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飛度

蘇聯解體之后，原加盟國中日子過得最差的就屬烏克蘭。

經濟凋敝，社會動蕩，人民不堪其憂，紛紛想方設法離開祖國，幾乎所有的大學生都在琢磨著考雅思、托福，想要移民歐美；還有成千上萬年輕漂亮的姑娘整天想著怎么找一個來自發達國家的男朋友，好早日移民。

今天來聊聊俄羅斯、烏克蘭、白俄羅斯這三位東斯拉夫兄弟中的老二：烏克蘭。

北京有一家餐廳：基輔羅斯，坐落在西城區玉淵潭南路的一個老社區里。雖然位置比較難找，但是極有特色，主打烏克蘭菜式，十分火爆。我去過幾次，他家的罐燜牛肉、奶油焗蘑菇、紅菜湯等等，口味相當不錯，頗值得一試。

但是這家餐廳更加吸引人的是唱歌表演，演員全部是原蘇聯功勛歌唱家，都是烏克蘭籍。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這些演員一開口，就知道是業務水平極高的專業人士。

不少懷舊的人都會特意找到這里，請他們唱上一首前蘇聯的歌曲，價錢并不很貴，一支合唱100元，一支獨唱80元。原本的功勛藝術家竟然跑到異國他鄉的餐廳中賣唱，叫人唏噓不已。

即便像基輔羅斯餐廳里的這些老藝術家們，也無法在祖國糊口，只能跨過千山萬水，來到風俗文化殊異的中國謀生。

烏克蘭自脫離蘇聯成為一個獨立的國家后，經濟不僅沒有增長，反而每況愈下。獨立后的烏克蘭，經濟上與全球的差距不斷拉大，目前至少落后25年。

2019年，烏克蘭實際GDP規模僅有1990年的67.31%，年平均下降1.36%。換句話說，近三十年來，烏克蘭的經濟不斷縮水，目前已經縮了三成多。此外，烏克蘭人口也不斷外流，常住人口規模只有三十年前的81.14%，人口每年減少7.18‰。

對比一下中國，中國近30年來，實際GDP增長了差不多11倍，年均增速約7%，所以大家可以腦補一下烏克蘭的狀況有多悲催。

按照烏克蘭官方的觀點，烏克蘭的經濟衰退是俄羅斯造成的，受俄羅斯影響，烏克蘭失去了包括東部重工業基地在內的國土資源。

隨著民眾生活水平的不斷惡化，烏克蘭民間開始產生對俄羅斯的仇視和對抗情緒。

烏克蘭和俄羅斯的恩怨

順著烏克蘭官方的說法，我們聊聊烏克蘭和俄羅斯的恩怨。

俄羅斯、烏克蘭、白俄羅斯這三個國家同根同源，被稱為東斯拉夫三兄弟。他們都起源于古羅斯人。三兄弟后來分別被蒙古人、波蘭人、立陶宛人征服并統治，所以同源的三兄弟分化成三個不同的民族。

被蒙古人統治的分化成了俄羅斯，被波蘭統治的成了烏克蘭，被立陶宛統治的成了白俄羅斯。

因為三個征服者實施的政策不同，所以俄羅斯、烏克蘭、白俄羅斯這三個民族分化程度和獨立程度也不太相同。蒙古人和立陶宛人對于宗教的興趣不大，因此在他們治下的羅斯人并沒有改變信仰，仍然保留了東正教傳統。

但是波蘭人不同，波蘭人信奉天主教，而且對于宗教是出了名的狂熱。至今在波蘭境內，還有著世界上最大的耶穌像，高51米，比巴西里約那尊著名的耶穌像還要高13米。

在波蘭治下的羅斯人，不僅飽受波蘭蹂躪，還被波蘭逼迫拋棄東正教，改信天主教。波蘭人這事干的極其不地道，有點類似于當年日本在各殖民地搞的奴化教育。

波蘭人干的事情跟日本人差不多。在波蘭的統治下，烏克蘭人信仰改變，同時也開始變得跟俄羅斯、白俄羅斯這兩個兄弟民族越來越不一樣，逐步產生了獨立的民族意識。這導致在歷史事件中，俄羅斯和烏克蘭的敘事體系大相徑庭。

舉個例子，俄羅斯堅持認為俄、烏、白同屬一個民族，烏克蘭自古以來就是俄羅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烏克蘭則認為，自己是一個獨立的民族，只是一直被俄羅斯壓迫。

