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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電影《Persona:SULLI》的上映,讓人們再度回憶起了四年前自殺的韓國藝人雪莉。
這部影片分為短片《4:圣潔島》與訪談《致真理》兩部分。在訪談的開頭,采訪者請雪莉做一下自我介紹,對這個簡單的問題,她沉默了半晌,問到:“說名字就好了嗎?”
然后,她對著鏡頭,說出了自己的本名:崔真理。
“我是誰”,對于那時已經走在生命末尾的雪莉來說,這個問題確實很難回答。
9歲聽從母親安排成為童星,15歲從韓國第一大娛樂公司出道成為偶像。身邊的人沒有把她當成小孩,她也被要求什么就做什么。
但20歲那年,雪莉決定要靠自己尋找答案。
在探索和表達真實自我的過程中,“崔真理”不停地摧毀著那個被偶像工業打造出來的乖乖女“雪莉”。這樣的叛逆和越軌,讓她被外界打上了“瘋女人”的標簽。父權制和新自由主義的合謀,讓她最終只能用死,完成最后的反抗。
韓語中的白,有兩個對應的單詞。“一個是棉花糖的白,一個凄涼地滲透著生與死。”
那些攻擊她是瘋女人的人,期待能看到的是前一種甜美可人;而四年后的現在,人們才發現,她美麗而短暫的人生,一直在書寫的,是后一種。
拍攝《致真理》時,雪莉的心理狀態已經非常糟糕了。
面對一個個想要深入她內心世界的問題,她總會沉默很久,屢屢停頓,或是拼勁全力忍住哭泣的沖動,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然而,在聽到“有沒有想過也許問題在業界本身”的問題時,雪莉少有地用篤定的語氣立即回答:“沒有。”
恍惚許久,她嗚咽著對著鏡頭出了請求:“我可以哭嗎?"之后完全控制不住眼淚。
她其實早早就覺察到自己被當作一件美麗商品的殘酷真相。從剛進入娛樂圈開始,就有人不停地告訴她:“你是一件產品,你必須成為面向公眾,最精美的一流產品。這就是你。”
“我必須做到他們希望的那個樣子,我不得不擔心自己會失去產品價值。”而就算大家不再直說她是產品時,也在把她當作產品對待。
自殺前的幾個月,雪莉在采訪中說自己不再拒絕碳水化合物,也不再用零食充饑了。饑餓的時候,她會試著好好地吃一頓飯。然而她卻變得更瘦了。
在母親的回憶里,剛剛以練習生身份住進公司宿舍的雪莉,曾很害怕地對她說:“有一個姐姐今天稱體重,因為長胖就被罵得很慘,好像每周要稱好多次體重。”從某一天起,公司也開始管控雪莉的體重。出道之前,一杯圣女果,8升茶,往往就是一天的飯。
因為從小習慣了節食,后來的雪莉努力拿起筷子也吃不下任何東西。生命最后的那段時間里,她的體重掉到了47kg以下,她形容自己,“就好像骨頭架子在走路”。
面對忽然消瘦的雪莉,雜志卻只關心她身材管理的秘訣。女藝人的厭食,似乎是娛樂圈默認的常態,就好比“產品維護”的正常流程。
原定短片計劃中唯一完成的《4:圣潔島》,就隱喻了這套把人當作商品的流水線生產。
雪莉在其中飾演的女孩,只有一個代號:4號。
原本的4號留著藍發,雙手沾滿屠宰小豬的鮮血。有一天她發現了被自己殺死的小豬,同樣有著4號的名字。她和4號小豬像朋友般共處,漸漸分不清人和豬的區別,甚至將4號小豬偷偷藏進行李箱,帶到了圣潔島的關口。
