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懂Imepokea tafadhali jibu是啥意思?
我的電子郵箱就收到了一封來路不明的郵件,沒有標題,正文只有這條字母組。
正是這封郵件,將我拉入了一個黑暗的深淵。
1.
“兒子,港澳十日游,高考剛結束,好好來趟畢業旅行。”
我媽滿臉堆笑,將一張旅游卡在我面前晃,讓我愣住半天沒反應過來。
我家窮,從小就跟媽和弟住筒子樓里,破舊得一逼,四周職工家屬,從炒菜到叫床,吵了我足足二十年!
要說我家特殊之處,就在于比別家多了個獨立衛生間,可以洗澡。我媽從不讓我們去廠里的公共澡堂,說不衛生。我覺得她有潔癖,那么多人都在澡堂洗澡,也沒聽說誰中病毒。
但有獨立衛生間,并不代表我們比別家富裕。我爸早去世了,剩下我媽拉扯我們弟兄倆過苦日子。其實要說苦,主要是我,因為我媽極度偏心,好吃好玩都讓我弟一人占盡了,他才算不上苦呢。
而我,雖然比弟大三歲,但是吃剩飯穿剩衣,尤其是弟穿過的那些衣褲,套在我身上露手露腳,像個叫花子一樣。
這副樣子,在外面到處被人欺負,我就鉆研功課,成績非常出色。可是學校周邊的小混混見我好欺負,將我當替罪羊進了派出所,學校接到通知后,不分青紅皂白讓我留了幾次級,導致弟終于和我同級了。
就我這種沒存在感的人,現在媽忽然舍得花錢給我港澳游,是愧疚想補償了?是最后的付出,表示今后就由我自生自滅了?
不稀罕!我白了一眼那張旅游卡,轉頭繼續在床上躺尸。
“哈,這次機會難得,媽為了給你買這張卡,足足花了上萬塊呢。”母親反常地陪著笑,要知道,長這么大,我還沒見過她對我笑過一次呢。
見我犟著,她將卡輕輕放在桌上,說了句“三天后這卡可就過期了哦”,就轉身出門了。
我不打算接受她的好意,要是接受了,這二十年的委屈就被這張旅游卡一筆勾銷了?我不干!
2.
我就是在那天晚上收到那封奇怪的電子郵件的。
我做了回復,不出三分鐘,對方又發來郵件。就這樣,我們聊得越來越深入,整整互發了一個晚上的郵件。
第二天一早,我就拿上那張旅游卡,告訴媽:“我今天就出發,去香港玩一趟。”
登機起飛,攀上萬米高空,俯沖出云層,落地香港。第一次坐飛機,緊張得我兩小時像度過了兩晝夜。
課本上講,香港是免稅天堂,是金融中心,是東方之珠……但此行,香港在我眼里是東方諜報之都,是和里斯本、卡薩布蘭卡齊名的世界三大間諜城市。
剛出機場,一名穿著大褲衩拖鞋的中年油膩大叔就沖我揮手,我疑惑地用中文問他:“你就是Tim?”
對方咧嘴一笑,用一口流利的斯瓦西里語回答我說,昨晚就是他和我溝通的郵件,現在接我去金江科技公司。說完指了指路邊一輛雷克薩斯,我打算相信他,跟著上車了。
車子停在了中環地標大廈前,Tim將我帶到24層。電梯一開,強烈的冷氣撲來,迎面是裝修低調豪奢的前臺,英文版的“金江國際科技”title在射燈的照射下,發出冷峻的色調。
跟著他進了公司,首先是個大約五百平米的辦公大廳,格子間里清一色忙碌著金發碧眼西裝革履的歐美職員。Tim帶我穿過大廳,來到一間“培訓部”的辦公室里,指著一位光頭的外國佬說,接下來幾天,你將由他負責入職培訓。
“昨晚Tim主動向我透漏,你們是一家以進出口貿易為幌子的諜報公司,用高薪招聘我過來參與一份間諜工作,還當即向我卡里打款了兩萬元。現在,我就想問一下,如果你們真是機密的諜報公司,會這么高調吸引一個陌生人嗎?”
光頭老外笑了笑說:“不是我們高調,而是從我們掌握你的情況來看,你必然會成為我們一份子,基于這份自信,我們才敢對你坦誠布公。”
3.
