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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語:
- 約瑟夫-菲利伯特·吉羅特·德·普蘭吉的銀版攝影作品,是許多地中海東部著名城市和古跡的現存最早的照片。
- 約瑟夫-菲利伯特·吉羅特·德·普蘭吉,《從安條克門看阿勒頗》(Aleppo, Viewed from the Antioch Gate),1844,銀版攝影?,F藏于大都會藝術博物館。
人們似乎總是對早期攝影感興趣,尤其是圍繞地中海歷史遺跡的早期攝影。為了追逐信仰和對攝影的熱愛,法國藝術家和考古學家奧古斯特·薩爾茲曼(Auguste Salzmann,1824-72)就曾在1850年拍攝過關于巴勒斯坦的照片。而在更早的旅程中,約瑟夫-菲利伯特·吉羅特·德·普蘭吉(Joseph-Philibert Girault de Prangey,1804-92,一位活躍于中東地區的法國攝影師和制圖員)于1842至45年間,用銀版攝影法(Daguerreotype,又稱:達蓋爾銀版照相術,法國布景畫家達蓋爾于1839年發明的利用水銀蒸汽對曝光的銀鹽涂面進行顯影作用的方法,宣告了現代攝影的誕生)拍攝了超過1000張照片,記錄了周邊國家的大量考古遺跡和歷史建筑。吉羅特·德·普蘭吉一生中從未展示過他的作品,直到1920年代人們才在他的遺產中重新發現了這些照片,其中包括了希臘、巴勒斯坦、埃及、敘利亞和土耳其等國現存最早的照片,還記錄了許多現已不復存在的歷史遺跡。
- 約瑟夫-菲利伯特·吉羅特·德·普蘭吉,《自畫像》(Self-portrait),1841-42,銀版攝影?,F藏于法國國家圖書館。
從銀版攝影技術誕生起,吉羅特便踏上了一條“不朽的旅程”。他在1892年去世后迅速被世人遺忘,幾十年后在他老房子的閣樓上這些照片才重見天日,其中一些被捐贈給了法國國家圖書館(Bibliothèque nationale de France),還有一些照片自2000年以來通過拍賣會陸續出售給了各種機構和私人收藏家。事實上,拍賣這些吉羅特作品激發了公眾對早期攝影的濃厚興趣,尤其是銀版攝影法,這項技術是以發明者路易·達蓋爾(Louis Daguerre,1787-1851,法國發明家、藝術家和化學家)的名字命名的。在過去的二十年里,它們成為了許多展覽的主題。2003年,大都會博物館(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首次舉辦了羅吉特的攝影展,從法國國家圖書館借來的吉羅特的銀版照片也第一次出現在世人面前。
- 約瑟夫-菲利伯特·吉羅特·德·普蘭吉,《龐培的柱子,亞歷山大》(Pompey’s Pillar, Alexandria,柱子上有古代的涂鴉),1842,銀版攝影?,F藏于大都會藝術博物館。
在探險地圖的協助下,羅吉特只身踏上了前往東地中海的旅途,途經了現在的意大利、希臘、土耳其、埃及、敘利亞、黎巴嫩、以色列和約旦河西岸,最后滿載整批量的銀版照片盒子回到法國。羅吉特的銀版照片是東地中海許多著名城市和古跡的早期見證,包括了罕見而逼真的影像:雅典衛城(Athenian Acropolis)、耶路撒冷(Jerusalem)、令人印象深刻的古羅馬巴勒貝克神廟(Roman temples of Baalbek)等等。
- 約瑟夫-菲利伯特·吉羅特·德·普蘭吉,《雅典衛城》(Western Approach to the Acropolis,Athens),1842,銀版攝影。現藏于大都會藝術博物館。
- 約瑟夫-菲利伯特·吉羅特·德·普蘭吉,《古羅馬巴勒貝克神廟》(Baalbek),1843-44,銀版攝影,3 3/4 × 9 7/16 英寸。
