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了一個拍攝任務,央視命名為《人類的記憶》,其中《五臺山》有兩集內容。
奉命和幾位同事先到忻州與當地宣傳部門及部分專家學者開了一個研討會,然后就直接奔赴五臺山考察。
五臺山來過多次,卻從未在冬天踏上這片清涼勝地,偏偏又遇到冷空氣襲擊。
遠眺菩薩頂
十點多到達臺懷鎮。剛從車里出來,幾個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呵!比忻州冷多了!衣服還是穿少了。
手機顯示,當地氣溫零下十度,晚間可達零下十六七度,臺頂更是冷不可測。
中午入住金都山莊,下午就開始馬不停蹄地走訪。
第一站是塔院寺。冬日寺院人不多,一切安住而有條不紊,是本來應有的樣子。北風凜冽,懸于佛塔檐下的鐵馬(也叫風鐸)和鳴,發聲清雅,入耳悅心,不由得幾次駐足傾聽。
繞塔三匝,用手機拍了些照片,拍大白塔時又一次被震撼。當時下午四點,夕陽的光線像為白塔塑了一層金色。站在塔的北面,久久凝視,佛舍利塔如此寶相莊嚴,竟有伏地而拜的沖動。
風過如刀,清涕長流。轉動經筒時,手都僵了,呵氣不止,漸有知覺。
第二站大顯通寺。這里有很美好的記憶,二十多年前初到五臺,在這里的大文殊殿遇一位老和尚耐心教我拜佛儀軌,慈悲音容仍有印象,當年和尚應有七十余年紀,此時,想必已往生西方多年了。阿彌陀佛!
大文殊殿供有七尊文殊菩薩像,正中為大智文殊;前列五位,從左至右,依次為西臺獅子文殊,南臺智慧文殊,中臺孺者文殊,北臺無垢文殊,東臺聰明文殊,大智文殊之后是甘露文殊。此行早知不可能上臺頂,積雪成冰,行車極險,本意在此一拜,聊盡敬意,奈何來遲,大殿已關閉,只能在殿前合什問訊,不舍而去。
這座與洛陽白馬寺同期的寺院,原名大孚靈鷲寺,歷兩千余年風霜,依然巍峨自在。
無量殿
第三站是殊像寺。在寺院關閉山門之前,總算搶了進來。
這里必然要參拜的是總高9.87米的文殊菩薩塑像,這是臺懷區寺廟群中的第一大像,有菩薩頭是蕎面塑就之傳說。據《清涼山志》記載:“臺山名剎凡十二區,而藏佛真容者,唯殊像寺焉。”是說這尊塑像是文殊菩薩的最接近,蓋因塑像匠人曾目睹文殊菩薩于五彩祥云中現出真容。
康熙皇帝曾經親筆題寫了“瑞相天然”四字,在寺中匆匆而過,未曾見,及走出寺院準備離去時,偶然南望,卻見路中有一牌樓,上面端然書寫著這四個大字。彼時,夕陽垂落,牌樓后面的山巒通體成黃色,仿佛金相玉映。恍然感覺,文殊菩薩定然微笑端坐其中。既為“天然”,菩薩種種瑞相,原不可揣度矣。
當晚回金都山莊,從大廳沖進房間。呵!有暖氣是多么幸福的事兒。
臉被凍僵了,表情生硬,坐了好半天,喝了兩大杯茶才緩過勁兒來,但臉上開始火辣辣地疼,腦袋似乎也受了風,犯暈乎。會不會感冒?又使勁喝了幾大杯熱茶,身上開始發熱,后背出了汗,才好些了。
昨晚在忻州,房間有點熱,翻來覆去睡得不踏實。到了五臺,夜闌風止,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安心睡下。盡管鄰床張師兄鼾聲如“雷震子”,我自巋然不動,一覺通到天亮。早晨醒來,他笑著說,還說你不打呼嚕,哈!動靜不比我小!
今天的第一站是龍泉寺。這里最突出的藝術作品是雕塑。
從車里鉆出來,趕緊用圍巾捂上耳朵,這是接受了昨天的教訓,耳朵凍得生疼無計可施,不得不用手交替捂著,但手也凍得受不了啊。今早氣溫比昨日更冷,沒有風還勉強能頂住,忽然一蓬卷地風刮過來,從頭到腳都是冰涼的。
連續幾天的風把五臺的天空吹得纖塵不染,一望無際的藍,藍得明凈,藍得透徹。從龍泉寺的腳下看上去,層層臺階通向漢白玉牌樓,寺院仿佛出離了世界,坐落于虛空之中,牌樓即是天門。拾階而上,像一步步走向離人間最近的四天王天……
第二站是竹林寺。張師兄說,唐代高僧法照曾于此修行,慕名已久。數年前徒步朝臺,我們一眾人在金閣寺歇腳,下一步的目標是獅子窩,正好與竹林寺擦肩而過。我神往之,熱切提議,可惜無人附和,只好跟隨眾人抱憾而去。
此番得遂心愿,自是欣欣然而來。
原以為竹林掩映,沒想到殿閣嵯峨。繞行釋迦牟尼佛舍利古塔之后,穿過磚砌甬道,上升到大殿前平臺,驀然回望,重重山巒似蓮瓣舒展,流風撫云,輝赫輪奐的大文殊殿似被抱定的瓊宮梵宇,又一次看得癡了。
背靠中臺的竹林寺大開大闔,視野弘闊,果真是修行的好處所,輾轉再三,惟有贊嘆而已。
第三站是金閣寺。這是由唐代不空三藏創建的中國最早的密教中心。看到牌樓上題寫的“金閣浮空”四個大字,免不了又浮想聯翩。這四字不是憑空飛來,不空三藏弟子含光創建金閣寺時,據傳是按照悟見的金閣圖形施工的。可惜我們再也無緣見其原貌了。
說到緣,忽然想起二次朝臺時,我們在這里遇到的以色列小伙子雅恩了。他徒步游歷了世界很多地方,當時受了傷,我們的領隊給他清洗傷口后上了創可貼,腿上扭傷的地方也幫他貼上了膏藥。
我用最蹩腳的英語給他講了金閣寺的歷史,他學著上香,我還教了他一句“阿彌陀佛!”
