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10月15日,武漢長江大橋通車典禮上,鑼鼓喧天,彩旗飄揚。毛主席站在橋頭,望著奔騰的江水,突然轉頭問身邊的湖北省委書記王任重:“那個王盛榮,現在怎么樣了?當年在贛南,他可是條不要命的漢子。”
這話一出,周圍的官員臉色驟變,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最后還是公安廳長硬著頭皮小聲回答:“主席,王盛榮……他去年因為‘貪污鎢砂’被判了死刑,現在還在武昌監獄等著執行。”
“胡鬧!”毛主席的聲音陡然提高,手里的香煙重重摔在地上,“立刻把人放了!我倒要看看,當年敢背著我沖槍林彈雨的人,怎么就成了貪污犯!”
這個能讓毛主席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怒的王盛榮,究竟是何許人也?故事還得從25年前那個寒冷的冬夜說起。
1932年12月,贛南的山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時任共青團中央局組織部長的王盛榮,帶著一個排的紅軍戰士,騎著快馬在山路上疾馳。他們剛接到緊急命令:必須在天亮前把毛主席從沙洲壩接到瑞金參加中央會議。
當隊伍靠近毛主席駐地時,突然響起密集的槍聲。偵察兵回報,一股反動民團摸了過來,毛主席的警衛排正拼死抵抗。王盛榮心里一緊,翻身下馬就帶著人往村里沖。
村口的土路上,幾個團丁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正一步步逼近一個捂著屁股、走路姿勢怪異的身影——正是被嚴重痔瘡折磨得幾乎無法行走的毛主席。王盛榮大吼一聲,抬手就是兩槍,當場撂倒兩個團丁。
“主席,快跟我走!”王盛榮沖到近前想扶他,卻見毛主席疼得額頭冒汗。情急之下,他甩掉步槍,蹲下身子:“主席,我背您!”
寒冬臘月,王盛榮背著毛主席在田埂上狂奔,子彈嗖嗖地從耳邊飛過。他身上的棉衣被流彈打穿,鮮血順著腰際往下淌,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暗紅的腳印。直到跑出二十多里地,聽不到槍聲了,才敢把毛主席放下。靠在樟樹上喘息時,毛主席摸著他滲血的傷口紅了眼眶:“你這小子,命都不要了?”王盛榮咧嘴一笑:“主席沒事就好,我年輕,扛得住。”
誰也沒想到,這個在槍林彈雨中救下毛主席的硬漢,二十多年后會身陷死牢。
1933年春天,上海地下黨組織經費徹底斷絕,兩批運送經費的同志要么失蹤要么叛變。時任中央蘇區“國家銀行”副行長的鄧穎超,把一個沉甸甸的木箱交到王盛榮手上:“這里有3.5萬美金,是從蘇區老百姓牙縫里省出來的救命錢,你必須送到上海陳云同志手里。”
王盛榮把美金分裝在幾個特制的腰帶里,從江西出發,經廣東到香港,再轉道上海。在香港碼頭,巡捕攔住他要開箱檢查。王盛榮想起陳云的囑咐,悄悄從鞋底摸出兩塊銀元塞過去,陪著笑臉說:“長官,小本生意,混口飯吃。”巡捕掂了掂銀元,揮揮手放他過了關。
三個多月風餐露宿,王盛榮瘦得脫了相,終于把分文不少的美金交到陳云手上。這筆錢后來支撐了上海地下黨半年的活動經費,被黨史專家稱為“紅色金融史上的生死轉運”。
新中國成立后,王盛榮轉業到地方,擔任中南工業部有色金屬管理局副局長。1950年深秋,周總理把他叫到辦公室,指著一份文件說:“現在國家百廢待興,急需外匯買設備,中央決定一年內出口一萬噸鎢砂,這個任務交給你。”
當時南方礦區堆積如山的鎢砂運不出去,主要是缺卡車。王盛榮跑遍了湖南、江西的礦山,急得滿嘴燎泡。這時有人提醒他:“香港還有一批抗戰勝利后繳獲的鎢砂,被國民黨凍結在銀行里,要是能盤活……”
他連夜趕回北京向周總理匯報:“我想用香港那批鎢砂作抵押,先貸款買卡車,運出內地的鎢砂再還貸款。”總理沉思片刻:“這是險招,出了問題要掉腦袋的。”王盛榮拍著胸脯保證:“為了國家,掉腦袋我認了!”