老大哥俄羅斯向來有個執念，想要一統東斯拉夫三兄弟。在俄羅斯眼里，導致烏克蘭變心的波蘭，就是東斯拉夫民族分裂的罪魁禍首，俄羅斯對波蘭恨得牙癢癢。

在漫長的歲月里，俄羅斯和波蘭你來我往，不斷要置對方于死地，終于結下了這個星球上獨一無二的世仇。當然這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烏克蘭曾為掙脫波蘭的壓迫，與俄羅斯簽訂了俄烏關系史上至關重要的法律文件：《佩列亞斯拉夫協議》。

此協議的實質就是俄烏合并。協議規定，烏克蘭需承認俄羅斯沙皇，也即烏克蘭并入沙皇俄國。同時，烏克蘭保留作為獨立國家的所有權利。協議簽訂后，俄羅斯為了烏克蘭，開始了與波蘭經年累月的戰爭。

大哥為兄弟出頭，看起來很感人，但是，俄羅斯印在基因里的大國沙文主義已經沒救了。

沙俄時期，沙皇們都對烏克蘭的獨立地位十分不爽，尤其是彼得大帝和葉卡捷琳娜大帝這兩位神人，更是想盡方法削弱烏克蘭的自治制度，后來終于廢掉了烏克蘭的自治。

此后，沙皇采取各種手段對烏克蘭進行俄羅斯化。比如，不許教授烏克蘭語，不許出版烏克蘭文書籍，還在公開出版物里用“小俄羅斯”一詞代替“烏克蘭”。

不得不說，沙俄的俄化政策是有用的。烏克蘭的東部和南部地區語言、文化、宗教與俄羅斯高度趨同，這些地區的烏克蘭人也非常認同俄羅斯?？墒菫蹩颂m西部卻還是落入波蘭手中。

自此烏克蘭以第聶伯河為界，在事實上分裂成了兩部分，東南部親俄，信仰東正教；西部親歐，信仰天主教。烏克蘭在文化上的分裂，導致其日后在外交政策上，不斷在俄歐之間搖擺。

俄羅斯人向來以手段粗糙著稱。在沙俄統治烏克蘭期間，沙俄推行的俄化政策簡單粗暴，絲毫不顧及烏克蘭人的感情。在烏克蘭已經出現民族意識的情況下，沙俄的粗暴手段愈發促進了烏克蘭民族獨立意識的覺醒。

俄羅斯不但手段粗暴，心態也極傲慢。俄羅斯人相當看不起烏克蘭人，專門給烏克蘭人起了個蔑稱：霍霍爾。這個蔑稱廣泛出現在俄羅斯各類文學作品中。一開始我對這個詞不明所以，后來查了不少資料，基本確定，這個詞的意思是“一撮毛”，或者“鳳頭雞”。專門用來嘲笑烏克蘭人的這個發型：

這種四周剃禿，只在腦門中間留一撮頭發還歪向一邊的發型的確清奇無比。

俄羅斯人粗糙的手段和傲慢的態度激起了烏克蘭人的不滿。蘇聯解體后，烏克蘭獨立建國。此后烏克蘭時常采取激進的親歐疏俄策略，就是因為烏克蘭早已被喚醒的民族意識長期被俄羅斯壓制，故而想早日擺脫俄羅斯。

但是烏克蘭地處俄歐夾縫之間，正是俄羅斯和歐洲斗法的前沿地帶。像這種位于大國緩沖帶上的國家，需要非常高明的政治家才能平衡好兩邊大國的關系。如果領導人昏庸無能，那國家就會被帶入深淵。很不幸，烏克蘭的領導人靠譜的很少。

烏克蘭寡頭

烏克蘭領導人為什么不靠譜的多？這還要從烏克蘭的寡頭政治說起。除了第一任總統克拉夫丘克，烏克蘭這些年的領導人都是寡頭集團的代言人。

90年代初，紅色巨人轟然倒地，烏克蘭獲得了獨立地位。由于此時的烏克蘭基本處于無政府狀態，所以投機商、黑手黨、甚至部分官員在私有化大旗下，大肆侵吞國家財富，這些人就是日后烏克蘭呼風喚雨的寡頭。

這些寡頭割據一方，和當地的政治門閥結成同盟，形成了各自的勢力范圍。

烏克蘭從獨立到現在，政局一直被寡頭控制。我們來看一下烏克蘭歷任總統的背景。

烏克蘭的第二任總統庫奇馬，背后是媒體大亨平丘克，平丘克是庫奇馬的女婿，擁有6個烏克蘭電視頻道，同時還有一家能源管道公司。在庫奇馬競選總統期間，平丘克給了他巨大的支持。在庫奇馬上臺后，平丘克的政治和商業地位也得到了鞏固。

第三任總統尤先科一向喜歡宣傳自己沒有寡頭后臺。但事實上，尤先科和烏克蘭巧克力大王私交甚篤，前者是后者兩個女兒的教父。尤先科贏得總統大選后，巧克力大王也被任命為國家安全和國防委員會秘書。

