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個久別重逢的故事與你相約

01

我和高子軒的見面仿佛真是天意。

他是外賣配送員，而我在爸媽各自的公司里輪流幫忙。

2019年的十一，我爸在大酒店宴請了幾個老客戶，自然是喝了不少酒，我本想去接他，但爸爸說他已找好了代駕。

當代駕司機下車后，我爸順手給了他幾張小費，他抬頭說謝謝的一剎那看見了我，驚嘆地說，這也是你家啊！

我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問他怎么做起代駕了？

他說假期晚上活動多，白天送外賣，晚上做代駕。

他大踏步地走出了院門，高瘦的背影挺開闊。

再次見面時是2019年的12月5日，我媽那天按時下班，說胃疼，讓我幫她買些藥。

可我還在爸爸的公司，和生產部門開會，一時半會不能回去。

我只好下單讓外賣員配送，并讓媽媽躺在樓下沙發上等。

一個小時后，我和爸爸到家了，可是我媽卻不見了。

我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是高子軒打來的，原來他以前在為我送餐時，特意記下了我的號碼。

媽媽已被他送到了醫院，是胃潰瘍。我和爸爸火速趕到了醫院。

高子軒推著媽媽去病房，已經完成了一些檢查。我媽是老胃病了，這次來得有點兇險，幸好高子軒及時送我媽到了醫院。

安頓好了媽媽，我把高子軒墊付的錢轉給了他，并多轉了300元，又請他在外面的小餐館吃了頓飯。

高子軒來自陜西，大學學的是廣告設計。但來到這個小城后，沒找到好工作，就做起了送外賣的工作，偶爾做代駕。

我夸他能吃苦，本地小青年真的是不愿干這類活的。

他笑著說，自己家境一般，從學校出來后，就一定要靠自己了。

他看上去年輕，比我小三歲，鼻子高，臉狹窄，內雙眼皮，普通的五官湊在一起還挺耐看。

我翻看了他的朋友圈，他更新的很少，有幾張夜深月影下的照片。

02

那次暢聊后，我們仿佛有了一種默契，都在默默關注對方，但都小心翼翼。

天冷下雨時，我會讓他小心騎行；睡覺前，他會提醒我不要再熬夜。

我們不時地會聊上一兩句，發現他還很喜歡打游戲，可是為了生存都給戒了。

那次過年，高子軒暫時不回老家了，他說過年時代駕應該多，他不想錯過這陣紅利。

可是后來小城被封了，什么都干不了。所有門店都關閉，工廠不能開工，主要道路都不暢通。

本來難得在家清閑，應該好好享受小日子，可是在家卻真的不輕松。

因為媽媽出院后老是提醒我已經28歲了，怎么就一點都不為自己著急呢？

我懟她，急了就有用嗎，現在是特殊時期，不能隨便出門，更不能相親了。

我害怕閑下來后，媽媽又給我張羅相親，所以特地提醒她。

其實我并不完全排斥相親，但上次遇到了一個政府小職員。見面后，他就大聊當前經濟形勢和國家宏觀政策，還一直暗示就是家里給我發點工資，我只是掛個名而已……

所以我想趁此時間，大家都躲個清靜。

03

新年過后，媽媽的服裝廠，爸爸的機械廠都沒有開工，我和爸爸偶爾去那里轉轉，都盼著解封復工的消息。

可這個好消息就猶如被封印在了冰天雪地中，遲遲不肯送達。

我享受著懶覺，醒來后，突然很想吃魚湯面，就順手在朋友圈發了一條信息:好想吃江中路上的魚湯面啊！

然后就起床洗漱，簡單吃了點粥，開始曬太陽聽音樂。

我閉著眼睛享受，接起了旁邊振動的手機，“是呂曉帆女士吧，您所需要的魚湯面已完好送達，請來查收。”

我一聽笑個不停，原來是高子軒。

我讓他進了門，因為爸媽去朋友家閑聊了，而且快中午了，就留下他和我一起吃面。

他把湯面從保溫盒倒在了碗里，很輕柔，很嫻熟，一點都沒有灑在外面，然后放到我面前。

我偷偷多看了他兩眼，馬上問，這魚從哪里來的啊？

“前幾天，天氣好，無聊著，就和鄰居一起去城郊釣魚了……想不到意外收獲還不少。”他臉上的笑蔓延到了嘴角，眼角，笑容光彩照人，我的心也被他照得亮堂堂的。

午后，他邀我出去轉轉，他說高級消費場所他請不起，現在也不營業，只能帶我去大自然中去轉轉。

我笑著說，你雖是外地人，可真的比我還要熟悉這大街小巷，我還以為路全給封了呢？

“既然做了配送員，那就是這個城市活的地圖啊？”他馬上轉過臉，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駛出了市區，電瓶車開得很緩慢，那天陽光真是好，沒有風。田野上的壟壟麥草，一片連著一片的綠。

