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又炸鍋了。

這次是因為清華教授李稻葵說要給外來務工人員發15萬安家費。朋友圈里轉瘋了，有人說“終于有良心專家了”，有人罵“又是嘩眾取寵”，還有人直接@李稻葵：“錢找他要去”。

但問題是，李稻葵真的說要發15萬嗎？

我翻遍了公開報道，沒找到任何李稻葵呼吁“直接發15萬安家費”的原話。這就很有意思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說法，怎么就傳得有鼻子有眼？

壹、他到底說了什么

2024年1月20日，李稻葵在世界金融論壇北京峰會上提出了一個“安家落戶計劃”。

具體內容是這樣的：

中國5億農民中有2.5億外來務工人員，5年內可嘗試解決1.5億人的安家落戶問題。政府可從每年30萬億財政收入中拿出5000億，用于幫助他們在城市買房。

注意，是“幫助買房”，不是“直接發錢”。

還有，給65歲以上未交社保的農村父母每月提供500元養老金，解決孩子入學入托問題。

算算賬：5000億除以1.5億人，平均每人3333元。這和網傳的“15萬”差了多少？差了45倍。

45倍啊，朋友們。

貳、數字是怎么變魔術的

從3333到15萬，這個數字膨脹過程堪比股市泡沫。

可能有人把“幫助買房”理解成了“全額補貼”，然后腦補了一套房子的價格，最后得出了15萬這個數字。也可能是某個自媒體為了流量，故意夸大數字。

反正到最后，李稻葵莫名其妙就成了“撒錢狂魔”。

他還舉了寧波的例子：寧波多年來將政府預算的10%專門用于外來務工人員的福利套餐，包括住房、教育、培訓等。第一年投入與GDP增長實現了1：1的效果。

這是個系統性的社會投資方案，不是簡單粗暴的發錢。

叁、網友為什么不買賬

即便澄清了數字，網友的反應依然很有意思。

“良心專家”派認為，終于有人為底層發聲了。這些人可能真的被現實壓得喘不過氣，聽到任何可能的好消息都愿意相信。

“嘩眾取寵”派覺得，又是專家在那里畫大餅。畢竟這些年，各種“專家建議”層出不窮，但真正落地的有幾個？

“錢找他要”派最直接：既然你提議，那錢你出。

這種反應其實很正常。當一個社會的信任成本過高時，任何建議都會被質疑動機。專家說什么都不對——說得保守了，叫不接地氣；說得激進了，叫嘩眾取寵。

肆、真正的問題在哪里

李稻葵的建議本身并不荒謬。

外來務工人員的城市融入問題確實存在，住房、教育、養老都是實實在在的痛點。用財政資金進行社會投資，理論上也說得通。

但問題是，這種建議在當下的語境中，很容易被誤讀。

首先，公眾對專家的信任度本就不高。這些年各種“專家建議”滿天飛，從“年輕人不要那么著急買房”到“建議農民把閑置房屋租給城里人”，每一個都能引發群嘲。

其次，財政資金的使用透明度不夠。老百姓不知道錢從哪來，更不知道錢到哪去。在這種情況下，任何涉及“政府花錢”的建議都會被質疑。

最關鍵的是，這種建議缺乏可操作性。

5000億聽起來很多，但分攤到1.5億人身上就不多了。而且這筆錢怎么用？誰來監督？如何防止腐敗？這些問題都沒有答案。

伍、專家的尷尬處境

李稻葵們面臨的是一個兩難境地。

不說話，被批評象牙塔里不接地氣。說話了，又被質疑動機不純。說得溫和了，沒人關注。說得激進了，被罵嘩眾取寵。

這其實反映了整個社會的焦慮。

大家都知道問題在哪里，但沒人知道解決方案在哪里。專家提建議，網友罵專家，但罵完之后問題還在那里。

更尷尬的是，很多時候網友罵的不是建議本身，而是建議背后的無力感。我們都知道外來務工人員需要幫助，但我們也都知道，這種幫助很難真正落地。

陸、信任危機的根源

為什么一個本來合理的建議，會被扭曲成“發錢15萬”的謠言？

因為在信息傳播的每個環節，都有人在加工、包裝、夸大。

自媒體為了流量，會故意夸大數字。網友為了表達不滿，會故意曲解原意。最后，真相就在這種傳播中被徹底扭曲了。

這種現象很普遍。專家說A，媒體報道成B，網友理解成C，最后大家爭論的是D。每個人都很憤怒，但沒人知道在憤怒什么。

更深層的問題是，我們已經習慣了不相信。

不相信專家，不相信媒體，不相信政府，甚至不相信自己的判斷。在這種氛圍下，任何建議都會被質疑。

柒、出路在哪里

李稻葵的建議可能有道理，也可能有問題。但重要的不是這個建議本身，而是我們如何討論這個建議。

如果我們連基本事實都搞不清楚，還談什么解決問題？

外來務工人員的困境是真實的，財政投入的必要性也是真實的。但如果每次討論都被情緒綁架，被謠言誤導，那永遠不可能有真正的進步。

也許我們需要的不是更多的專家建議，而是更好的討論環境。一個能夠基于事實、理性分析、建設性批評的環境。

但這個環境從哪里來？

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是需要每個人努力營造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決策者要更透明地公開信息，更有效地執行政策。

這不是為李稻葵辯護，這是為理性討論辯護。

而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外來務工人員，等不起我們無休止的情緒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