靠著這個“空手套白狼”的辦法,幾百輛卡車浩浩蕩蕩開到礦區,一萬噸鎢砂如期出口。可誰也沒想到,1955年“肅反”運動中,這筆正常的貿易被定性為“里通外國”,王盛榮被扣上“貪污外匯”的罪名,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在武昌監獄的日子里,王盛榮常常望著鐵窗發呆。他想起1936年在延安和妻子趙明珍結婚時的情景,那時他請戰友們吃了碗陽春面,趙明珍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現在妻子來探監,帶來的窩頭他都難以下咽——不是餓,是心里堵得慌。
1957年長江大橋通車那天,毛主席的震怒像一道驚雷,劈開了籠罩在王盛榮頭上的陰霾。三天后,穿著囚服的王盛榮被直接接到省委大院,新任湖北省委書記親自遞給他一份任命書:湖北省冶金廳廳長。
王盛榮捏著任命書的手直抖,跑到長江邊吼了一嗓子,驚飛了蘆葦蕩里的水鳥。上班第一天,他騎著從舊貨市場淘來的二手自行車,徑直進了武漢鋼鐵廠的煉鋼車間,蹲在地上跟工人師傅討教怎么提高爐溫。
在冶金廳廳長任上,王盛榮跑遍了湖北所有的礦山。為了測量大冶鐵礦的礦脈走向,他帶著技術員在山里住了半個月,腳上的解放鞋磨穿了三雙。有老礦工回憶:“王廳長不像個官,跟我們一起吃糙米飯,啃咸菜疙瘩,下井比誰都積極。”
1962年困難時期,組織上要給他補發坐牢期間的工資,王盛榮擺擺手拒絕了:“國家現在這么難,把錢用在礦山設備更新上吧。”女兒王英后來回憶:“我爸這輩子就認一個理,公家的錢一分不能沾。他常說,當年在上海送美金,睡橋洞啃冷饅頭,也沒想過給自己留一分錢。”
1979年離休時,王盛榮只收拾了一個布包,里面除了幾件舊衣服,就是那本翻得卷了邊的黨章。孫子問他:“爺爺,您當了這么大的官,怎么啥寶貝都沒有?”他指著墻上那張泛黃的照片——那是1933年他和毛主席在瑞金的合影,照片上的年輕人穿著軍裝,腰桿挺得筆直。
2006年10月,99歲的王盛榮躺在武漢同濟醫院的病床上,意識已經模糊。女兒湊到他耳邊說:“爸,您當年救過的毛主席,帶領咱們國家富起來了,高鐵都通到家門口了。”老人干裂的嘴唇動了動,像是露出了一絲笑容。
臨終前,他突然清醒過來,指著衣柜說:“那件中山裝……”護士幫他換上洗得發白的中山裝,老人這才安詳地閉上了眼睛。護士長抹著眼淚說:“老爺子這輩子,活得真干凈。”
出殯那天,武漢鋼鐵廠的老工人們自發來了兩百多人,舉著“王廳長,我們記得你”的牌子。這些頭發花白的老人里,有的是他當年從軋鋼廠提拔的技術員,有的是跟著他在礦山奮戰過的礦工。他們或許不知道王盛榮救過毛主席的命,只記得那個肯聽工人說話、肯為工人辦實事的“布衣廳長”。
如今,在武漢九峰山革命公墓,王盛榮的墓碑上沒有任何官銜,只刻著七個字:“老共產黨員王盛榮”。墓碑前常年放著礦工們送來的野花,就像他當年在贛南救毛主席時,田埂上盛開的無名小花一樣,平凡,卻充滿了生命力。
這個曾在歷史關鍵時刻改寫命運的人,最終把自己活成了普通人。但歷史記得,長江記得,那些被他溫暖過的人,更記得。就像武漢長江大橋的橋墩,深深扎根在江底,默默承載著南來北往的列車,也承載著一個老共產黨員的赤子之心。
資料來源:
1. 《王盛榮同志生平》,中共湖北省委黨史研究室,2007年第1期《黨史天地》
2. 《紅色金融家王盛榮》,中國人民銀行武漢分行編著,湖北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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