周圍靜極了，我把頭靠在高子軒的后背，任由他載著我行駛在天地間，呼呼向前。

我靠著他，抓著他的衣服，居然睡著了。

04

等我醒來時，車已停下，高子軒單腿撐地，一手扶著電瓶車，另一只手輕輕扶著我下了車。

“我睡了多久。”

“才半個小時，如果再久一點，我要喊你了，雖然太陽好，但快要偏西了，會著涼。”最后三個字格外輕，他真沒有粗魯的舉止。

好感就在那個初春的下午蓬勃涌動。

在那后，我和高子軒的聯系頻繁起來。我們談論最多的問題其實是工作。

他對我也有心，所以他不隱瞞自己的經歷，告訴我他的困惑。

他知道和我的差距，所以常常流露出渴望改變的愿望。

高子軒本在這里找到了一份廣告設計的工作，送外賣只是兼職。可是小的廣告公司都是個體戶老板，付的工資極低，所以就辭職了。

他說送外賣和兼職代駕的收入還行，小城房租不高，省下了錢。這段時間雖不能送外賣了，但在網上接了些廣告的私活，雖然量少，但總算有收入。

“現實真的不夠友好，只能接受……然后讓自己生存，偶爾想想美好。”他慢慢抬起頭說完了這句話。

05

我愿意和他在暖暖的午后聊著生活的煩惱，他愿意把自己的不堪和難處說出來，彼此就是信任！

后來他帶我去過他的租房，很小很昏暗，甚至還有些潮濕，可是并不影響他把廚房弄得熱氣騰騰。

他說過年前幸好為自己囤積了一點菜，買了些年貨，所以心里沒那么慌，也可以好好休息。

他留我吃了晚飯，一菜一湯，一屋兩人，莫名心安。

七點半時，他送我回家，原以為坐上電瓶車會很冷。但真的沒有，感覺不到料峭的春寒。

星夜無光，只有高高的路燈投下的光影，拖動著我們的影子，忽明忽暗，恍得人心沉醉。

06

后來一些朋友想要做一些海報，美圖，公眾號排版設計，我都把生意介紹給了他。

跟他聊天，看著他工作，或是坐在他的電瓶車后面，我都覺得難得的輕松。而這種輕松在我12歲以后就很少體會到了。

在我居住的這個小縣城，我絕對稱得上是富二代，爸媽各有一個公司，我爸管理機械廠，我媽經營服裝廠。

機械廠主要是內銷和代加工，服裝主要出口到非洲，我哥嫂在那接應。

我家越來越風光，爸媽身邊的朋友都是當地名流。媽媽暗中常把我和哥哥與別人家的孩子比。

但我和哥哥真不是讀書的料，他上了一所普通的二本大學，我從小到大沒拿過一張獎狀。

這讓媽媽在外臉上無光，哥哥那時已上了大學，媽媽就把光耀門楣的大事寄托在我身上。

本來說好雙休給我一天的自由，可是媽媽兩天時間全都用來讓給我學才藝，連晚上都不放過。

我媽說如果孩子沒出息了，賺再多的錢也是失敗的，我們老呂家的下一代不能輸給別人。

我學會了敷衍了事和陽奉陰違，大不了就是我媽看到最后的成績，一次次咆哮不休。

最后哪怕我媽把小縣城最好的教育資源都給了我，我最終還是上了個二本。

那些年，我媽媽總是揪著我的缺點不放，還被她無限放大，對我甚至到了嫌棄厭惡的程度。

大學四年的輕松一晃而過，媽媽指著我說，不要只圖享受，上半年到爸爸廠里幫忙，下半年到她服裝廠實習。

07

跟著他們學到了不少是真的。

爸爸說像我們這種民企一定要接地氣，不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有些還真不是書上能教的。