為了得到進入圣潔島的許可,4號穿上了紅裙與高跟鞋,精致宛若人偶,不斷地懺悔著自己并不存在的罪過,不斷地對著鏡子修剪著整齊的短發。
這時,行李箱里的4號小豬復活,化身為了藍發的她,殺死了紅裙的她。
從前4號親手屠戮的小豬,就是為了實現“圣潔”的標準而殺死的自我。而如今,小豬復活,真實的她,死而復生。
之后,4號卻如同沒有選擇般換上了紅裙、修剪了短發,祈求著放行。但圣潔的救贖只是一個虛偽的允諾,被識破身份的4號最終變成了冷柜里蓋著合格戳的一塊肉。
4號與雪莉,都同樣被視作需要不斷追求完美與潔凈的商品。自我如何糾纏或蘇醒,都逃不出被屠宰、切割、展示、消費的命運。
根據韓國最大的音樂排行榜Melon的統計,2005年至2013年間,共有244個Kpop偶像團體來來去去。如此高效的速度,建立在標準化、軍事化的培養之上。這條流水線上,偶像的形象,就像一個個芭比娃娃,經過精心設計的而又高度相似。通過整容來達到標準,早已成為一種常態。
雪莉所在的女團f(x),在出道之初,就因其獨特的風格而被娛樂媒體稱作公司的“新武器”。綴滿鉚釘的銀色皮衣、棒球帽、馬丁靴、金屬臂環……不拘一格的造型,不限于戀愛的專輯概念,嘻哈加電子的曲風,與當時的大多女團相比,都顯得格外“叛逆”。
然而這樣的“叛逆”,本質仍是在嚴格的管理之下呈現出的一種商品屬性。
在團內,雪莉被分配到的人設是“可愛清純”,就像一劑平衡叛逆的調味料。真實的她,卻從來不是那樣馴順的女孩。在雪莉的記憶里,僅存的一個與父親相關的故事,是父親的朋友送給她了一套芭比娃娃。她很開心,扯下了芭比娃娃的頭和四肢,還全都涂成了紅色。
叛逆的真理,也許從那時起就被她藏進了貼身攜帶的行李箱。
某一刻,她忽然開始思考:“為什么我要做這樣的事?”而所謂的覺醒,從“這件衣服不適合我”這樣的小事開始,逐漸進化成“我想要自己做決定”的決心。
然而大眾能欣然接受的,只限于如綜藝節目花體字般貼附在偶像表面的風格標簽,真正叛逆的行為,并不能被包容。
20歲成年生日的那天,雪莉對鏡頭笑著許下了心愿:去夜店,喝啤酒,看19禁電影,交男朋友。成年前沒有機會做的事,她都想要嘗試。
成年不久,雪莉的第一次戀愛,在狗仔三次嗅探之下不得不公開。這段戀情,讓她第一次聽到了這樣的評價:“這女人瘋了。”
昔日的一檔綜藝節目里,男主持人問:“誰的叔叔粉最多?”眾人紛紛回答:“雪莉。”
雪莉在一旁微笑著,沒有說話。后來的舞蹈環節,她身邊被打上了“妖嬈”二字。那時她只有16歲。
20歲的雪莉,在公開戀愛后“遭受了史無前例的惡評”,卻是因為交往的對象是個rapper,比她大了14歲。
這場戀愛,是雪莉第一次自己獨立做出的決定。熱戀中的她在日記里寫下對方身上那些“不得不愛”的品質:“純真善良、不算計、聰明伶俐、踏實溫暖。”
她堅持“無論別人怎么說都無所謂”,持續更新兩人幸福的合照。其中一張里,她撫摸著男友的頭,配文:“我的肌肉男。”
那時,距離后來她與母親斷絕關系、與男友分手、自殺未遂、恐慌發作而退團,還有三年。《致真理》中,她回憶起這段初戀,覺得再也不會像那樣“轟轟烈烈毫無保留地去愛”,愛也不再是她“生命里重要的東西”。
而在當時,雪莉的戀情,因為沒能滿足大眾對純真“公主”的期待,為她招致了近乎詛咒與仇恨的惡評。當那個以清純乖順的形象在舞臺上活躍了五年的女孩,忽然叛逆地談了一場和rapper大叔的戀愛,在一些人看來,除了瘋癲和放蕩之外沒有任何解釋。
