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抗戰(zhàn)勝利80周年
抗戰(zhàn)就在我們身邊 尋訪京津冀②
“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國破尚如此,我何惜此頭!”
這是九十一年前中國共產黨著名抗日將領吉鴻昌在就義前留下的絕筆,字字句句氣貫長虹。他就義的地點,就在如今的北京市東城區(qū)炮局胡同。20世紀30年代,炮局胡同的官方名稱是“北平陸軍監(jiān)獄”。
1934年11月24日,一個寒冷蕭瑟的冬日,監(jiān)獄接國民黨中央軍令:“以吉、任累次逞兵作亂,危害民國,通緝有案。更在津勾結共產黨,應即按照《緊急治罪法》將吉、任二犯執(zhí)行槍決。”關押在炮局胡同北平陸軍監(jiān)獄的愛國抗日將領吉鴻昌、任應岐被國民黨反動派殺害,英勇就義。吉鴻昌時年39歲,任應岐時年42歲。
今年是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80周年,《北京青年報》和北京市檔案學會聯(lián)手推出“抗戰(zhàn)就在我身邊”系列報道。第二期,我們就和“青睞”會員們一起,在學會秘書長王蘭順老師的帶領下,在一個天氣炎熱、陽光炙烤的午后,來到了炮局胡同,重訪抗日英雄就義之地,緬懷先烈耿耿忠魂。
吉鴻昌(左)
任應岐(右)
1934年11月24日,愛國抗日將領吉鴻昌、任應岐在“北平陸軍監(jiān)獄”被國民黨反動派殺害,英勇就義。吉鴻昌時年39歲,任應岐時年42歲。“北平陸軍監(jiān)獄”就在如今的北京市東城區(qū)炮局胡同。這條胡同至今依然保留著其獨特的歷史韻味,但肅殺之氣已蕩然無存,幾座殘留的炮樓掩映在縱橫交錯的天線和茂密蔥郁的樹枝間,那是歷史遺留下來的痕跡。
現(xiàn)場
炮局胡同如今保存四座基本完好的炮樓
如今的炮局胡同已經(jīng)煥發(fā)出新的生機,胡同內的小飯館、小賣部以及閑聊的大爺們,都讓人感受到這里濃濃的生活氣息。雖然歷史留下的痕跡依然清晰可見,但嶄新的生活早已在這里綻放,人來車往,一片祥和,時不時還有前來旅行游玩的人們魚貫出入,空氣中散發(fā)著閑適與安逸。
近百年過去,滄海桑田,換了人間,這條胡同依然保留著其獨特的歷史韻味,但肅殺之氣已蕩然無存,幾座殘留的炮樓掩映在縱橫交錯的天線和茂密蔥郁的樹枝間,那是歷史遺留下來的痕跡。
從北新橋地鐵站出發(fā),一路向東再往北,大約十幾分鐘的腳程,便可到達炮局胡同北平陸軍監(jiān)獄舊址。繞著炮局胡同走一走,路上依舊可以看到4座保存基本完好的炮樓,每座炮樓目測大約有四層樓高,粗細有三四人合圍。炮樓由高大的青磚院墻連接,墻頂端分布著鐵絲網(wǎng)和高壓線,有的炮樓已經(jīng)被密密麻麻的樹藤所覆蓋。
“今天人們所指的炮局胡同,位于北京市東城區(qū)的東北部,屬于北新橋街道辦事處管轄。胡同呈東西走向,西端南折,東起東直門北小街,西至柏林胡同,南與后永康北巷、后永康一巷、后永康二巷相通,北與炮局頭條相通。”跟隨王蘭順的步伐,快接近胡同東口的時候,有一條向北拐的胡同與其連接,寫著“炮局頭條”字樣,沿著這里向北走十幾步,就能看見胡同左側圍墻連著一個青磚炮樓,這個拐角就是吸引著無數(shù)歷史愛好者前來走訪的地點。
