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在公園遛彎兒時我收聽了一期有關洛克菲勒家族與藝術相關的老音頻節目,里面借由佳士得在2018年時拍賣第三代家族成員David的藝術收藏做慈善這個點,從頭捋了一番洛克菲勒家族是如何通過二代兒媳婦Abby家族的影響,一步步建立起對藝術的興趣,以至于甚至成就了MoMA(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的建立這件事。
意思是,藝術品買到家里已經放不下、需要專門開辟一個場所來儲存和展示,這就是現在MoMA的前身唄?
MoMA到底是不是這么來的我沒繼續考古,一是我從來沒去過美國、對現代藝術也缺乏熱情。但我推薦大家到小破站觀摩八集一套的CCTV良心紀錄片:《美國商業大亨傳奇》,從頭到尾講述了代表了美國夢的洛克菲勒、范德比爾特、卡內基、斯科特、福特和摩根家族如何在工業時代頂峰時期建設了美國,驚心動魄的超級好看;二是在雨后的森林公園里遛彎兒實屬夏天最頂級舒爽的享受之一了,我就權把它當做是八卦藝術史來作飯后消遣了。
但說到MoMA,在自己的專業范疇內,我第一個想到了Movado摩凡陀的博物館表盤,所以回家后一通翻箱倒柜,第二天就把買過的女表拿出來戴了。
Movado實際上是一個1881年就成立的瑞士牌子,但因為隸屬于美國集團,再加上它五十年代末就設計出來了這個史上第一個典藏于MoMA的表盤(為了回應這份榮譽,這個表盤就干脆叫“博物館表盤”了),所以渾身上下蕩漾著一股設計走先的美式氣質,相較于瑞士其他手表品牌,算是選了完全不同的另外一條路走。
在博物館表盤之前,他們也不是沒在功能上下過狠心,從計時碼表到適合弧形表殼的專利機芯、再到陀飛輪,能做的都按尋常瑞士品牌的常規路線做了一遍,沒承想在設計這個點上開花結果了。雖然沒有明確的歷史資料記錄,但我估計打那個時候起,品牌就決心迅速調整方向,將設計上的吸引力擺在核心位置。
今天時裝屋們都喜歡搞客座創意總監那一套,但殊不知 從七十年代開始摩凡陀就把這個概念玩兒得風生水起的了。
盤點一下它們跟大名字們的合作成果 :安迪·沃霍爾設計的“時間5”腕表;雅科夫·阿加姆的“生活中的美妙瞬間”腕表;阿曼的“時間的彩色”;Alexi Lubomirski把攝影藝術搬上表盤;肯尼?沙佛在2010年就設計出的頗具街頭風格的表盤,你看,任何一個圖案都可以拿來當做紋身創意。
安迪·沃霍爾,“時間5”腕表
詹姆斯. 羅森奎斯特,三個表盤靈感是從外太空望向地球
羅梅羅·布里托,1994
阿曼,時間的色彩
肯尼?沙佛,2010
我大學剛畢業時就買過Movado, 那時的購物動機來自于小女孩想長大的急迫心理作祟, 想快些像那些辦公室里的摩登女郎一樣,身穿簡潔套裝、腳踩高跟鞋、戴特別有設計感的手表珠寶。推開門走出辦公大樓時,恰好有陣風吹來拂過發、露出光潔額頭,定睛一看,上頭寫著四個大字:前程似錦啊。
所以我相中了一條像手鏈似的摩凡陀女表,它不但采搭經典的博物館表盤,而且從表殼延伸至表帶的設計都方中有圓;精鋼材質更是閃閃發光,里里外外透著那種都市摩登感。穿西裝襯衫、穿連衣裙、穿tee和牛仔……基本上我穿什么都可以戴它,非常省錢。
得以擁有摩登感的關鍵就在博物館表盤上。
美國藝術家Nathan George Horwitt在1947年為Movado設計了這個表盤 ,他的哲學是恨不得讓時間回到最初的展現方式上(比如日晷),不需要那么具體到幾分幾秒,而是 純粹的位置關系 。
所以12點的金色圓點就代表太陽,指針就暗示地球相對于太陽的運動軌跡,伸手不見五指的純黑背景則代表茫茫宇宙, 在他眼里,其他任何元素都是多余的。
這個表盤的原創性非常高,很多藝術界人士認為它是三十年前包豪斯風格在美國的典范性演繹 :“將建筑縮小為一個圓圈和一個點,指針和12點位置的圓點之間不斷變化的關系創造了迷人的幾何圖案”。甚至更有坊間傳聞講,Horwitt在設計初期就把草圖發給自己的好友愛因斯坦并講解其中蘊含的哲理, 愛因斯坦同樣被這個簡潔明了卻放眼到整個宇宙的創意所折服。
從入選MoMA、成為永久設計典藏時起,摩凡陀的發展之路就跟博物館表盤緊緊捆綁在一起了。中間不是沒有過全新表盤、三眼計時碼表這種常規設計穿插閃現過,但或許是博物館表盤的名氣實在太盛,最后兜兜轉轉,又回到以它為中心做衍生和玩藝術跨界的產品布局上。
我個人覺得這倒不一定是壞事,畢竟整個摩凡陀集團的氣質就真的很佛系、不是那種沖沖沖天天想要死磕新突破、猛烈做營銷的個性。