如此激烈的情緒,也被娛樂媒體迅速捕捉。那段時間里,雪莉的每一條動態,都會第一時間被冠上夸張的標題,截圖轉載。
她和男友去吃烤肉,被扭曲成“肉欲約會照”;她和男友接吻的合照,被描述成“親密床照”。在流傳甚廣的一段自拍視頻里,雪莉帶著一點調皮的神情,把奶油直接擠到了嘴里。幾小時后,這段視頻就出現在了頭條上,關鍵詞是“嘴里含滿白色的東西”“玩入迷了”。
評論里,鋪天蓋地的辱罵向她襲來:“瘋婊子”“商品性跌落”“去死”。接著是愈發不堪的謠言:她墮胎,她吸毒,她濫交。
在這段戀情以分手收場后,雪莉也沒能擺脫“瘋”的審判。但她從來沒有因此退回到之前那個公主的殼子里去。
在她和朋友跨年聚會的照片下,有人評論:“誰知道她怎么這樣了?”雪莉回:“我怎么了?”
直播里,有人評論:“四千人看直播是因為好奇雪莉又要做什么不正常的事。”她假裝驚訝捂住嘴巴,又微笑著說:“我一直都不正常。”
一次酒后,面對“為什么不穿內衣”的質問,她挑釁般地用手指挑起了背心的肩帶,露出半個肩膀:“看不到嗎?I'm胳肢窩兒。”
因為她堅持no bra而引發的指責,呈現“壓倒性”的多。從她第一次上傳那樣的自拍開始,就有人說她是“關種”(博眼球的人)。但一次次爭議也沒能改變她的堅持,因為她希望能“打破那個框架”。
在她自殺后,更多言行被追認為“超前的女性主義”。婦女節那天,她為慰安婦寫下了紀念;在韓國終于支持廢除墮胎罪的那天,她第一時間發出了慶祝;在她死后,想為低收入女性提供免費衛生巾的遺愿,也由團隊代為實現。
“女人不該這么做,不應該大聲說話或意見鮮明,這種觀念與我的人生相伴。”但她從未被這樣的說法馴化。從每個女孩的穿衣不自由,到弱勢女性群體遭遇的困境,她都看到了,也總是坦誠自己“女權主義者”的身份——即便這樣做,讓她與“瘋女人”的標簽更加牢固地捆在了一起,甚至有時因此被臨時取消活動。
一些喜歡過她,或者說喜歡公司打造的那個她的人,始終不能接受這樣的雪莉。她發布在ins上的創作中,那些描繪身體的畫作,和拔去了頭的芭比娃娃,被很多人用以支持一個毫無依據的陰謀論:雪莉遭受了韓國財閥的虐待,她真的瘋了,她在呼救。他們寧愿認為雪莉真的精神失常了,也不愿意相信,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別人“讓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小女孩了。
而雪莉,不過是生長出了自己的意識,向人們誠實地表達自己的全部:她的快樂,她對女性處境的感知,她的欲望,她的愛,她的美麗。
在她生前的最后一次直播里,有人在評論里問:”長成你這個樣子會是什么感覺呢?“
她想了很久,說:“有人愛我有人不愛我,都一樣。”
正式退出f(x)那一天,雪莉在日記里寫下了這樣的文字:“在鏡中,我發現了沉悶與瘋癲……我的誤解,我的真相……我就是恐懼本身,渴求光環。”
破碎的家庭,讓她渴望被愛。過早離開母親進入娛樂圈,這讓她學會了察言觀色。長大后,她不愿再用虛假的面孔活著,而是像一只莽撞的小獸,憑善良天真的本能行事,也天真地希望真實的自己,一樣可以被理解,被愛。
她在鏡中看到的瘋癲,只是在堅持自我與被愛兩種渴望撕扯中的迷失。
在《致真理》中,公眾面前一向堅強的雪莉透露出了一絲動搖:“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呢,如果我真的是個怪人呢?”
