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丟了生辰綱,無頭無腦地來到了青州地界。此時的楊志虎落平陽,身無分文,不得不仗著一身武藝,在二龍山附近的酒家吃霸王餐。于是,引出了本文的主人公,林沖的徒弟操刀鬼曹正。
書中交代,曹正是東京人氏,祖代屠戶出身,是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林沖的徒弟。因為來山東做生意折了本錢,便在當地入贅,在二龍山附近開了一家酒店。
這是一處十分奇怪的情節,林沖怎么會教一個屠戶徒弟?為何上了梁山后,師徒二人毫無交集?曹正真的是林沖的徒弟嗎?
《水滸傳》中所有奇怪的寫法都藏有深意,林沖的徒弟操刀鬼曹正同樣如此。在施耐庵故事的背后,曹正不僅是林沖的徒弟,而且是一個符碼標識,暗藏著二龍山寶珠寺一段絕密的隱喻故事。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曹正身上貼著“曹操”的標簽
《水滸傳》中藏著很多謎一樣的故事,施耐庵以各種手法出了無數道謎題,其中,傳統的拆字組字謎被多次運用。在曹正的故事中,施耐庵就以這樣的“文字游戲”,隱藏了大明王朝的一段秘史,以及一位非常神秘的人物。
曹正,綽號操刀鬼,這個綽號是怎么得來的呢?書中寫道,曹正追擊吃霸王餐的楊志,一條桿棒與青面獸大戰三二十回合便抵敵不住,逃出圈子打聽楊志的來歷。得知這條大漢的來歷后,曹正便做了一番自我介紹。
在這番介紹中,曹正特別講述了“操刀鬼”的來歷:小人殺的好牲口,挑筋剮骨,開剝推挦,只此被人喚做“操刀鬼”。
我覺得,曹正的這一段陳述完全不能解讀“操刀鬼”。《水滸傳》中殺豬屠羊,椎牛宰馬者不計其數,尤其是渭州城的鄭屠,屠豬賣肉的技術堪稱《水滸傳》一流,為何偏偏是曹正得此綽號呢?
梁山好漢的綽號很具有唯一性或者排他性,必定是“天下無對”。明寫的超一流屠戶不叫操刀鬼,手提鋼刀殺人如麻的武松不叫操刀鬼,卸人四肢,剝人皮賣人肉的孫二娘也不叫操刀鬼,為何在書中沒有殺過一頭豬,賣過一兩肉的曹正卻得了這樣一個綽號呢?
其實,這個答案非常簡單,施耐庵要在曹正的身上貼一條“曹操”的標簽。所以,“操刀鬼曹正”這五個字中,就隱藏著“曹操”。
施耐庵深通古代讖緯學,這一處暗藏的“曹操”,不就是《推背圖》中常見的隱寫手法嗎?《水滸傳》中藏有《推背圖》,這是千真萬確的,只不過很少有人讀出來而已。這個問題,咱們有機會再來討論。
《水滸傳》中大量地仿寫了《三國志通俗演義》,比如,梁山好漢宋江、關勝、朱仝就是關羽形象的分解,施耐庵在這三個人身上貼了關羽的標簽,分別象征梁山的忠、勇、義。
借前輩的書寫自己的人物,賦予人物新的故事,而這些人物的故事則又可以從藍本故事中得到合理的解讀,這也屬于“用典”、借喻之類的修辭手法。
那么,施耐庵為何要給曹正貼上“曹操”這條標簽呢?上梁山前只是一個開酒店的,沒見他殺過豬,為何一定要把曹正寫成一個殺豬的屠戶呢?