王蘭順邊走邊介紹起它的由來:“清代乾隆時在此地開設炮局,也就是火炮鑄造處,這條胡同也因此得名‘炮局胡同’。清代末年,位于炮局胡同的炮廠舊址被改建成關押犯人的監(jiān)獄,民國時期,這里被稱為‘北平陸軍監(jiān)獄’。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這里曾是北京國民黨當局囚禁共產黨人和革命群眾的監(jiān)獄之一;解放后,監(jiān)獄由北京市公安局接管。”如今,雖然監(jiān)獄功能已經(jīng)不復存在,但這些炮樓依然被保留下來,成為歷史的見證。
王蘭順講解道,1949年2月,炮局集中營被解放軍北平軍事管制委員會查封。解放后,炮局胡同里的監(jiān)獄被南北一分為二,監(jiān)獄的南半部,由北京市公安局接管,曾為北京市勞改局,后又成為北京市公安局的拘留所。2008年,北京市第三看守所遷至大興區(qū)新址,“炮局”也就終結了它的特殊歷史。
走進炮局胡同,就像走進了一個充滿故事的時空。每一座炮樓上的斑駁,每一塊高墻上的青磚,都仿佛在訴說著過去的歷史。
王蘭順介紹炮樓歷史
講述
就義時堅持坐姿
拒戴刑具談笑自若
在炮樓的墻根腳下站定,王蘭順講起了吉鴻昌、任應岐兩位愛國抗日將士的被害前后經(jīng)過。
就義之時怒視敵人
談到就義時的情景,王蘭順提到一個讓人深感欽佩的細節(jié),就是吉、任二人在生命最后時刻的從容不迫。
“臨刑前,任應岐、吉鴻昌二人不戴刑具,堅持以坐姿、怒目迎視敵人的罪惡槍口,大義凜然,從容就義。”王蘭順說吉鴻昌和任應岐共赴刑場時“態(tài)度從容、談笑自若”。
1934年11月24日,在就義的前幾個小時,吉、任二位用筆墨和信紙,給夫人及親屬留下最后遺囑。吉鴻昌寫下了那首氣壯山河的就義詩:“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國破尚如此,我何惜此頭!”至今廣為流傳。
吉鴻昌、任應岐給家人留下的遺囑感人至深,不僅抒發(fā)了對于救國抱負仍未實現(xiàn)的遺憾,也表達了對親人的不舍與牽掛。信件被保存了下來,如今成為了珍貴檔案。
二人共同主張“反蔣抗日”
成為摯友
吉鴻昌生于1895年,18歲加入馮玉祥的隊伍,開始戎馬生涯。他有膽有謀,作戰(zhàn)勇敢,在北伐戰(zhàn)爭中,其所率部隊被稱為國民革命軍第二集團軍的“鐵軍”。1931年,吉鴻昌因不愿替蔣介石打內戰(zhàn),被蔣解職并勒令出國“考察”,在歐美期間多次發(fā)表抗日演說,號召海外僑胞“用熱血擁護祖國”。1932年“一·二八”事變(淞滬抗戰(zhàn))爆發(fā)后,吉鴻昌回到祖國,并在同年4月秘密加入中國共產黨。
任應岐生于1892年,1924年9月參加孫中山領導的北伐戰(zhàn)爭。同年11月,被孫中山任命為建國豫軍總指揮。1927年,任應岐被蔣介石任命為國民革命軍第十二軍軍長。1930年3月,任應岐率舊部參加討蔣的中原大戰(zhàn)。中原大戰(zhàn)失敗后,任應岐結識了中共平津地區(qū)地下黨領導人劉仁,擁護共產黨的救國主張,開始了秘密的抗日反蔣活動。1930年冬,任應岐寓居天津,結識了吉鴻昌。二人因有著共同的“反蔣抗日”抱負與主張,很快成為摯友。
二人參與組建中國人民反法西斯大同盟