入職培訓并不復雜,光頭老外教給了我一些記憶增強方法,綜合分析方法等基礎的間諜培訓課程,最后一項培訓課程引起了我的不安,因為學習內容是,斯瓦西里語的工程術語培訓。
收到Tim最初那封郵件,就是一句斯瓦西里語。Imepokeatafadhali jibu,意思是,收到請回復。由于我能看懂斯瓦西里語,就回復了郵件,并最終在Tim的步步引導下,來到了這里。
我三歲時,父親去世,我媽就讓我單獨住在父親的書房里,她和一歲的弟弟就住在寬敞舒適的臥室。此后十幾年,父親的書房成了我孤獨的世界。他的遺物也被我媽棄之不顧,因為盡是些內容誰都看不懂的筆記本。
這幾十本筆記就是我打發漫長寂寞的讀物,剛開始我對上面的文字很奇怪,既不是拼音,也不是英文,好在有幾本是專門介紹學習這些語言的,我就一頁頁跟隨著父親的字跡學下去,漸漸能簡單拼讀一些短句了,后來才知道,這種語言是斯瓦西里語。
學習語言對其他小孩來說,是枯燥乏味的,但是對于我這個被至親嫌棄的孩子來說,從那發舊的異國文字中,能找到莫大的安慰。于是在悶熱的酷暑中,在刺骨的寒冬里,我日以繼夜地看了無數遍了父親那幾十本筆記。
這些筆記除過幾本語言學習外,大都是工程摘要,從中我開始得知,父親曾是鐵建公司的一名工程師,我出生之前,他長期駐守非洲,參與修建了坦贊鐵路,那些筆記,就是他在這條鐵路修建過程中做下的工程摘要。
坦贊鐵路是中國援建非洲小國坦桑尼亞的一條鐵路,斯瓦西里語就是當地官方語言,這也解釋了父親為什么用這種語言寫了這些筆記。
媽和弟從來不碰這些筆記,可是我十五歲那年,這些筆記本突然丟失了,問媽,她只簡單說了一句“扔了”。
以前我隔空跟隨父親的腳步,學習斯瓦西里語的事,連同在一個屋檐下的媽和弟都不知道,金江公司的人如何試探地給我發了一句斯瓦西里語的郵件,并且現在給我培訓的資料,很多都和父親當時的工程筆記內容有關?
4.
光頭老外并沒回答我的問題,他仿佛掌控一切似的,給我下了第一道命令:今晚開始工作。
我工作的地方,是一間穿過走廊很隱秘的黑暗房間,門口的標牌只寫著“貴賓室”三個字,進去了,卻發現是幾臺電腦、大型耳機和一些音頻處理設備。房間沒有窗戶,甚至連通風設備也沒有,所以幾個老外陪著我進去后一關上門,室內立刻一片黑暗和壓抑。
隨著一個人打開了設備,電腦屏幕和音頻設備泛出的幽藍色光線才讓我眼睛看清了東西。正在我納悶之時,忽然看見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個類似辦公室的監控視頻。
“原來你們在搞竊聽。”我和身邊的老外說,可他們并不理我,而是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
這時鏡頭里出現了一個黑人,只見他走到巨大的辦公桌前坐下,不一會兒門鈴響了,進來一個銀發老頭和一個很有姿色的美女,這兩人都是歐美人。然后黑人起身恭敬地和老頭說了幾句話,講的是斯瓦西里語。
我從對話中得知,原來這里是坦桑尼亞大學,黑人是計算機教授,也是這間辦公室的主人,,而銀發老頭是校長,美女則是秘書兼翻譯。
三人聊了幾句關于學期研究課題后,校長就帶著女秘書離開了。此后監控畫面一直顯示著黑人教授讀書的畫面,整整一個上午,金江公司這幫人就盯住顯示屏看著,最后我實在覺得無聊透了,伸了個懶腰問:“什么時候吃中午飯呢?”
一個系著紫色領帶的高鼻梁老外回頭眼神凌厲地望著我說:“如果你不懂得這里的規矩,我們會讓你用余生來記住。”
我被他藍色的眼仁盯得發毛,心里也窩起一股怒火。正盤算著怎么擺脫,監控里黑人教授的手機忽然響了。
接聽兩秒后,黑人教授通知電話里的人,可以來他辦公室。
不一會兒進來一名身著制服的軍人,從臂章來看,是一名俄羅斯軍官。監視器前所有人立即圍緊了屏幕,剛才威脅我的老外將我拉過去,讓我仔細聽兩人的對話。
黑人教授在向軍官口述一段編碼詞匯,這些編碼曾在我父親的筆記中出現過。
5.