曾經在真人秀里,她問合作方:“人們想知道關于我的什么呢?”面對“不方便說”的回答,她大笑:“想知道‘她真的是瘋女人’嗎?“然而眼里已經浮起一層淚光。
有段時間,她患上了社交恐懼癥。每當要與陌生人交談時,沒等對方開口,她就已經想要解釋:“那些都是騙人的……”“我并不是那樣的人……”
即使是面對自己的經紀人,她也會小心地詢問:“你是站在我這邊的吧?”
直到最后,她才承認,強大只是她的面具。她羞于表現自己的軟弱,也意識到“一旦接受自己的脆弱,我可能會變得更強大”。然而訪談中,那些面具滑落、脆弱流露的瞬間,還是會讓她怪罪自己:“不論如何,啊,我今天還是搞砸了。”
自毀、自責和自我貶低,在那時,是她唯一能夠控制的事情了。
《致真理》的上映,讓人們再次提起了那個被追問過很多遍的問題:誰來為雪莉的死負責?
在韓國,主要矛頭被指向了網絡暴力。當年的輿論喧騰,9名議員提議出臺禁止惡意留言的法律“雪莉法”,最終卻因為難以實現網絡實名制,不了了之。
然而網絡暴力,僅僅是最容易被看到的一種表征。根據韓國國家人權委員會的數據,“女性”和“女權主義者”是韓國網絡暴力最常見的兩個目標。而在今年,韓國的性別平等指數排名105位,和一眾東亞中東北非國家一起位列下游。
真正容不下雪莉的,是社會中彌漫著的厭女氣息,那是潛伏在更深處的病灶。
如今的韓國,出現了一批由年輕男性構成的“反女權主義組織”。他們穿著黑衣,出現在一次次的女權集會上,辱罵抗議者是“女權主義丑豬”,發出“撲!撲!”的豬叫。
只要他們看不順眼的女人,都有可能被當作靶子。在東京奧運會上獲得3枚金牌的射箭選手安山,只因為留了一頭短發,就遭受了這些反女權主義者的猛烈攻擊。
在韓國,反女權組織人數不多,但20歲出頭的男人里有70%把自自己認定為性別歧視的受害者。實際上,韓國男性的工資比女性高出31.2%,如此差距,在所有發達國家中遙遙“領先”,排名第一。
有政客提出,性別矛盾的激化,相當程度上是由就業機會減少帶來的。女性在嘗試打破的玻璃天花板,對那些反女權主義者來說,就是擠占他們生存空間的”特殊對待“。
在父權制與叢林法則的合謀下,作為社會問題的性別不平等被遮蔽了。
高度激烈的競爭之下,主流敘事可以概括為“只要有能力就能成功”。而具體到性別問題上,是“女性困境與性別無關”。“只能當家庭主婦?怪你自己沒能力找工作。薪資不平等?怪你工作不夠努力。被網暴抑郁?怪你自己太脆弱。”女人不被允許追問自己緣何至此,只能不斷地苛責、反思自身——即便錯的從來不是她們。
這種環境下,女人的反抗,大多也以只能以自毀的形式出現。
在韓國作家韓江的小說《素食者》中,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英惠想要成為一株植物,而不是一個被丈夫使喚的保姆、被父親支配的乖順女兒。她先是拒絕吃肉,拒絕為家人烹飪葷食,而后如植物般不再進食,不再與人類交流,幾乎不再行動,只靠陽光和水活著。最終,她在精神病院里因絕食而瀕臨死亡。
英惠用拋棄社會、回歸自然、傷害乃至毀滅自我的方式,反叛著自己身為一個女人的身份和處境。在她瀕死時,姐姐對她說:“你能傷害的也只有自己的身體。這是你唯一可以隨心所欲做的事。”經受過太多的暴力,英惠沒有別的出路,就像雪莉一樣。
也許雪莉意識到了,就像身處《4:圣潔島》中的審查室里一般,單面鏡背后,打量她、審訊她、拒絕她的,是一個沒有具體面孔的龐然巨物。一次次對她做出“瘋女人”判決的,從來不是某個具體的人或組織。
而雪莉對“想過問題不在自己”的否認,以及對造謠者的原諒,近乎一種求生的本能。她深信,“在某一刻我冒出這種想法時,一切都會崩潰。”
這種處境對她而言,就好像“面對著《黑客帝國》中的紅藥丸和藍藥丸”一樣:一邊是無法掙脫的深淵與覺醒的痛苦,一邊是忽視真相,在幻境里繼續活下去。
“如果我不做這個選擇,繼續下去,無知無覺,也許,我會過得更幸福吧?”