1933年5月,在中國共產黨的幫助和指導下,吉鴻昌同馮玉祥、方振武等在張家口成立察哈爾民眾抗日同盟軍,任第二軍軍長、北路軍前敵總指揮兼察哈爾省警備司令,帶領同盟軍與日寇激烈交戰(zhàn),收復了寶昌、沽源、康寶、多倫等地,這是九一八事變以來,中國軍隊首次從日偽軍手中收復失地之舉,對全國抗日力量產生極大鼓舞。
然而,由于蔣介石實施“攘外必先安內”政策,他派重兵進攻同盟軍,最終抗日同盟軍在國民黨部分兵力和日軍的夾擊下,因腹背受敵、寡不敵眾而失敗。
同盟軍失敗后,吉鴻昌到平津等地繼續(xù)從事抗日活動。1934年5月,在中國共產黨的號召下,吉鴻昌同宣俠父、南漢宸及任應岐將軍,聯(lián)絡宋慶齡、馮玉祥、楊虎城等各派抗日人士在天津成立了中國人民反法西斯大同盟。吉鴻昌任黨組領導成員,任應岐當選為常務委員會委員,進行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工作,聯(lián)合全國抗日反蔣力量,組織抗日武裝。
同時,吉鴻昌和任應岐等人積極籌劃,準備在中原發(fā)動10萬人大暴動,組建抗日義勇軍,成功后開辟西北抗日根據(jù)地。為實現(xiàn)這一計劃,籌集戰(zhàn)用資金,楊虎城將軍捐資1萬元,吉鴻昌捐資1萬元,任應岐將家中僅有的4.5萬元傾囊捐出,以至于其被國民黨反動派槍殺后,當時報界發(fā)出感嘆:“至于任之身后,家無恒產,均為可慮。”
密集組織反蔣抗日活動
為宣傳抗日愛國,大同盟編輯出版了機關刊物《民族戰(zhàn)旗》,吉鴻昌用自己的錢購置印刷工具,并在自家設立了秘密印刷廠,他的家成了黨在天津進行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工作的地下聯(lián)絡站,因而被黨內同志稱為“紅樓”。吉鴻昌還廣泛聯(lián)絡各界愛國人士,繼續(xù)準備武裝抗日活動,他的夫人胡紅霞變賣財產衣物,為抗日前線籌集軍火。
6月,吉鴻昌、南漢宸秘密與西安的楊虎城將軍取得聯(lián)系,并得到楊虎城的援助。吉鴻昌還親自約集原西北軍中具有反蔣思想的蘇雨生、邢肇棠、雷中田等人來天津,由天津地下黨組織集中進行秘密武裝斗爭的訓練,然后派往西北、豫南、豫西、安徽等地,組織人民抗日武裝自衛(wèi)軍。
二人在天津國民飯店遭暗算被捕
王蘭順介紹道,吉鴻昌和任應岐并不是在北平被捕的,而是在天津被捕之后,被轉移到了北平的炮局頭條陸軍監(jiān)獄,到北平后關押沒多久就被蔣介石下令殺害了。
因為在天津的抗日活動頻繁而密集,且打著“反蔣抗日”的口號,所以兩人很快成為了國民黨反動派的暗殺對象。1934年11月9日晚,任應岐與吉鴻昌在天津國民飯店接待國民黨李宗仁的代表劉向南,商議反蔣合作事宜時,突遭國民黨軍統(tǒng)特務的暗殺,劉向南被當場打死,吉鴻昌肩部被打傷,任應岐受了輕傷。隨后,天津法租界工部局巡捕包圍了飯店,以殺人嫌疑罪將吉鴻昌、任應岐逮捕并送往法國醫(yī)院。后來二人被引渡到天津蔡家花園國民黨51軍軍法處拘留所,之后又將二人引渡到北平陸軍監(jiān)獄。蔣介石對堅持抗日的二人恨之入骨,下達了“立時處決”的命令。
檔案
遺書高呼“大丈夫有志不能伸,有國不能報,痛哉”
王蘭順提到吉鴻昌、任應岐在就義前二人留給家人的遺書。“遺書寫得非常情真意切,吉鴻昌的遺書中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告訴妻子,自己已經(jīng)死了,還把后事跟妻子進行了交代,把家里邊很多詳細情況都說明白了,包括怎么托付孩子,怎么保護家產等。”