曹正的師父是魯智深的“引路人”
操刀鬼曹正與楊志相識,繼而,花和尚魯智深闖了進來。于是,曹正的故事開始向深里走,向實里走,他身上那道“曹操”標簽所隱藏的寓意也將逐漸明晰起來。
卻說曹正與楊志商議,去投附近的二龍山入伙,半道中殺出了花和尚魯智深。梁山好漢不打不相識,魯智深、楊志惡斗四五十回合后,相互便認識了。
花和尚也是要去投奔二龍山的,因為鄧龍的拒絕,封鎖了山門,魯智深無法奪取這座山寨。曹正聽了花和尚的講述,便想出了一條計策:楊志、曹正將魯智深虛綁了,以苦肉計賺開了山門,打死了鄧龍,奪取了二龍山。
魯智深奪取二龍山,便再度應驗了智真長老四句偈子中的一句“遇山而富”。因為,二龍山上有一座寶珠寺,魯智深是花和尚,占據寶珠寺豈不是做了這座象征富貴的寺廟,做了寶珠寺的住持方丈嗎?此后,魯智深“遇州而遷”、“遇江而止”,成就了佛門正果。
智真長老曾經預言,魯智深要成就道家正果,這個魔君經歷“還道”之后上應道家紫府“天孤星”。同時,還要成就“汝等皆不及他”的佛門正果。所謂“汝等皆不及他”,其寓意就是五臺山智真長老以下所有的僧人都不及魯智深的正果。花和尚打下了二龍山,做了寶珠寺的住持方丈,此時,他的正果就與智真長老齊平了。
魯智深要實現佛道兩家正果,必須有一個前提,這個前提就是“遇林而起”。沒有遇到“林”,就沒有后來的“遇山而富”、“遇州而遷”、“遇江而止”。
“遇林而起”中的“林”,指的是書中魯智深遇到的所有的“林”,包括赤松林、野豬林。當然,也包括曹正的師父林沖。
魯智深在野豬林救了曹正的師父林沖,但是,林沖卻在魯智深離開之后,有意無意地把花和尚的來歷告訴了董超、薛霸。董超、薛霸回到東京后,便向高俅告密,高太尉立即采取措施,準備捉拿魯智深。多虧那幫潑皮朋友及時打探消息,魯智深才逃離了東京大相國寺。歷險孟州道十字坡之后,輾轉來到了二龍山,與楊志、曹正聯手奪下了寶珠寺。
二龍山寶珠寺原本就是一座皇家寺院,原來的住持是鄧龍,也就是一條“昏鄧之龍”。而且,這條“混鄧之龍”還是一個和尚,朱元璋不就做過和尚嗎?這條渾鄧之龍化身洪太尉誤走了妖魔,這個妖魔就是立孫子做皇帝,引發了靖難之役。朱洪武的這樁渾鄧之事,導致朱允炆被逐出了太廟。
打死鄧龍,做了寶珠寺的住持方丈,畢竟還只是草臺班子,算不得真正的正果。魯智深真正的正果是做東京大相國寺的住持方丈,這一筆,隱藏在林沖的題詩之中。林沖曾經在朱貴酒店題詩,其中有一句“京國顯英雄”。這就意味著林沖還將回到汴梁,參與東京保衛戰。魯智深也將再次“遇林而起”,在大相國寺抗擊金兵,成就“替天行道,保境安民”的道家正果。
花和尚無奈逃命,這件事與林沖有很大的關聯,施耐庵便巧妙地在二龍山腳下寫了一個林沖的徒弟,“遇林而起”的最后一個環節由操刀鬼曹正完成,故事似乎便講得十分圓滿了。
從這條故事脈絡來解讀,林沖就是魯智深實現佛道兩家正果的引路人。但是,真正把魯智深引上“遇山而富”之路的,則是林沖的徒弟操刀鬼曹正。
二龍山寶珠寺中的黑衣宰相
《水滸傳》中隱藏著大明王朝的靖難之役,這場叔侄之間奪位戰中有一個十分關鍵的人物,他就是被世人稱為“黑衣宰相”的姚廣孝。
姚廣孝法名道衍,字斯道、獨暗,號獨庵老人。從他的身份,以及字、號來解讀,不就是“天孤星”、“花和尚”嗎?而且,此人十四歲出家,與北宋歷史背景下的武松有著十分相似的修行履歷。藍本故事中的武松是帶發修行的“優婆塞”,也就是很小的時候就有了佛家身份。
魯達入了佛門,就不應當再叫“魯智深”,應當叫“釋智深”,或者省掉釋家姓氏,直接叫“智深”。施耐庵之所以把“智深”叫做“魯智深”,一是隱藏宋徽宗革佛,詔令僧人要像道士那樣“稱姓氏”。二是暗示魯智深將成就佛道兩家的正果。
因為魯智深身兼佛道兩家正果,所以,智真長老說他“命中駁雜”,由此,魯智深得綽號“花和尚”。駁雜,就是“花”的意思。
姚廣孝同樣是“命中駁雜”的花和尚,法名道衍,字斯道,其中不就有個“道”字嗎?姚廣孝作為一個僧人,力主崇尚玄武大帝的朱棣發動靖難之役,成功之后得到重賞,在永樂朝做了大官。朱棣因其功大,準備恢復其俗家身份,賜名姚廣孝。一個出家僧人卻叫做俗家的姓名,與魯智深又有多大的不同呢?因而,姚廣孝如《水滸傳》中的魯智深那樣,成就了佛道兩家的正果。
姚廣孝經歷曲折,不被朱元璋重用,遇到朱棣之后,才得大展才華,成就了帝王之業。《水滸傳》中以“林”字暗喻朱棣這輩人,朱棣與他的兄弟們都是“木”字輩的。因而,魯智深“遇林而起”,同樣暗喻姚廣孝遇到了朱棣。
卻說《水滸傳》中魯智深因為大鬧五臺山而被智真長老打發去東京相國寺,臨行之前,長老贈送了一些用具,其中,就有一領“皂布直裰”。皂布直裰,就是黑色的僧袍——黑衣出現了。
武松血濺鴛鴦樓,逃到了十字坡,孫二娘便把他打扮成了一個行者。武行者同樣穿了一件“皂布直裰”,這件皂布直裰就成了武松再也脫不下來的必備裝束。
吳用攻打大名府,梁山好漢從四門進攻,南門則是“一個胖大和尚,輪動鐵禪杖;一個虎面行者,掣出雙戒刀,發喊殺入城來”。姚廣孝“形如病虎,性必嗜殺”,不就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虎面行者”嗎?