第四任總統亞努科維奇是個親俄派。而亞努科維奇的背后則是烏克蘭首富阿赫梅托夫。阿赫梅托夫控制的SCM集團是烏克蘭最大的金融工業集團，市值超過200億美元。

第五任總統波羅申科自己就是寡頭，他還給第三任總統尤先科當過后臺。波羅申科既是巧克力大王，也是金融工業集團烏克蘭工業投資集團的所有者。

寡頭集團對烏克蘭的影響有兩方面：一是經濟，一是外交。

在經濟上，他們壟斷了各個領域的資源，造成了烏克蘭驚人的貧富差距和社會鴻溝。寡頭利用海外子公司，不斷向外轉移財富，這讓本來就資本短缺的烏克蘭經濟雪上加霜。他們不會顧及烏克蘭前途如何，只想榨干烏克蘭，然后跑到歐洲揮霍享受。

前段時間有報道，烏克蘭國家儲備庫15萬噸儲備糧消失。儲備局前局長的解釋是：糧食被老鼠吃了。烏克蘭網友算了下，這么多糧食得10億只老鼠吃兩個月。寡頭集團干起違法的事，大概就是這種明目張膽的風格。

在外交方面，這些寡頭們的經濟利益決定了他們的對外立場。獨立之初，由于烏克蘭經濟與俄羅斯聯系極其緊密，所以出于自身利益考慮，寡頭們要求政府采取親俄政策，以換取俄羅斯的能源優惠價。

隨著烏克蘭經濟全球化步伐的加快，這些寡頭控制的大企業逐漸把業務拓展到歐盟和亞太市場，俄羅斯市場的重要性開始下降。在寡頭們的經濟利益發生變化的背景下，他們開始注重與歐盟國家保持良好關系。

寡頭們為進一步打開歐洲市場，開始把他們的公司打造成符合歐盟資本市場標準的專業公司，有些寡頭甚至雇傭了公關公司，以求建立與歐盟領導人的關系。

寡頭們看重的只是自己的公司，絲毫不顧烏克蘭人民的利益。用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的話來說，現在這些烏克蘭寡頭，都擁有自己的私人武裝，都在烏克蘭國外有自己的利益，他們的資金甚至不在烏克蘭，任何時候都可能從烏克蘭開溜，他們同烏克蘭民眾沒有任何共同點可言。

正是因為寡頭們的資金都在歐洲，導致他們處理對俄羅斯關系極其隨意和不專業。他們為了博得歐洲的支持，利用了烏克蘭民間，尤其是西部民間的民族情緒，極力宣傳和夸大在沙俄及蘇聯時期俄羅斯壓迫烏克蘭的種種舉措，挑動民間對于俄羅斯的仇恨。

但烏克蘭是俄羅斯的鄰國，兩國在之前的幾百年間，早就形成了割舍不開的聯系。烏克蘭的種種仇俄舉措，早就引起了俄羅斯的不滿。在俄羅斯的眼里，烏克蘭不僅僅是俄歐緩沖帶這么簡單，還是東斯拉夫民族的發源地，是俄羅斯永遠也不愿放棄的土地。

東斯拉夫的文明有兩條線，一條是其文明發源地，在今天烏克蘭首都基輔一帶。另一條是隨著俄羅斯崛起后的莫斯科-圣彼得堡一帶。這兩條線，可以近似地對比為中國的黃河流域文明一帶，及長江流域文明一帶。

正如我們無法想象失去黃河流域各省份一般，俄羅斯也永遠不會接受失去烏克蘭。在烏克蘭做出種種匪夷所思的仇俄舉動之后，俄羅斯出于自身利益考慮，先是吞并了烏克蘭境內的克里米亞半島，隨即派遣志愿部隊進入烏克蘭東部親俄的頓涅茨克及盧甘斯克二省。目前這兩個省已經在事實上獨立，烏克蘭這個國家四分五裂，已經名存實亡。

寫在最后

處于俄歐夾縫間的小國，命運往往十分悲催，不能由自己主宰。烏克蘭繼承了蘇聯的巨額遺產，東部有密集的重工產業，西部有廣袤的黑土地，這個國家本可以在俄歐之間兩頭要價，過上滋潤的小日子。

但寡頭集團不僅在經濟上中飽私囊，擾亂了烏克蘭的經濟秩序；在對外關系上更是毫無章法，將本該小心翼翼維護的對俄關系搞的一團糟。

烏克蘭的地理位置注定了卷入俄歐紛爭的命運，加之碰上不靠譜的寡頭政治，樹欲靜而風不止，在今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烏克蘭恐怕很難過上安生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