吉鴻昌給妻子的遺書 供圖/共產黨員網(wǎng)
原文如下:
紅霞吾妻鑒:
夫今死矣,是為時代而犧牲。人終有死,我死您也不必過傷悲,因還有兒女得您照應,家中余產不可分給別人,留作教養(yǎng)子女等用,我筆囑矣,小兒還是在天津托喻先生照料上學,以成有用之才也。家中繼母已托二、三、四弟照應教(孝)敬,你不必回家可也。
任應岐給家人的遺書
任應岐給家人的遺書結尾中寫道:“大丈夫有志不能伸,有國不能報,痛哉。”
寥寥15字,道出了任應岐的心聲,文字間盡顯豪邁和抱負。
由于籌集抗日活動資金,任應岐此前已將家中財物悉數(shù)捐出,所以他還在遺書中叮囑妻兒回老家居住。
字里行間凝聚了一位愛國抗日將領壯志未酬的遺恨和對親人家屬的牽掛。
檔案
當時的報紙對二人就義前的細節(jié)有描述
吉鴻昌、任應岐就義后的幾天內,當時的各家媒體也做了報道。11月27日、28日,《大公報》《華北日報》等對此事都有刊登,在報道中有以下表述,即:“吉任兩犯,均供認意圖擾亂治安,加入共黨,危害民國等情不諱。”中華民國二十三年11月26日(1934年11月26日)的北平《華北日報》的刊載標題為《吉鴻昌任應岐在陸軍監(jiān)獄槍決,加入共黨危害民國,該兩犯已供認不諱》。
1934年11月27日,《大公報》以標題《吉鴻昌任應岐前日在平槍決》刊載了此事,次日又刊登了吉鴻昌、任應岐被捕和被殺害的詳情經(jīng)過,標題為《吉鴻昌任應岐執(zhí)行槍決詳情臨行要求準許書立遺囑》。報道中寫道:
“吉鴻昌,任應岐在津法租界國民飯店被人狙擊受傷后,當由法工部局將吉任及嫌疑犯許際云等,引渡與五十一軍軍部訓辦。”
也有個別報道多寫幾句,對于行刑經(jīng)過和二人的態(tài)度神色也有詳情記載,如《大公報》在報道中寫道:“兩人亦均未戴刑具……仍矜矜自持,與人談講起過去歷史,言語之間,多魁梧慷慨之詞。”
吉鴻昌和任應岐的英勇犧牲和堅定信念,激勵了更多的人投身于抗日反蔣的事業(yè)中,為中國抗日戰(zhàn)爭勝利和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為中華民族的獨立與自由奉獻了寶貴生命。
王蘭順介紹道,兩位愛國將領的尸骨如今都得到妥善安置。“吉鴻昌被安葬在鄭州烈士陵園,河南省扶溝縣有吉鴻昌烈士紀念館,河南省魯山縣倉頭鄉(xiāng)劉河村有任應岐舊居和陵園。”
2009年,吉鴻昌入選“100位為新中國成立作出突出貢獻的英雄模范人物”;2014年,吉鴻昌被列入民政部公布的第一批300名著名抗日英烈和英雄群體名錄。2021年7月,河南省人民政府追認任應岐為烈士。
抗日英雄們遠去了,他們的錚錚鐵骨和家國情懷卻永久地鐫刻在了歷史長河中。炮局胡同的歷史變遷不僅見證了時代的更替,也記錄了抗日英雄們的生命痕跡。歲月變遷,檔案留痕;國難當頭,志士扼腕。吉鴻昌、任應岐在“炮局”慷慨就義,其忠勇其壯烈,檔案不會忘記,歷史不會忘記,共和國也不會忘記。
文/北京青年報記者 雷若彤
檔案供圖/王蘭順
編輯/張嘉
排版/王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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