隨后,他要堅持走到清涼寺去。微笑告別后,雅恩沿著大路緩緩走了,留下一個孤獨又堅強的背影。
轉眼六年過去了,不知道那句佛號他還記得嗎?
第四站是古清涼寺。因著名的“清涼石”而得名,據說文殊菩薩曾于石上講經說法。
清涼寺距臺懷鎮約15公里,一直沒有來過,是個遺憾。
十點多,陽光普照。古清涼寺的青磚山門很樸素,卻自有莊嚴之像。進門即看到踞臥于院中的“清涼石”,繞行三周,感覺比想象中要小一點,長不足兩丈,寬不足一丈,不記得哪個資料里說上可坐三四百人,是否有些夸張了?希阿榮博上師曾帶弟子對“清涼石”頂禮,認為此即佛的壇城。芥子尚可納須彌,若此,我怎能起小大之心?
陽光雖足,寒氣依舊襲人。寺內一僧身著棉袍,邊點燈邊不住往手上吹氣,感嘆:“今天還是太冷了!”
上午的行程至此結束,回到車里,一口氣跑回金都,一推開房門,呵!陽光從窗戶里毫無遮攔地照進來,整個房間一片燦爛,張先生的整張床都沐浴在金色的陽光里,讓人忍不住要打個滾了。
不得不說,金都還是個良心單位,我們四人的餐標為一人每天80元,合起來320,所以兩頓正餐一分為二,一餐可吃160元。那我們去外面吃根本不夠,在這兒也沒法點菜,只能告訴服務員,反正就是這個標準,看著上吧,讓我們吃飽就行。結果金都的師傅每餐都能調劑出兩葷兩素,還有兩種主食,量也不小,在這樣的一個頂級景區里,我們都由不得要心生感激了。
飯后,睡了一個如意自在的午覺,兩點前醒來,結了賬,奔赴下一個目標——菩薩頂。
這是一座位于靈鷲峰上的皇家寺院。康熙皇帝當年朝拜五臺山時曾駐陛于此,題有扁額,目前這里是五臺山最大的喇嘛寺院。
菩薩頂也拜謁過多次,山后有路可直通東門,結果進來反而不會走了,以往都是從山門入,沿順時針方向轉,從容不迫,但這次從旁邊繞進來,就有點懵。
寺院高臥山頂,風當然比臺懷鎮更大,就跟著檐角的鈴聲走吧,走到哪算哪。在大文殊殿的后面,呼嘯的北風鼓動掛在黃色琉璃瓦下的經幡,像一波一波彩色的浪涌過來,啟動于無形,消彌于無形,簡直是一番“色即空,空即色”的課件。
走到御碑院,正面墻上刻有《大悲咒》,正好是我這兩個月的功課,默誦一遍。
狂風從寺院的圍墻上掠過,枯枝瑟瑟。還不到三點半,已經有了夕陽在山的感覺。
下午的第二站是南山寺。
多年前曾在這里遇到一位在石板上寫書法的師父,當時誠心請教,沒想到師父并不理睬,寫完之后,大有得意之色,拎著水桶和筆徑直去了。
修行之人,何以有如此貢高我慢之心?
南山寺也算是輕車熟路,不知何時與張師兄走散,獨自一人攀至佑國寺最高處,大殿門已關閉,師父們開始上晚課,罄聲悠揚。
寺院軸線是東西向,南有回廊,正好避風又朝陽,更喜廊下有木椅,坐下靜聽師父們瑯瑯的誦經聲,漸入無我之境。
忽然電話響起,張師兄不曾上來,看過極樂寺小白塔后,他已經躲進車里去了。再稍坐片刻,始沿原路返回。
第三站碧山寺,吃了閉門羹。
因為疫情,五臺山最大的十方叢林暫時關閉。
至此,申報世界文化景觀遺產時所報的十座寺院,我們走了七座,還順路拜訪了竹林寺和清涼寺,另有佛光寺和南臺頂的普濟寺,只能相約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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