“你們到底是什么背景?”一邊聽監控里的對話,我一邊意識到自己身陷進了一個不知有多么強大的漩渦里,令我發自內心感到一陣陣恐懼。
這些西裝革履的西方人按照他們始終如一的行事風格,并不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讓我專心聽,并拿來紙和鉛筆,讓我寫下編碼暗語。
我手持鉛筆,筆頭猶豫著是否落在紙上,腦中一邊回想著前日的新聞,美國尼米茲和福特兩個航母戰斗群同時出現在東非海域,俄羅斯的海外空軍基地的戰機也頻繁巡航,而一周前高考,政治科的時政分析題有一道為:如果非洲發現儲量驚人新能源,試分析世界新格局的形成……
監控視頻里,黑人教授說得那段編碼,在父親筆記的鐵路探測中出現過,如果按照編譯程序破解,顯示出來的答案將是具體的儲藏信息,我對父親那些筆記,十幾歲時就爛熟于心,其實在剛聽到開頭時,我腦中就破譯出了結果。
看來目前世界上只有得到父親筆記本的人,才懂得這些編碼,而我身邊這些西方人,顯然是想從我這里獲得信息。
“既然是諜報工作,你們應當懂得交換。”我試圖和不明身份的金江公司的老外們談判:“我不要你們豐厚的金錢報酬,我只想知道,此刻我是為誰在工作。”
一個高大的白人雙手叉腰,冷笑了一聲,朝身邊的膚色像咖啡一樣的黑人女秘書揚揚下巴,咖啡妹似乎很不情愿地說了一句:“我們直屬于美國第五艦隊司令部。”
我頓時感覺四肢發麻,美軍第五艦隊,現今世上最強大的海上帝國,巡航區域可以蔓延全球海域,其配備的彈道導彈可以對世界上任意單個軍事基地進行毀滅性打擊,是美國全球戰略的重要部分。
而現在,我眼前這幾個美國人,正是這支戰隊的司令直屬情報員。
6.
戴著耳麥的特工沖進了監控室,對情報人員傳遞命令,務必在諾蘭教授對那名俄羅斯軍官說完后啟動導彈,炸毀那間辦公室。
原來美國企圖搶先一步獨享能源,對可憐的坦桑尼亞進行資源侵略,防止信息被俄羅斯軍官帶走。我從新聞里的信息看出,美國正處在經濟衰退期,世界霸主的地位正在動搖。而東非這片能源區域如果真被美國攫取,那么世界其他國家謀劃多年的多元對立格局的努力將付諸東流。
世界的未來,就在我猶豫不決的筆尖晃動!
一個情報員從腰帶中掏出手槍,冰冷的槍口抵到我的太陽穴后,引起我皮膚的一陣緊縮。
“快點翻譯,不然你會和視頻里的人一同上西天。”
我鼻尖落在紙面上,準備寫出編碼的譯文。
“艾頓,你看這是誰?”咖啡女秘書忽然指著監控器,室內所有人同時將目光移過去,緊緊盯著剛推門進黑人教授辦公室的兩個人。
我的呼吸幾乎停滯了。
我分明看見,那兩個人是媽和弟。
7.
此刻,我比誰都關注監視器中人物的一舉一動,美國情報員關注的是屏幕里新來的人會不會對萬億礦產有侵略的跡象,而我關注媽和弟為什么拋下我去非洲見一位黑人計算機教授。
“諾蘭教授,我從中國飛了十幾個小時,是找你實現當初的諾言來了,你還記得五年前你答應會在我困難時幫助我嗎?”媽的語氣很堅執,并不在意身邊的俄羅斯軍官。
果然,黑人教授站起身,禮貌地應付她:“哦,我當然記得,史太太,看來你遇到大麻煩了。”教授漢語很好,看來他不僅是位計算機專家,還是一位語言天才。
“我的小兒子今年參加了高考,可是考試結束后發現,錯拿了涂答題卡的鉛筆,很可能所有的選擇題無效,幾百的分數就成零蛋了。”媽一臉愁容。
諾蘭教授沉思了一會兒,然后露出一個笑容說:“那么,史太太,你是想利用我的計算機技術幫你挽回損失?”