“汝優婆塞,五戒在身。酒色財氣,便要殺人”,龔開這四句贊武松的詩,何嘗不可以詠贊黑衣宰相姚廣孝呢?
施耐庵沒有讀過后來的《明史》,但一定見過姚廣孝其人,必定知道此人的傳聞。因而,在《水滸傳》中以魯智深、武松兩人的形象、故事,暗藏了姚廣孝。
姚廣孝“遇林而起”,成就佛道兩家正果,朱棣做了皇帝后權居宰執,因而,得名“黑衣宰相”。魯智深、武松的身上雖然穿著“皂布直裰”,但卻沒有宰相的符碼。于是,林沖的徒弟便為這二人貼上了“宰相”的標簽。
曹操在《三國志通俗演義》中被稱為“丞相”,因而,“操刀鬼曹正”就攜帶著“宰相”的標簽,出謀劃策拿下了二龍山寶珠寺。魯智深、武松住持寶珠寺,曹正便是他們隱喻“黑衣宰相”姚廣孝的有一道標簽符碼。
姚廣孝推翻了朱元璋的“孫立”,所以,曹正就是個殺豬(朱)的屠戶。林沖象征著朱棣這一輩人,因而,曹正做了林沖的徒弟,替代林沖為魯智深、武松貼上“宰相”的標簽,讓他們貨真價實的做了“黑衣宰相”。
結語
《水滸傳》隱藏著大宋、大明王朝的歷史,這是毋庸置疑的。林沖的徒弟操刀鬼曹正,就是這兩大伏線故事中的一個重要符碼標簽,他與所有的小人物一樣,都是施耐庵精心打造的配角,共同詮釋《水滸傳》“替天行道”的主題。
在《水滸傳》“引首”、“洪太尉誤走妖魔”故事中,施耐庵明確交代,因為朱元璋違背“天道循環”倫理,越過了“木字輩”的朱棣這輩人,立孫子做皇帝,因而,導致了“靖難之役”。
“誤走妖魔”故事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時間節點,就是“嘉祐三年三月初三五更三點”。這一串數字中,“三月初三”才是重點,這一天是玄武大帝的誕辰。《水滸傳》中以“玄武”二字象征皇帝,與明朝歷史有關的皇帝,就是借玄武大帝之名“奉天靖難”的朱棣。
因為反對“孫立”,朱棣便在姚廣孝的策劃下,發起了靖難之役。經過四年的爭奪,姚廣孝幫助朱棣奪位成功。《水滸傳》中隱寫了靖難之役,姚廣孝這樣一個居功至偉的功臣,施耐庵又如何會漏掉他呢?
在前幾篇文章中,我反復講到了《水滸傳》中隱藏著北宋滅亡的密碼。并且,在北宋滅亡的密碼中,又暗藏著大明王朝滅亡的預言。兩個王朝都是因為皇位傳承而背離了“天道循環”,因而,都將在“天道循環”的規律中遭遇相同的命運。
施耐庵所主張的“天道循環”,并非“父死子繼,兄終弟及”的皇位傳承禮律,而是為百姓帶來快樂的太平盛世。施耐庵筆下的太平之世,就是物阜民豐,安居樂業,倡導老子的“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而那些那些以天命自居的霹靂大仙、赤腳大仙、玄武上帝,等等神仙皇帝都是為了自己做皇帝而不顧天下安危,假天命以擾亂天下。
杜遷、宋萬、孫立、林沖、魯智深、武松、皇甫端等等梁山好漢先被貼上“妖魔”的標簽,“暗中”演繹了神仙皇帝的故事。他們出賣兄弟、大鬧佛門、濫殺無辜、播亂天下——神仙皇帝、文臣武將都是妖魔。
操刀鬼曹正不是林沖真正的徒弟,他只是一個符碼標簽,這個標簽貼在林沖、魯智深、武松的身上,暗藏了《水滸傳》“替天行道”的主題。
《水滸傳》中的“替天行道”,就是“保境安民”。朱棣、姚廣孝發起的靖難之役違背“天道循環”,同樣是“妖魔”行為。
所以,林沖文本中的徒弟就是一個“操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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