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4月24日，星期五，南京。

在國民黨中央組織部黨務調(diào)查科值班的錢壯飛，看到了主任徐恩曾辦公桌上的三封電報。

因為是周五晚上，徐恩曾去上海情婦那里度周末，小特務也趁機紛紛外出，作為徐恩曾機要秘書的錢壯飛，得以看到徐恩曾桌上三封注有“絕密”字樣的電報。“絕密”字樣和發(fā)報地點，引起了錢壯飛的警覺。

“武漢方面出了什么大事？”

旁人不知道的是，此時的錢壯飛還有另一重身份——受中共中央特科直接領導的中共地下情報員。

錢壯飛暗自思忖之時，報務員又送來一封武漢發(fā)來的急電，上面赫然寫著“絕密特急徐主任親譯”。

半天接連發(fā)出四封絕密電報，這是情報工作中不曾有過的事情。錢壯飛在收文單上簽字后，將四封電報帶回自己的辦公室，掏出密碼本翻譯后，得出的電文令他渾身冷汗：

“黎明被捕并表示歸順黨國，如能迅速解至南京，三天之內(nèi)可以將中共中央機關全部肅清。將用輪船將黎明解送南京。”

這個被捕叛變的黎明，正是中共中央特科的主要負責人顧順章。之所以他的叛變令錢壯飛如此緊張，是因為他掌握著中共中央各據(jù)點和人員的信息，包括周恩來、陳云的住處和聯(lián)絡站點。錢壯飛得到情報之后，顧不得遲疑，立即展開向中共中央遞送情報的部署。

一場挽救中共中央的行動，就此開始。

錢壯飛

錢壯飛于1895年出生于浙江湖州一個商人家庭，中共隱蔽戰(zhàn)線的“龍?zhí)度堋保ㄥX壯飛，李克農(nóng)，胡底）之一。1915年，他考入國立北京醫(yī)科專門學校，1919年畢業(yè)。后留京行醫(yī)，還教過美術和解剖學，演過電影，擅長書法、繪畫和無線電技術。1925年經(jīng)內(nèi)弟介紹，他和夫人張振華在北京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中共北方區(qū)委領導下的各級黨組織遭到了嚴重破壞，錢壯飛已無法在北京安身。經(jīng)組織安排，他于1928年初轉(zhuǎn)移到了上海，考入國民黨中央組織部部長陳立夫的親信、建設委員會無線電管理處處長徐恩曾主辦的無線電訓練班，供職于上海國際無線電管理局，先后在中共法南區(qū)委所屬的法租界支部、中央特科情報科科長陳賡的直接領導下，從事黨的秘密工作。

顧順章叛變后，為向蔣介石獻媚，不愿意被別人搶走功勞，選擇去南京而不在武漢告密，才有了電文中“解送南京”一事，這就給錢壯飛的行動爭取了時間。

錢壯飛根據(jù)電文計算著顧順章抵達南京的時間，“若乘軍艦，顧順章也要后天下午才能到達南京。與蔣介石談好，即使連夜部署，大后天才能在上海進行大搜捕。”錢壯飛安排女婿劉繼第二天早上乘火車去上海后，當夜十點，報務員又送來一封電報，電文是“軍艦遲緩，請速派飛機來接！”

若是顧順章乘坐飛機，第二天下午就可以見到蔣介石，大搜捕將提前一天到來。深知肩負歷史重任的錢壯飛立即讓女婿乘坐當晚零點十分的貨車前往上海。4月25日，錢壯飛整整一天都沒有離開辦公室，晚上八點又收到武漢方面的絕密電文：“徐主任左右有共黨分子潛伏。”這確是令錢壯飛高興的電文，這說明顧順章還在武漢。原來，因天氣惡劣，顧順章在武漢機場空等一天，這進一步使錢壯飛的行動贏得了時間。

4月26日早晨，錢壯飛接到顧順章從武漢起飛的電文。這時劉繼敲門回來，說找遍全上海的關系點都沒能找到李克農(nóng)，最后將信交給了岳母，委托她轉(zhuǎn)呈黨中央。

為了穩(wěn)妥起見，使得情報順利傳遞給黨中央，錢壯飛決定親赴上海。上午九點，徐恩曾回到辦公室，錢壯飛像往常一樣將電文遞給徐恩曾后，直奔車庫，駕駛著汽車沖出南京城，敵我雙方展開了一場爭分奪秒的戰(zhàn)斗。

徐恩曾

當天下午五點，當顧順章等從南京孝陵衛(wèi)機場動身去上海時，錢壯飛已經(jīng)在上海與黨中央取得了聯(lián)系，黨中央迅速轉(zhuǎn)移，錢壯飛這一壯舉挽救黨中央于水火之中。

深夜十一點，當國民黨特務撲到周恩來住處時，發(fā)現(xiàn)屋里空無一人，只有盆里燃燒的文件灰燼和一縷青煙。顧順章嘆氣道：“讓錢壯飛搶先一步了。”

錢壯飛離開南京之時，自知此次一去，身份定將暴露，但考慮到帶著女兒和年幼的兒子不便行動，只好忍痛將他們留下。出于愛子之情，他在辦公桌內(nèi)給徐恩曾留了一封信，說明二人政見不同，卻不要殃及孩子，否則便要將掌握的徐恩曾貪污特務經(jīng)費、暗算同僚和生活上的一些隱私都捅出來。事后，錢壯飛的女兒、女婿和幼兒都被抓捕，不過，徐恩曾畢竟擔心短處被揭發(fā)，關押一段時間又將他們釋放，錢壯飛卻從此再也沒能見到自己的兒女。

錢壯飛身份表明之后，徐恩曾還表示：“他是一個埋頭工作，忠誠老實，而且很有才能的青年人，他不多說話，也不多問他工作范圍以外的任何問題，他熟練地執(zhí)行著我的命令。我真不相信，這樣一個模范工作人員是共產(chǎn)黨。”

錢壯飛的這一次行動，搶在敵人動手之前采取一系列果斷措施進行轉(zhuǎn)移，使黨避免了一場后果十分嚴重的破壞，保衛(wèi)了黨中央。周恩來在戰(zhàn)爭期間和新中國成立后多次滿懷深情地提起錢壯飛，曾說：“如果沒有錢壯飛同志， 我們這些在上海工作的同志早就不在人世了。”

1935年3月末，錢壯飛隨軍長征到達貴州省黔西縣第七區(qū)（現(xiàn)屬金沙縣），為偵察南渡烏江路線只身進入黔西縣沙土區(qū)長壩鄉(xiāng)梯子巖一帶附近的叢林，隨即失蹤，后被判定為犧牲；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被民政部追認為革命烈士。

錢壯飛烈士塑像

參考文獻：

1.《錢壯飛: 隱蔽戰(zhàn)線的杰出代表》（湖州市委黨史研究室，《政策瞭望》，2021年5月）

2.《潛伏敵人心臟的一次驚天行動——錢壯飛智截密電保衛(wèi)黨中央》（一迪，浙江省委黨史研究室，《浙江檔案》，2011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