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2月4日,臺北馬場町刑場朔風凜冽。當槍聲撕裂清晨的寂靜,一具身軀轟然倒地,卻以震撼的姿態凝固成永恒的詰問——劉光典頭顱高昂,怒目圓睜,面朝蒼穹。
鮮血浸透黃土,這位潛伏臺灣十年的紅色特工,至死未瞑目。更殘酷的是,國民黨特務機構隨后竟派出替身在香港散布“劉光典叛變”的謠言,使他背負污名近四十載。
直到1988年,一份由老特工冒死帶回的絕密文件跨越海峽,中共中央才含淚確認:他從未屈服。
1922年,劉光典生于山東萊陽一個鐵路工人家庭。15歲喪父后,他輟學挑起生計重擔,憑借機敏在東北藥材行業立足。
彼時東北淪陷于日寇鐵蹄,他在日偽警察局任職期間,目睹同胞受虐而偽警助紂為虐,憤然辭職。
一警察同事曾譏諷:“這世道,清高能當飯吃?”他卻將藥材生意利潤悄悄換成藥品,轉送給抗日志士。
1947年的寒冬,劉光典的人生軌跡徹底轉向。通過藥材交易,他結識了中共地下黨員洪國式。
當洪國式將《新民主主義論》遞給他時,他連夜讀完,黎明時分緊握對方雙手:“我愿為光明搏命!”
次年,他正式入黨,并將半生積蓄——相當于今日數百萬元的12兩黃金——全數獻作黨的活動經費。
遼沈戰役前夕,沈陽城戒備森嚴。劉光典以“福生藥店”老板身份潛入,將國軍布防圖縮成指甲蓋大小,藏于藥丸錫紙內送出。
北平圍城期間,他身著長衫穿行火線,懷揣的糕點盒夾層里,密件詳錄傅作義部炮兵陣地坐標。
戰友回憶他“總笑著撣去長衫炮灰:‘炮彈追不上報國心’”。
1949年10月25日,劉光典首次赴臺。一個月內,他穿越基隆軍港、左營潛艇基地,將國民黨海陸空布防絕密膠片縫入大衣內襯帶回大陸,獲中央嘉獎。
離臺前夜,妻子王素蓮緊握他雙手:“家里一切有我。”此別竟成永訣。
1950年1月他再赴臺灣時,死神已張開巨網。2月,中共臺灣省工委書記蔡孝乾被捕叛變,供出包括吳石、朱楓在內的400余名特工。
軍警按名單大搜捕,臺北街頭貼滿通緝令。洪國式為掩護劉光典,受盡酷刑仍謊稱“他已返港”,最終血染刑場。
通緝令上的劉光典懸賞金額飆升至十萬新臺幣。他燒毀文件,化名“羅輔基”,與黨員王耀東遁入臺南善化深山。
在毒蛇出沒的洞穴里,他們以野果充饑,用竹筒接雨水解渴。為換取食鹽,劉光典編織竹筐托農婦代售,卻被疑為“共諜”告密。
1954年2月13日,數百軍警圍山,槍聲中王耀東當場犧牲,劉光典身中三彈被捕。
獄中五年,國民黨特務威逼利誘:
以妻兒性命脅迫他錄制“反共聲明”
許諾少將軍銜和高官厚祿
劉光典撕裂“自白書”擲向特務:“要我背叛信仰,除非日月倒懸!”
1959年立春,蔣介石親批死刑。刑場上,憲兵喝令“跪地受刑”,他昂首挺立:“我生為真理,死亦直立!”槍響剎那,他仰天怒目,似在質問歷史。
更卑劣的是,國民黨隨后派替身赴港,以劉光典之名散布“投誠”謊言,致其家屬在大陸飽受冷眼,妻子郁郁而終。
1988年臺灣解嚴后,一份標注“絕密”的檔案輾轉至北京。文件揭示:
特務機關策劃“替身計劃”的會議記錄
劉光典獄中血書殘片“信仰如磐”
同監老兵證言“他把牢飯肥肉讓給病友”
1991年,臺灣《聯合報》刊出刑場照片,學者徐宗懋見之震撼:“身中七彈仍雙目如炬,豈是叛徒之相?”
2008年,北京福田公墓新立墓碑,劉光典終以“革命烈士”身份還葬故土。
遺骸返鄉時,三子女撫摸斑駁顱骨上的彈孔,泣不成聲。
2013年,臺北馬場町刑場遺址豎起“人權紀念碑”。一群大陸訪客駐足劉光典就義處,輕聲誦讀岳飛詞句:“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這聲穿越八百年的長嘯,恰似劉光典刑場怒目的注腳——當千萬人沉默于長夜,總有孤勇者以血肉為火種,在史冊烙下永不瞑目的追問。
而今海峽波濤依舊,那具傲立刑場的身軀早已化作巍峨路標,指引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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