“是的,諾蘭教授,這關系到我兒子的前途,這么多年我一直沒求你,現在,我不得不讓你幫我一次。”
“從技術上說,唯一的辦法是將你兒子的答題卡成績通過電腦程序入侵手段,與他人進行更換,這對我來說,難度并不大。只是……”諾蘭教授露出一個模棱兩可的微笑后說:“只是這對于被調換的考生很不公平,他會無辜地被人冒名拿走分數,前途因這次盜竊行為毀于一旦。”
“這我早就想好了。”媽快速補充:“我們不會坑害其他人。”停頓了一會兒,媽幽幽說道:“我還有個兒子,可以用他的成績代替。”
我腦袋轟然作響,我不知媽接下來對諾蘭教授講,反正我也沒有上大學的打算,心里會不會有一絲愧疚,但從監視器里觀察她的眼神,她是毫不猶豫的。
我的血液在沸騰,內心的怒火在噴發,手在顫抖,鉛筆尖落在紙上,我想立刻寫下那串密碼,然后讓美國的導彈炸毀那間辦公室,讓一切都見鬼去吧,不要說我冷酷。
“快點寫。”情報員粗暴地命令。
我的筆尖開始寫下第一個字符。
監視器里,諾蘭教授對母親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現在正和俄羅斯軍官有要事相商,她的問題,可以稍后進來再談。
媽無奈地瞅了教授和軍官一眼,只得帶著弟出去了。
我鉛筆下的密碼已經寫了一半。
8.
“諾蘭教授要說完了,現在導彈預備啟動……”
我寫下密碼的筆速在加快,這時諾蘭教授的辦公室門又被推開。因為事先沒有敲門,引起了諾蘭和軍官的蹙眉。
是弟。
“對不起,諾蘭教授。”弟為自己的魯莽道歉:“但是我必須跟你說我的真實想法,我媽要你盜用哥哥的成績安在我名下,這對哥哥很不公平,他比我聰明,成績比我好很多,這二十年,他一直活在我媽的偏心中,高考是他唯一翻身的希望了,我也祝福他能夠考上好大學,自此遠走高飛,過上越來越好的生活。因此,我絕對不想毀滅掉他唯一的希望。”
說完,弟就自動退出門了,諾蘭繼續向軍官口頭傳譯密碼最后一段。
盡管我長長吸了一口氣,但眼淚仍然溢滿眼眶,打了兩轉后,滑落了下來。
我飛快地將密碼寫完,交給美國情報員。他們將密碼來回交接看了看,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王小帥,你確定這是諾蘭教授口授給俄羅斯軍官的密碼?”
“準確無誤。”我回答完后,走出了監控室,掩門之際,聽到了情報員在緊急呼叫總司令部的聲音“立即取消導彈發射!立即取消導彈發射!”。
后來中國反間諜部門問我,當時你在紙上寫的什么內容?
我回答說,寫著諾蘭告訴俄羅斯軍官的密碼的經緯度,恰恰處于美國新建的奧本斯空軍基地一公里之外。
因此美國情報人員十分清楚,如此以來,金礦就幾乎完全處于美國控制之下,根本用不著花費大筆預算跟俄羅斯動武去搶,而俄羅斯不敢貿然在美軍基地胡來,可如果當即炸死諾蘭教授和俄羅斯軍官,反倒給俄羅斯找到了極為有利的借口。
后來美軍花費巨資在奧本斯空軍基地勘探,幾乎將周圍五公里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探測到任何能源的元素。
世界上只有我、諾蘭教授和去世的父親知道真正的經緯度,因為我倆都說了謊,我欺騙了美國第五艦隊,而他由于不希望本國資源被掠奪,欺騙了俄羅斯軍官,這是后來見到他本人時告訴我的。
9.
我心里清楚這次香港“旅行”飽含著怎樣的兇險,因此美國人脅迫我的任務一完成,我就飛回了家。
還沒出機場,我就被國內的反間諜部門攔截住談話了,我將這兩天在香港的一切都向祖國如實說出。一位梳著大背頭的領導贊許地拍拍我的肩膀,鼓勵我說:
“國家知道你高考剛結束,為了獎勵你避免了一場血腥的國際爭端,為世界和平作出了努力,你可以任選一所大學,我們承諾為你提供最好的教育資源。”
“謝謝領導。”我鞠躬說道:“我還是遵守規則,按自己真實成績報考大學吧,假如你們把我安排進了清華北大,我也不是那塊料,呆不了幾天就會在壓力下自動退學的。”
“不過。”我又補充道:“我的弟弟在今年的高考中涂答題卡時錯用了鉛筆,導致顯示不出分數,你們看能不能調出他的答題卡,人工復評一下?”