和現代膠片相機不同,銀版照相并不是從膠卷上放大沖印出來的照片,而是直接在相機里產生正面(反轉的)圖像的底片。這意味著它們的大小會受到所使用相機和底片的限制。即使使用超大型相機,吉羅特拍出的圖像也可能顯得很小,原因可能是因為他使用了許多底片并進行多次、分開曝光,然后將它們剪掉重新處理。即使是微小的縮影,銀版照片的成像也能非常精細,在遇到最好的條件下,它們可能是那個時代真實到令人難以忘懷的美麗圖像。由于其中許多照片并非純粹的黑白兩色,而是帶有強烈的黃色和藍色色調,因此這種逼真的效果就更加明顯了。就像許多其他的從業者一樣,吉羅特在沖洗了底片后,會將它們進行鍍金,這樣既是為了穩定圖像,也是為了使它們更加引人注目。吉羅特的許多照片曝光過度,似乎試圖用明亮的戶外照明來捕捉細節,藍色也能自然的滲入進呈現有地中海與天空的照片之中。
- 約瑟夫-菲利伯特·吉羅特·德·普蘭吉,《上埃及的拉美西姆,古底比斯遺址》(Ramesseum,Thebes),1844,銀版攝影。現藏于大都會藝術博物館。
在他的攝影作品中,吉羅特融合了兩個非常獨立的方向:藝術性和科學性。像銀版攝影法的發明者達蓋爾一樣,吉羅特也是一位畫家。達蓋爾將他的照片視為獨一無二的藝術作品;吉羅特延續了這一點。他用多重曝光的特殊處理過程將這些方形底片變成了一組非凡的全景畫面或垂直視圖。即使是在拍攝早期銀版照片中熱門的古跡時,吉羅特也能發現其獨特的景觀視角 —— 如羅馬的勝利者海格力斯神廟(Temple of Hercules Victor)、雅典的風之塔(Tower of the Winds)等圓形建筑的頂部景色。
- 約瑟夫-菲利伯特·吉羅特·德·普蘭吉,《開羅凱爾巴克清真寺的尖塔和圓頂》(Minaret and Dome of Khayrbak Mosque,Cairo),1843,銀版攝影。現藏于法國國家圖書館。
與此同時,在建筑史上,吉諾特也是一個里程碑式的人物。他的攝影作品旨在為紀念碑性歷史古跡提供客觀記錄。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他對伊斯蘭建筑史的關注,這些檔案資料都是非常具有“開創性的”。
作為19世紀40年代在地中海東部旅行的法國人,如果脫離東方主義(Orientalism)和帝國主義的影響,你就無法完全理解吉羅特。他曾在埃及收集“文物”—— 這些文物可能是通過非法走私出境的,因為當時的埃及有文物法,但如果你是來自西方強國,即使違反了這些法律也不用受懲罰。我們在這些照片中看到的大多數主題都是空蕩的建筑和風景,這也許是他對建筑很感興趣的體現,偶爾會出現一些模糊的人物,用于調和構圖比例或展現出一些異域色彩。他也拍攝過一小部分以人為主題的照片,但與當時的其他東方主義圖像一樣,這些照片僅僅是將人物作為類型而非真實的個人來關注的。有一張照片卻與眾不同:一位開羅的婦女,名叫阿尤查(Ayoucha)。正如其所附的文字強調的那樣,她不僅被命名了,同時也被確定為真正意義上的人物攝影,而且她那自信的凝視也反駁了以往攝影師將東方女性視作古玩物品似的異國情調。
- 約瑟夫-菲利伯特·吉羅特·德·普蘭吉,《阿尤查,開羅》(Ayoucha,Cairo),1842-43,銀版攝影?,F藏于法國國家圖書館。
簡短討論吉羅特作品中歐洲中心主義或帝國主義的一面,是真實反映和理解吉羅特旅程的關鍵,藝術批判中應該允許有爭議的聲音,而不是一些西方展覽中刻意避免討論與西亞古代遺跡有關的西方沙文主義和帝國主義。