他說要讓我理清公司的生產，不能被人坑了。有時爸爸還會帶我出去談業務，讓我見識到云淡風輕的談話背后都是商業利潤的拉鋸戰。

媽媽的廠里就簡單多了，生產部門是最重要的部門，什么人事，財務，后勤，業務都是我媽一個人管，五個車間主任輔助管理。

我去了后，媽媽把后勤和業務歸我管。其實后勤就是每天買菜，和菜農廚師打交道。管業務就是和我哥聯系，他會把生產要求和出貨要求和我交接好。

一天天跟在他們身后四年之久，讓我和漸漸遠離了自在的生活，真的太過壓抑。

08

所以能和高子軒談得來，我還是很開心的。

高子軒在這人生地不熟，我有資源可以介紹給他，甚至可以為他工作上提供一些便利。

他勤奮上進，愿意接受，開始積累客戶人脈。

我很想看著他的境遇越來越好，能讓他的收入和付出相匹配。

2020年三月中旬時，城市終于解封，又恢復了忙碌的日常。

高子軒還是以送外賣和做代駕為主，但他掌握著分寸，帶著廣告設計的夢想一同前行。

那時條條道路都暢通了，可我和高子軒見面的機會卻減少了。

但他每天都會給我留言或是發給我一張照片，他很想明目張膽地對我好，但總是缺少了那么點勇氣。

我們很想要這份依戀，對于我，是慰藉；對于他，是鼓舞。

09

我們再忙碌，也會抽空見面。

高子軒載著我去吃路邊小吃，和他在煙火氣的小巷中走走停停，數數星星。

而我開著車帶他去兜兜風，再由他開車回來，吹散了煩惱，扔掉了疲憊，心境猶如清風朗月。

這樣的相處讓我們都舒服，可讓爸媽不滿意了。

六月初的一天，高子軒把我送到家門口，準備離開時，我媽把他請進了屋。

我媽毫不掩飾地就說反對我們交往。我爸又來打敲邊鼓，言簡意賅，說得委婉。

爸媽對高子軒至少是有偏見的，對他的工作是有歧視的，對他的以后是沒有信心的。

我媽最后厲聲呵斥道，離曉帆遠一點，你們兩個真不合適，如果再執迷不悟交往，恐怕會害了小帆，所以請你離開。

我想為高子軒解釋，我媽馬上指著我說，閉嘴，你沒有真正為生活奔波行走時，就不要做白日夢，沒有誰能保證他今后一定能出人頭地。

我媽馬上下了逐客令，又對著他的背影大聲喊，要是我的話就絕不會做不自量力的事，絕不會幻想不勞而獲……

我明顯感到高子軒高大的身軀振動了一下，然后逃跑似的走出了院子。

我媽沒好氣地說，這么窮，也沒有好工作，你迷他什么？你看看韓國的那個李富真下嫁給一個保安，結果怎么樣呢？

“媽，我家不是財閥，我也不是李富真，高子軒其實很努力……”沒想到我媽會扯出個李富真。

“再努力，也趕不上我們家，有些戀愛不能談，有些婚不能結，你不能迷失在里面。”我媽指手畫腳地說。

“這次你媽說得對，你倆的差距太大了。”我爸馬上贊成我媽。

“其實我和他的差距不大，我是因為家里有幫扶，而他沒有，所以才沒有好機會。”我在為我們的交往找著理由。

“就是因為家庭有差距，所以導致你們有差距，再說他是外地人，家里究竟是什么情況，你一點都不知道……如果你只想談戀愛，請不要害他；如果你還想和他有以后，就不要害自己。”最后一句話，我爸說得特別重。

10

爸媽沒有限制我的行動，但是對我的工作提出了嚴格的要求，而且還成了我爸媽的專用司機，隨叫隨到。

之后，我發微信安慰過高子軒，可他只回了一條信息，讓我別多想，他沒事。

此后就再也沒有主動聯系過我。

2020年的6月21日清早，我收到了高子軒的信息:小帆，我已經離開去別的城市了，你是在這個小城中真正為我著想的那個人。只是很遺憾，以后不能再相見了。

我想回復他，但又不知說什么好。就拖到了晚上，可是當我回消息的時候，顯示對方已不是你好友。

我一陣心酸，任由眼淚流下來。

失落一陣，偶爾懷念。常常想高子軒會在哪個城市，現在的他到底怎么樣了呢？

這世間真的承受不住義無反顧的感情吧！逃避沖動，選擇遺忘，偷偷回憶，或許是最好的。

希望人生能許他一份紅紅火火的事業心，從從容容經營生活，實現他夢想的點點滴滴。

讀一個故事，品一段人生。本故事來源于現實，文中名字均為化名。作者如沐芳華，文字耕耘者，致力于用故事探索人生意義。世事百態皆故事，人生五味皆有情，歡迎關注如沐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