覺(泥香)與視覺、聽覺交融,形成多層次的審美體驗。這種手法與古典詩歌中的“五官互通”一脈相承,如韓作榮《夜晚的玫瑰》中“聲音在花瓣中奔跑”,使意象更具張力。
他的詩歌常以植物(如木槿、蘆花)和器物(如白瓷、陶罐)作為象征體,賦予其超越本體的意蘊。例如,《木槿——懷念二姐》中,木槿花既是自然物象,又象征二姐的生命歷程,形成“物我合一”的古典意境。這種寫法類似《詩經》中的“比興”,如“桃之夭夭”既寫桃花,又喻新娘。
鄭興明的詩歌扎根于鄉土生活,如《攙扶》中“女兒,你攙扶我一時 / 就攙扶了我一生”,從日常細節提煉出生命哲思,體現“樸素哲學”的審美取向。這種風格與陶淵明“采菊東籬下”的田園詩學相呼應,強調在平凡中發現永恒。
鄭興明的詩歌既延續了中國古典詩歌的“意境”傳統,又融入了現代詩歌的隱喻思維和哲學深度。他的宇宙意識使其作品超越個人情感,觸及生命本質;而古典美學的運用,則使其語言凝練、意象深遠。正如他在《古典明月》中所寫:“你喊,一輪古典明月 / 就偎依你現代的衣襟”,他的詩歌正是古典與現代的完美交融。
在鄭興明的詩歌星系中,彭州白瓷既是具體的物質遺產,又是抽象的詩學透鏡;既是沉默的農耕見證者,又是言說的文化基因庫。他讓瓷器在詩中開口,讓詩歌在瓷上結晶,最終在湔江岸邊建立起一座語言的景德鎮。當《太陽神鳥起飛的地方》預言“瓷片將重新聚合成飛翔的形態”,這不僅是農業詩歌的復興圖景,更昭示著中華文明自我更新的詩學能量——在泥土與火焰的永恒對話中,在破碎與完整的辯證統一里,詩歌終將以瓷的品格,重鑄我們對大地最虔敬的誓言。
易杉,60后詩人,詩歌評論家。著有詩集《螃蟹十三夢》《拐角蝸牛》《第三人稱》《白噪音》等。
當白瓷的“硬”成為一種精神態度
當方言的韻腳織成文化的經緯
彭州的故事便有了最動人的注腳
或許,這就是詩歌的力量
它讓土地的記憶永不褪色
讓文明的火種永遠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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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數:3454期
文:易杉 鄧茹月
圖:張勇 喬剛 張鴻 冮志秀 高仕蓉 高玉芹 文德軍 米文勇 王鳳立 品鑒彭州
編輯:鄧茹月 審核:祁文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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