1839年12月出版的一張著名漫畫,名叫《達蓋爾銀版狂躁》(Daguerreotypomania),揭示了攝影在法國早期媒體中所扮演的角色。這張石版畫戲謔了法國人對銀版攝影的狂熱,反映出當時它的影響有多么廣泛。達蓋爾把他的工藝技法賣給了法國政府,將其永久變為公共遺產。這意味著該工藝從一開始就可以被廣泛使用,而無需擔心專利和訴訟。同時,這也意味著許多人擔心更多的傳統藝術會走向消亡。法國畫家保羅·德拉羅什(Paul Delaroche,1779-1856,著名學院派畫家之一,現實主義畫家米勒的老師)在1839年第一次見到銀版攝影術時就曾斷言,銀版攝影法是包括版畫在內的傳統寫實藝術的絞刑架,那些傳統藝術家們的職業生涯似乎很快就要結束了。
- 1839年12月出版的著名漫畫《達蓋爾銀版狂躁》。
但這些預測并沒有實現。因為達蓋爾銀版照相術是在金屬板上呈現的圖像,它們是一次性的,無法復制照片。除非它們被公開展出,否則很少有人能親眼見過它們。為了使達蓋爾銀版印刷得到廣泛的推廣,必須想辦法將其制成印刷版面,作為銅版、石版等平版印刷才能在大眾當中傳播開來。
多年來,歷史遺跡的照片一直是達蓋爾銀版攝影的主題。達蓋爾不申請專利的決定,確保了這些古跡和風景的照片被盡早和頻繁地拍攝下來。自1840年開始,已經有探險隊在多個大陸上進行達蓋爾銀版攝影。也許第一個組織這種冒險的人是巴黎眼鏡商諾埃爾-瑪麗-貝馬爾·勒雷布爾斯(No?l-Marie-Paymal Lerebours,1807-73),他召集了一系列攝影師環游地中海。他們拍攝了雅典衛城、金字塔、耶路撒冷,以及許多其他文明古跡和城市的第一批照片。這些作品以雕版或蝕刻版畫的形式,以標題為《銀版攝影游記》(Excursions daguerriennes)的一系列世界古跡景觀書籍而出版。
- 約瑟夫-菲利伯特·吉羅特·德·普蘭吉,《雅典衛城帕特農神廟的正面和北柱廊》(Facade and North Colonnade of the Parthenon on the Acropolis,Athens),1842,銀版攝影,7 3/8 × 9 7/16 英寸。
在《銀版攝影游記》中,我們看到了第一張帕特農神廟(Parthenon)照片的蝕刻版畫,在其中,我們還可以看到在奧斯曼帝國(Ottomans,1299-1923)控制期間城市中建造的清真寺仍然屹立不倒。三年后,當吉羅特拍下同樣的照片時,清真寺已經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腳手架 —— 恢復雅典衛城最初的古典宏偉的工程正在進行中。因為銀版照相無法復制,所以它們通常被視為真正重要的歷史資料。事實上,許多版畫在制作過程中也損傷或破壞了最初的銀版攝影底片。我們從吉羅特拍攝的伊斯坦布爾競技場(Hippodrome in Istanbul,這座古城的賽馬場,以一座埃及方石碑為特色,是公元4世紀拜占庭皇帝將其從埃及搬運至此)的銀版攝影照片中可以瞥見這種破壞。在照片中,沿著尖塔左側邊緣可以看到切割的垂直線,這很可能是印刷品生產時導致的痕跡。
- 約瑟夫-菲利伯特·吉羅特·德·普蘭吉,《伊斯坦布爾競技場》(Hippodrome,Constantinople),1843,銀版攝影?,F藏于法國國家圖書館。
在接下來的20年里,新的攝影工藝提高了底片的成像質量,并且在普及程度上超過了銀版攝影法。我們可以在后來吉羅特(在他的花園里)于1860年的自畫像中看到這一點 —— 這一次不是銀版攝影法,而是在紙上蛋白印刷的照片(一種使用蛋白的沖洗過程)。但即使有了這些攝影技術發展,版畫印刷在當時仍然發揮著重要的作用。觀看這些早期攝影,將有助于我們身臨其境地感受19世紀的人們是如何看待周圍世界,與此同時,這更是一次能讓我們銘記于心的視覺“不朽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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