訪談還剩三分鐘,當被問到還有沒有什么想說的話時,雪莉除了詢問還剩多少時間,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她已經沒有再說些什么的力氣了。
在歌曲《Goblin》的MV開頭,她如夢囈般念著一段獨白:“我會想我到底是誰,我做錯了什么,我想結束這一切。結束,我不知道,怎樣算結束,每個人的看法可能都不相同吧。”
最終她為自己選擇的結束,是用死,完全摧毀向那套龐大結構妥協的可能。
而“變成一株植物”的慘烈抗爭,也如草蛇伏灰般藏在了雪莉的藝名里。
“白雪的雪,梨花的梨”,這是進入娛樂圈那年由記者隨口賦予她的名字。
那時的雪莉,是一個無法停止微笑的女孩。為電影《Punch Lady》試鏡時,導演忍不住問她:“雪莉啊,你能試著三分鐘不笑嗎?”
她的第一反應是震驚,“很難想象,身邊人里只有自己在微笑”,她做不到。
《Punch Lady》拍攝期間的采訪里,13歲的雪莉不好意思地解釋:“自己本來就是愛笑的性格。”說話時,她的臉上始終帶著天真爛漫的笑容,梨花般潔白。
然而沒過多久,公司做出了讓雪莉以偶像身份出道的決定。《致真理》中,她再次回憶起了那段故事,講述至此,她說:“大概在那個時間,我進入了青春期,不再微笑了。”
在《On the Moon》這首歌里,她寫下了這樣的歌詞:
“你在夜深人靜的時候
帶著你的夢想和遺憾
褪去的色彩再次回到我身邊
我小小的心靈深處在祈禱
On the moon
Why do you need a clue
Hey I know you can love me
只在這里
慢慢升起的夜晚
現在你能拯救我嗎
我的Happy girl”
那個能讓她重新好好愛自己的快樂女孩,被小心收藏在了夢境里。
雪莉喜歡做夢。夢里,她會去往一個現實中不存在的小鎮,那里有老婆婆找她聊天,有朋友陪她散步,還有那個曾經愛笑的自己。“做夢的時候,會知道我回家了。”她在夢境里想象著向往卻又從未擁有過的普通人生。但已為世人所不容,那片刻的安寧也沒能把她留住。
最終她沉入永恒而無夢的長眠,完成了徹底的自我毀滅與最后的抗爭,呈現出了潔白的另一面:美麗而易逝,脆弱而近乎透明。
質本潔來還潔去,梨花飄零,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
參考資料 -----------------------------
惡評之夜:MC特輯. (2019). JTBC2
黃金漁場:f(radio star)=?. (2010). MBC
雪莉哪里讓你不舒服?. (2020). MBC
致真理. (2023). 鄭潤錫
“憎恨男人的人滾出去!”韓國反女權主義浪潮興起. (2022). CHOE SANG-HUN. 紐約時報中文版
K-pop Female Idols as Cultural Genre of Patriarchal Neoliberalism: A Gendered Nature of Developmentalism and the Structure of Feeling. (2018). Gooyong K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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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Yashin | 內容編輯 百憂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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