“哈哈哈。”領導爽朗地笑著:“你放心,這問題我來給你解決。”
后來我被省內一所二本大學錄取,國家給免除了所有的學雜費。讀書和住宿的環境都不錯,只是男生宿舍很邋遢隨便,我第一次見到男生光著屁股,大搖大擺去衛生間洗澡。
“你怎么不長尾巴?”我問舍友。
“哥們的尾巴長前面啦。”舍友留給我一個看傻逼的眼神,去沖澡了。
我心驚肉跳地摸了摸自己尾椎骨后面,那條大概十厘米長的尾巴,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和常人不一樣,是一個怪胎。
難怪這么多年媽不愛我!也從不讓我去公共浴池。
大二時,學校與英國利物浦大學進行暑期學生交換活動,我由于出色的外語成績被選中,在英國,我再次遇見了膚色黢黑的諾蘭教授,他正在那里做訪問學者。第一眼見到他時,我靜靜地望著他,心里想著,兩年前這個著名的計算機專家差點在我一念之間成為了炮灰。
“很高興認識你。”似乎覺察出了我的眼神,諾蘭教授有些奇怪,但仍舊彬彬有禮地伸過手來和我打招呼。
我一邊握手,一邊告訴他,我是中國建設坦贊鐵路工程師王杰的兒子。
教授的笑容凝滯住了。
10.
當天下午,在和諾蘭教授的談話中,我重新認識了我的父親。
1973年,剛剛大學畢業的父親受到委派,去坦桑尼亞修建坦贊鐵路,十年后回國。期間和坦桑尼亞本地的翻譯諾蘭結識成為好友,在諾蘭的幫助下,父親很快學會了斯瓦西里語,而父親帶他野外能源勘探。作為當時唯一的能源工程師,父親詳細記錄了鐵路沿線的各種地下資源,但由于一種能源在當時尚沒有被認為是稀缺資源,就僅僅在筆記本里用自己編制的譯碼記錄了一下詳細的經緯度,這套編譯碼,父親對諾蘭說過,但諾蘭對能源不感興趣,就沒有記下。
歸國后,父親和諾蘭一直保持著通信,信里告訴他,自己結婚很晚,到四十多歲才結婚生了孩子,可是不料孩子尾椎骨外長了一根尾巴,父親上過大學,知道這是極個別的返祖現象,并沒有什么大礙,可是我媽雖然比父親小十幾歲,但沒有文化,從農村出來,看上我父親是國企職工才嫁給了他。她認為父親從非洲回來,身體里有不吉祥的東西,才生下我這么個怪胎。
我媽本打算將我扔掉,是我父親執意留下。我媽只好忍耐著撫養我,并嚴格保密我長尾巴的事,所以接下來二十年,她從不讓我去公共浴室,任何人包括我弟弟都不知道我有尾巴的事。
兩年后,我媽再次懷孕,生下了弟弟,終于是個正常的人了,自此,母親就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弟弟,而我這個她原本想遺棄的兒子,她打算養到高中畢業就趕緊甩脫掉。
我三歲時,父親因心臟病去世,到了2000年,世界各國忽然認識到,東非土地上儲存有大量新型能源,紛紛爭搶。而諾蘭教授知道父親是第一個記下這些能源具體地址的人,想把它獻給自己的國家,就來到中國,按照之前通信的地址找到我家,告訴我媽想得到父親的筆記。
我說了,我媽沒啥文化,認為父親那些在非洲記錄的破本子和我一樣,是不祥之物,就打包送給了諾蘭,諾蘭嘆了口氣,臨走前說自己是計算機專家,給了母親留下一個電話,讓她以后有困難就找他,母親避之不及,本想扔掉電話,可是陰差陽錯將紙條塞進了父親書房的抽屜,多年后,終于在想為弟弟改運之際用上了。
11.
如今,我站在學校點綴著陽光的林蔭道上,這里有歡樂的笑聲、悠揚的琴聲,有充滿希望的未來,似乎戰爭、疾病、陰謀、冷漠離我很遠,但我知道,過去我曾深入這些陰暗的漩渦之中,如今唯一需要做的,是好好珍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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