多說一句: 除了摩凡陀,它們還擁有兩個歷史都超過百年的手表品牌Ebel和Concord, 前者在石英革命期間為同樣看重美學和風格的卡地亞設計制造過精美的石英機芯,同樣出產絕對遠在水準之上的機械機芯;后者Concord設計現代、鐘愛貴金屬,超薄金表和珠寶表算是兩個出名點,也為數個大牌貢獻作品。
這兩個牌子在我入行時還活躍在鐘表世界,但前兩天寫稿查資料時卻發現今天已經暫別中國市場,這中間主要原因我想其實不在產品,還是集團更注重美國本地市場的營銷策略。其實蠻可惜的,因為在大多數人掏得起錢的消費中間段兒,少了兩個相對小眾但性價比還不錯的選擇。
回頭再看碩果僅存的摩凡陀,就明白對這種一沒在進入中國市場時間上搶得任何人口紅利、二不靠雞血續命的品牌而言,以不瞎變應萬變的發展規劃確實是最適合也是最安全的。在如此大方針下 ,Movado也漸漸發展出了一套“通過設計幫你完成腕表進階”的新角度,這對于那些并不care復雜功能的消費者來說,的確是豐富市場多樣化之舉。
比如我去年買了開篇提到的綠色盤面的博物館小女表,它跟早年入手的精鋼款間的最大區別,一是造型回歸更為傳統的小尺寸圓形表盤;二就是這個金+綠的配色美感。綠色這兩年為什么這么紅,從手表到家裝界都極為吃香,好像全民選擇心照不宣地在執行要想生活過得去怎么都得有點綠的新時代自嘲型價值取向。
這個墨綠顏色正,而且與金和黑色皮表帶配在一起形成了強烈的復古氛圍。湊近看你會發現它是整塊的貝母,所以表盤上的紋路會隨著光線明暗變化而跑來跑去的,設計雖簡潔,細節卻十分有韻味,值得反復回味。
前后相隔十年,我的經歷、眼界、知識面,甚至氣質已經完全被生活訓練拷打成了別樣。 同一個表盤,也隨著我的改變生出兩幅面孔: 以前愛起來不依不饒的摩登“設計感”,現在反而覺得它太過凌厲扎眼、略有畫蛇添足的過度設計嫌疑;而曾經不敢輕易駕馭的顏色組合,如今卻最明白通曉地揭露我的心境和偏好。
那么 男表呢,也是在材質上做文章嗎? 其實越是縱觀摩凡陀的設計演變,越發現它對男表是偏心的,那些猶如涂鴉般的藝術表盤、搭載機械機芯的瑞紅系列、特別強調未來感的色彩和紋理設計,曾經幾乎全部是透過男裝腕表和博物館表盤來表達的。
所以這兩年Movado對男表表盤進行再設計,企圖 通過增添更多微小細節來為職場紳士的穿搭貢獻力量,比如1881系列 就是設計改革中的重要一環。
除了保留象征太陽的12點明亮圓點外,刻度也隨之顯現,整面深藍色表盤上鐫刻有立體的刀紋,隨著光暈流轉紋路本身也忽明忽暗的,幾千塊的表,質感做得相當細致到位、對得起定價了。為什么給已經足夠經典的博物館表盤增加細節?我猜想是為了適配不同客戶群體,就像有人中意極簡設計、有人覺得這樣雖好但不妨再精致實用一些,所以日期窗口和刻度標也應運而生了。
摩凡陀曾擁有自己的機芯廠,也相繼在機械表中搭載eta、sw的機芯, 但事實上他們很少花大筆墨強調機芯,是因為消費者能看到的經典設計理念是他們想要去優先考量的 ,這本身也符合經由博物館表盤一炮而紅后的品牌發展路徑。
大學時代我憑感覺買它,進入這行業十幾年后,我還會在穿衣搭配時依仗它的點綴并且非常喜歡。這十幾年間沒有變的,是 我從沒覺得“幾千塊的表只能拿來入門”和“隨著收入提高一定會越買越貴以至于看不上便宜的”這兩件事是絕對正確的。
開頭我提到洛克菲勒家族,其實整個家族的藝術收藏之路是打洛克菲勒二代開啟的,甚至連初涉藝術的方式也跟我們凡夫俗子沒啥不同: 都是從幾千塊的版畫買起,這兒買個小件那兒淘個還沒被炒上去的印象派。 就這樣,在幾十年的入手和出手間完成藝術品位的積累、轉換和成熟,一點點形成了自己的收藏體系。
我將摩凡陀的博物館表盤視為自己收獲藝術教育的小小一扇窗 ,每次端詳它,都會感慨設計史上有名有號的經典一筆就這么落在我的手腕上, 這是它對我而言的使命:從現代設計的角度educate我并成為我品位的一個組成碎片。 至于其他方面的教育(比如機芯、琺瑯、金雕、大復雜等等),自會有同樣優秀的品牌逐一透過作品傳達、造福我們,這樣一個又一個碎片疊加攢落在一起,才會由量變引發質變、助你我達成豐滿寬廣的視野。
世界這么大,作為個體想要樣樣都拔尖兒當然很牛,但我認為沒有必要,無論是做人還是做品牌,既不過分逼自己又給其他人留有一線空間是更高的智慧。如此這樣,我們在審視自己與物品的關系時,才會更包容,也更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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