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稻子還是原來的稻子
這里,天藍得純凈,云白得純真,仿佛千百年不曾被打擾。黛色的群山偎依在白云之下。村莊臥在小山的懷抱里,幾戶人家散落其間。小路蜿蜒,將房屋和稻田連接。如果不是紅頂白墻的樓房和珠圓玉潤的電線桿提醒,還以為時間在這里停下了腳步。
因為,在智能化的今天,這里還保留著手工收割的傳統方式。
中秋過后,太湖皂角灣的中稻成熟了。一塊塊稻田,像一方方帕子,繡在大山的胸襟上。村莊里青壯年都到外面的世界去闖蕩了,只留下老人和孩子留守。趁著早晨的清涼,就下田收割了。田里的水早已被太陽收走,踩下去很踏實。稻桿粗壯,一手都握不過來。稻葉青中帶黃,似乎還貪戀著金秋的陽光。可是稻穗等不及,憋黃了臉。彎腰拿著鐮刀割一棵,稻穗沉甸甸的,總算沒有辜負這一季的汗水。不像雙搶,要和天氣、節令搶糧。
金秋,陽光總是那么善解人意,雨水也不來。可以一棵一棵地割,再一鋪一鋪疊在田里。隨著身體的起伏,前方的帕子一點點蠶食,身后的詩行一行行移動。天地無聲,秋天在這里找到了尊嚴。山農的笑臉是最好的獎賞,被歲月漂洗的草帽下豁著牙的嘴溢出了原始的幸福。
稻子割下來,并不馬上打,還要躺在田里,接受日月星辰的撫摸,農人稱之為“曬鋪”,目的是讓稻穗松動容易脫落。白天,金色的陽光探進稻鋪里;夜晚,皎潔的月光揉進稻鋪里;早晨,晶瑩的露珠留在稻鋪上。一天一夜,挺直的稻桿松弛了,深綠的稻葉枯黃了,稻穗和稻桿離別的時候到了。
斛桶被抬進了田里
斛桶,這一大集體時代的打稻工具應該成了古董,在文博園才能一見。可是,在太湖皂角灣,它卻是主角。斛桶由杉樹木做成,輕便。長方形的敞口木桶,四角外面各留一個把手,便于抬起。四個角都可以甩稻把。通常兩個人站在對角。雙手握緊稻把,用力向空中一甩,重重地向一角刷去。稻把經過日曬夜露,已經變得頭重腳輕身子綿。
“唰”的一聲,稻粒有的順著角落涌下有的彈跳到空中劃出金黃的弧線再落到桶里。將稻把在桶沿抖一抖,再里外翻轉,又用力朝桶腳刷去。碎金點點,蹦跳著落下。細葉夾著灰塵,在空中飄,落到桶里,落到農人的帽子上、身上。一鋪稻打完,稻桿成了光桿司令,隨意地倒在田里。“唰”“唰”,聲音此起彼伏,在空曠的山谷回響,久久不息。
打到半桶,需要盛出稻子。先抖出稻子里的草葉,再用鐵锨一锨一锨地戳到蛇皮袋里。黃澄澄的稻子脹滿了黃色的袋子,也飽滿了農人的心田。桶里的稻子盛出來,還要把丟下的稻桿鎖起來,俗稱“鎖草”。兩三鋪的大小,抽出一小把大約四五根稻草,攏住稻鋪脖子,左手按住伸過來的稻草一端,右手拉住另一頭一抽,左手順勢一拉,稻鋪就立起來,昂首立在田里。許多的稻鋪立起來,像許多小兵,守護著田野。莊稼茬像秋天的印章,蓋在田野里。茶樹綠著它的葉子,草在結著它種子。
沒有機器的轟鳴,也沒有冰冷的劇痛,稻子就以這樣傳統的方式與稻桿分離,每一粒稻子都染上了太陽的顏色,每一粒稻子都熨貼著農人的體溫。白云悠悠,恍若從前。
從稻田到家的距離并不遠,背著稻子卻有些遠。這是從春到秋的距離,從播種到收獲的距離,更是從現代到傳統的距離。腳步踏在水泥路上,有些沉重,有些輕快;汗水流到嘴里,有些酸澀,也有些微甜。
午飯簡單而又豐盛。一大碗白米飯,這米是自己一粒一粒種出來的,飽受了日月云霧的精華,遠離了現代文明的侵擾,一大口一大口扒進嘴里,足以慰藉樸實的腸胃;一海碗豇豆,一瓷盆干菜,一湯碗小魚,一碟辣椒醬,都是大山的饋贈,也是自己的選擇。
這里,太湖皂角灣,天藍得不像話,云白得不變化。這里,秋天還是原來的秋天,稻子還是原來的稻子。
圖文\塔影橫江 鄭丹
作者簡介
鄭丹
安慶市懷寧縣振寧學校語文教師,曾獲安慶市初中語文優質課大賽一等獎,論文發表于《中學語文教學參考》、《語文教學通訊》等核心期刊,散文發表于《安徽青年報》、《安徽工人報》等紙媒,諸多隨筆散見各新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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