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暑期檔是6月1日至8月31日,但截至7月15日,國內電影總票房僅33億元,較去年同期41.81億元下滑了約21%。甚至今年以來,除春節檔外,還沒有一部電影能突破5億元大關。
市場仿佛陷入了5億魔咒,一片靜寂。
我查了一下國家電影局的數據,2024年暑期檔內地電影總票房116.43億元,比2023年下降43.5%;若將時間周期拉長對比,大盤票房與觀影人數均滑落至十年前的水平;放映場次創新高背后,卻是上座率降至疫情期間的水平。
這不僅僅是市場的選擇,而是一場遲來的“審判”——中國電影,正在為“手工作坊式生產”付出代價。
針對電影行業未來發展,光線傳媒王長田董事長在今年的上海電影節上建議,鑒于近幾年電影成本上升過快,市場難以消化,必須改革電影生產機制。
暑期檔的“工業照妖鏡”:我們的問題到底在哪里?
混亂的片場,失控的成本
我在某古裝大片拍攝現場流出的通告單上看到:
主演每天實際拍攝時間僅2.3小時,而好萊塢標準為6小時以上;
70%工時浪費在“等燈光”“改劇本”“協調檔期”等非創作環節;
因缺乏預制流程,一場戲反復拆搭場景,單日損耗超80萬元;
制片人掛名一大堆,拿著高價片酬,卻從未在片場看到過他們的人影;
偷油,偷盒飯,偷房間,訂房,置景拿回扣等司空見慣,只要不是玩得過火,“跑冒滴漏”都成為行業的潛規則;
行業的每個環節不透明,同一部影片讓10個制片人去做預算會有10個版本。我在英國學習制片人課程時,英國一名資深制片人告訴我們,一部影片不管讓誰做預算,基本上是一個結果,因為每一個環節收費在網上都查得到,而我們到一部影片殺青時,最終決算的成本永遠是一筆糊涂賬。
我接觸一位國內資深制片人,他對我說,“我們的電影不是‘拍’出來的,是‘熬’出來的”。
技術的代差,赤裸到殘忍
《封神》視效總監曾透露:“質子戰舞”一個鏡頭需發往德國、韓國、印度等六國的后期公司進行加工,因國內無法實現肌肉動力學精準渲染。
對比《奧本海默》IMAX膠片攝影機全程直出的震撼,《孤注一擲》導演在采訪中承認——很多戲因為綠幕摳像預算不夠,只能刪改劇本。
人才的斷層,比想象中更可怕
通常我們稱八十年代初從北京電影學院畢業的導演為“第五代導演”,主要代表人物有陳凱歌、張藝謀、吳子牛、田壯壯、顧長衛、黃建新等,八十年代中后期進入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為“第六代導演”,他們是在90年代后期開始執導電影的一批年輕導演,以賈樟柯、王小帥、婁燁、陸川等為代表。
然而,我們到目前為止還在看這些老人為我們拍他們以為年輕人要看的影片,看不到代際傳承的第七代導演出現。
演員呢?還是這些老面孔,甚至70多歲的人還要裝嫩去演小姑娘的戲。
燈光師平均年齡49歲,年輕人留存率不足20%,而且我們的燈光從業者很多是來自中原一個村,互相帶出來的,沒有接受過專業的培訓。
全國開設電影工程技術專業的高校不足10所!
追究起來,不得不說,平臺的評級制度對這些問題要負很大責任。平臺的遙控不僅體現在選角上,還影響了整個影視行業的運作方式。
從數據導向的選角策略到對內容的控制,平臺的影響力正在重塑行業格局。然而,這種趨勢帶來了諸如缺乏創新、新人難以脫穎而出等問題,對行業的長遠發展已顯示出致命的殺傷力。
一直在說的電影工業化,還很初級
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建立起電影制作標準化和編劇、拍攝、后期、宣發到發行的流程化體系,缺乏高度專業化分工明確的制片機制,我們的制作還停留在項目管理制階段,還沒有過渡到流程管理制階段。
以劇本創作為例,歐美推行的是編劇室制度,是由一個主創牽頭、編劇們組成的集體創作機制。劇本一經定稿,無論是多有名的導演還是明星,都不能改劇本。
再如拍攝方式仍偏于“經驗主義”,很多劇組依賴“老人帶新人”,缺乏系統工業流程指導,導致我們許多影片檔期和制作成本都是不可控的。
制片成本構成不合理讓人不敢想象
我們每一部影片制作成本中,往最低說一半要被演員拿走,而這一半中70%是屬于大明星的。我們的劇本組能拿到的連5%都不到。歐美一部影片的制作成本中演員只占18%~25%,而劇本組卻占28%。
所以,當我們還在感嘆缺乏好劇本時,可以從中一窺端倪,這是我們的分配體制先天所造成的。
只有電影火爆才會造星,所以演員和電影應該是一個共榮共生的組合,然而我們的演員在每部電影制作成本中還要竭澤而漁,這樣下去,還會有更多的錢用來制作嗎?
明星要敬畏電影,感恩電影,感恩劇組創作的每一位成員,是他們的付出才有你的輝煌和精彩!
王長田說,“中國電影工業化水平僅為好萊塢的30%”,他沒說的是,這70%的差距,可能只需要一次真正的覺醒與改革就能跨越。
如果有希望改革,您認為電影生產機制最該優先改革的是哪項呢?
作者
陳建瑜|投稿 tougao99999
作者:
曾任寧波影視文化產業區管委會主任
中國電影家協會
員,
中國電影家協會影視基地工作委員會副會長。
本文轉載自“陳哥說影視”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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