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雨即水深,無雨便火熱。水深火熱的日子來了。
入伏在即,不愿躺平的人們早已未熱綢繆,開啟了避暑模式,候鳥到處飛。
江灘散步,乘涼晚風,大多武漢人就這么消夏,我,且把武昌作利川。
但花鄉茶谷總在惦記中。偶爾看到園主的朋友圈,展示荷塘、枇杷、蜀葵、梔子花、虞美人……禁不住心旌。
如果說是他五月的“山雨欲來”圖,把我招引進山,七月的“廢亭的雨后”圖,就直接發邀請函了。畢竟那“竹暄先覺雨,山暗已聞雷”的場景令人震撼,還想再去領略。
于是,馬上裝備好包括一大半營養品在內的拉桿箱。
下車伊始,立馬感覺年輕了,回復到春天,仿佛自己不曾經歷過住院和其他勞頓。
神清氣爽。原來,我最需要的營養品是這里的空氣。
雨確實剛下過,看那溝水潺潺,翻著波浪。云水湖滿得快要淹了遇詩橋。
氣溫似比城里低了好幾度,尤其在樹蔭之下,有一種沁入皮膚的涼。
便覺得自己選擇對了。
小暑不足畏,深居如退藏。鳥語竹陰密,雨聲荷葉香。
如今何事最相宜?宜醉、宜游、宜睡。如何度暑,宋人辛棄疾作了如上回答。蘇東坡也認為:有道難行不如醉,有口難言不如睡。陸放翁則逃暑小飲熟睡至暮:虛堂頓解汗揮雨,高枕俄成鼻殷雷。
我不愛酒,交游漸少,也不嗜睡,只能有愧地對先賢說,我的度暑是成天玩手機。
——當然也打電腦,不可一日無此君。
“活在這珍貴的人間,太陽強烈,水波溫柔?!焙W拥脑娋?,用在花鄉茶谷便太合適不過。
我正過著剛柔相濟、涼熱共享的生活。
作為孟嘗君的門客,我一日三餐來回食堂,早晚散步山道,到過周圍池塘,雖沒有大的舉動,出汗是少不了的,畢竟頭上是夏天的太陽。
陽光強烈,但我可以借藉每片樹葉濾下的蔭德。
水波溫柔,我在水一方,但至今沒敢造次下湖游泳。
風吹過湖面,涼意在不經意間到來;茶園的夏天,涼風大都是從樹林里鉆出來的。園主的詩性總因這湖的楚楚動人,他的眼中楊柳青青湖水平,如明鏡高懸,不是把網名也改成了云水湖嗎?
“萬松嶺上一間屋,老僧半間云半間。三更去作山雨,回頭方羨老僧閑。(顯萬)”有山有水的花鄉茶谷,早已將他歸化為一介詩僧,過著世外桃源的生活。
看山有山,看水有水。當每天目染綠野,耳濡山風,心靈就會跟它們一樣純粹,一樣山青水秀。
春溫,夏熱,秋涼,冬寒,日子照常過,順天行事。
偃仰茂林逃酷暑。山居是古人的首選。
“綠樹陰濃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边@是唐人高駢的《山亭夏日》。
我重歸山水,體驗富有情趣的自然生態,借這塊寶地悄然度夏,雖寄人籬下,也不愿呆在城里。
城里什么都有,但多不是我想要的東西。
而這里尋常的東西城里就稀罕,如純凈的空氣。
連風霜雨露的自然物,城里人多久沒見過霜和露了?
而我每天早晨從閃爍露珠的草地上走過,你說有多么愜意。
再如,這里鳥鳴山更幽,隔山聞鷓鴣,每天可聽音樂會;
而我所暫住的積玉橋小區每天傳來狗叫和收舊貨的孝感口音。
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聲聲地叫著夏天……真是絕妙的歌謠。
知了是所有昆蟲的高音領唱,也是南方夏天的標配。
蟬、蜻蜓、蝴蝶、螢火蟲……如果沒有這些昆蟲有聲有色的出現,還能叫夏天嗎?
同理,沒有赤日炎炎似火燒,沒有梅子熟時雨,沒有蛙鳴十里麗人天,沒有揮汗如雨山道行,這樣的夏天,豈非索然無味?
因此,我在花鄉茶谷,就想度過一個原生態的夏天,它相對城里人的夏天而言,更像夏天。
雖然人生已衰入秋冬,身體卻要度過這陽盛的夏季。
窗外,夭桃累累,可以隨手摘食,不過口感差些;打開門窗通風,不時進來些昆蟲,那就拈起來放它回去。日常必須的還有出去活動,看錦繡天地,朝暉夕陰,山環水繞……
如前所述,縱使大汗淋漓,這汗也是鄉土汗,有草木葳蕤的味道,挾荷蓮睡蓮的暗香盈袖。
活得充實,就是生的質量。
哪有時間去想自己帶病的古稀之軀,也忘記了正值苦夏——并非老年癡呆。
跟上次一樣,園主駕高爾夫車帶我兜風,七彎八繞,又至洪界山“天上的草原”。
他著牛仔長褲。而我一身短打扮,顯然未及客隨主便。
指顧那些蓬勃的糯香草(荊芥)、草下的野羊糞粒,暢談近期目標和遠景規劃——花鄉茶谷就是他夙愿中的武漢人的后花園,為此,他會再隱居一二十年。
他同意我的上述想法,還說在這里過夏天比去鄂西多了一個優勢:有事回家也方便。
忽一陣山風拂來,天涼好個秋。
每個人的夏日記憶都有一把蒲扇。
每個人的度夏生活都應成為詩篇。
白居易:“六月初七日,江頭蟬始鳴。石楠深葉里,薄暮兩三聲?!?/p>
陸游:“……竹梢露滴驚殘夢,荷蓋風翻送早涼。暑用酒逃猶有待,熱憑靜勝更無方?!?/p>
今有美女阿毛者,來此創作的“雨后”卒章點題:“……在火爐武漢之郊的花鄉茶谷,可以寫出整個夏季最清涼的詩句?!?/p>
黔驢技窮如我,不敢效顰吟詩,也不想做廣告,實有感同身受一吐為快:
花鄉茶谷啊,讓我的夏天更像夏天。
2021年7月16日星期五 羅時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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