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來談談民調問題
經歷了2020和2016兩屆總統大選后,由于兩次都嚴重低估了特朗普和共和黨候選人的民意支持度,民調現如今在美國政壇和主流媒體中處于一個相當尷尬并不被信任的地位。民主黨人對民調高估己方最后差點落得翻車(16年真翻了)的情況心有余悸,即便是民調數據對己方有利也很少有人敢相信。而共和黨在被兩次低估卻狠狠的打了諸多民調公司臉之后,更是沒有新人相信民調的必要。
但是,民調不受信任,卻無法改變民調是選舉過程中唯一可以用來觀察衡量選舉態勢的客觀工具(總不能靠什么義烏指數或靠猜吧)。民調本身所具備的不替代性,讓外界在不信任的同時,又只能圍繞著現有的民調來判斷形勢。那么在民調無法被取代的情況下,如何避免出現16和20年那樣的民調失準,無疑是廣大政治學家和民調公司都在絞盡腦汁思考的問題。
通常認為,2016年民調的失常主要是因為民調取樣中沒能充分的調節教育程度劃分之一變量,導致選民樣本中低估了特朗普占絕對優勢的沒有大學學位的白人藍領選民數量,最終出現了選舉爆冷的結果。而2020年民調在修正了該問題后仍出現了低估特朗普的情況,除了 “隱藏的特朗普選民” 這一可能的解釋外,更多的問題是出在新冠疫情導致的自由派和民主黨選民更愿意和更有時間回答民調。
民調是否改過自新了呢?
然而,即便是2022年民調看似解決了以上這些問題,就現在來看民調仍存在較大的失準風險。上一周,紐約時報的選舉專家奈特·科恩(Nate Cohn)發表的專欄文章再次敲響了業界內外對民調的警鐘。科恩認為,現在的數據顯示出民主黨今年民調表現比基本盤預測好的地方,正是2020年民調失準最嚴重的幾個州。雖然相同的情況并不一定等同一樣的結果,但民調以往的記錄讓人很難對其精準程度保有信心。換言之,如果2022年民調向2020一樣高估了民主黨,那所謂目前兩黨緊咬的格局便會轉化成共和黨大勝/具有顯著優勢的共和黨優勢局。
不過,需要注意的是,民調失準在歷史上并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在新世紀以來的選舉中,2012,2016,2020三次大選中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民調失真,但前者卻是低估了民主黨的支持度。也就是說,民調失真現象倘若再度重現,并不意味著共和黨一定是被低估的一方。如果但從今年多布斯案判決后發聲的補缺選舉結果來看,現有的民調反而有可能會低估民主黨的支持率。這種類似的民調大體可信但需要謹慎解讀的態度,也是另一位“內特”(538網站主編內特·席爾瓦/Nate Silver)在回應科恩的文章中所闡述的基本觀點。
民調再度報警
根據內特·科恩9月15號的文章研究指出,2022年中期選舉的民調再度顯示了民主黨候選人在中西部,特別是威斯康辛,賓夕法尼亞,俄亥俄等銹帶州的有著超過本次選舉基本預期的表現。而這種不同尋常的民調表現,尤其是發生在面臨中期選舉魔咒巨大壓力的民主黨一方身上,使得科恩認為這或許說明了中西部民調仍存在高估民主黨的可能。
可以看出對應的州
以2020年民調出現巨大誤差的威斯康星為例,考慮到今年是民主黨執政期間的中期選舉,威斯康辛是一個拜登2020年只贏了0.7%(在他全國范圍贏了4.5%)的搖擺州,本次參院選舉共和黨又有現任議員謀求連任,在這個充其量是偏向民主黨1到2個百分點的大環境下,共和黨參議員羅恩·約翰遜應該是領跑的一方。但是在8月份的一系列民調中,民主黨挑戰者,副州長巴恩斯平均領先約翰遜4個百分點,這讓外界很難調和這種民調和對基本盤估量出現較大差距的現實。
所以在科恩看來,威斯康辛的民調,很可能是像2020年高估拜登一樣高估了民主黨挑戰者巴恩斯。如果把現有的威斯康辛民調按照20年的誤差值來調整的話,反而會得出和基本大環境認知相符的約翰遜領先四個百分點的情況。當然,科恩的判斷并不只是基于威斯康辛一個州。縱向對比有民主黨現任議員競選連任的佐治亞和內華達等同樣拜登贏下的搖擺州選情,威斯康辛州巴恩斯的表現也顯得非常突兀和不合理。在前兩位現任參議員都只領先對手1-2個百分點的情況下,下克上的巴恩斯能領先3-4個點顯然是讓人很難相信的,科恩的質疑因此并非無理。
如果今年的民調和20一樣誤差
當然,科恩所做的這番分析,無疑是基于8月份威斯康辛州初選剛剛結束,剛從初選中加冕出來的巴恩斯形象比爭議不斷的約翰遜要好的短暫局面而做出的。在最近一周公布的民調中,巴恩斯所謂的“優勢”在約翰遜和共和黨外部勢力開始猛烈打負面廣告之后已經不復存在,反倒是回歸了和約翰遜緊咬的膠著狀態。所以未必民調就高估了民主黨,只不過是八月的民調所捕捉的畫面并不符合實際的選舉情況罷了。
而參院選舉本身和候選人素質高度掛鉤的屬性,使得部分包袱纏身的共和黨問題候選人出現表現低于預期也算是合理的情況。出現像賓夕法尼亞這樣民主黨候選人菲特曼持續領先共和黨人奧茲的反常一邊倒現象,反倒是一種比較正常的情況。只是,隨著初選季節終結,中期選舉進入普選沖刺階段,兩黨雙方超級加倍的廣告投放和競選活動,勢必會給一些原有金錢優勢差距巨大的選舉帶來巨大的選情變化(比如民主黨過去幾個月金錢使用絕對占優的俄亥俄)。
民調真的不準?
回到民調準確度的問題上,科恩對民調提出的質疑,其實只是一種拋磚引玉,引起外界對民調真實性思考的行為,并不代表他就一定斷定民調會像2020年一樣出錯。
在隨后新一周的專欄中,科恩也指出今年民調中出現了不少比2020年民調進步和不同的地方。比如相比2020年民主黨選民要比共和黨選民更加愿意回答民調(雙方差了20個百分點),今年選舉的民調中如果有問到相關問題,共和黨和民主黨的差距就只有5個百分點。
之前也講到了,造成2020年大選中民調嚴重失準的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因為疫情影響,自由派往往會因為遵守藍州嚴格的防疫隔離要求和自我的道德訴求而選擇留在家中,而共和黨人則更傾向于繼續生活并不一定會隔離在家。一來一往,這就導致了民主黨選民有更大的概率去接民調公司的調查電話,進而使得最終的選民樣本高估了民主黨和拜登選民的占比。事實上,紐約時報2020年年初民主黨初選還未結束時搞得拜登和特朗普1v1民調調查的結果,和最終的選舉結果十分接近,遠比10月底大選前的最后一輪民調要準確許多。
疫情是民調2020失準的一大原因
不過,到了2022年的今天,美國人民已經基本把疫情拋在了腦后。馬照跑人照跳,除了個別因為感染而要隔離的人士之外,絕大部分人都已經回歸了日常的生活。沒有了疫情的客觀因素影響,民調中似乎并不存在嚴重的黨派回答率差異(Partisan Response Rate),相對而言,自然民調可能就不會像2020年那樣同樣出錯。
但與此同時,2020和2016年都不同程度上存在民調低估或無法準確捕捉到共和黨和特朗普選民的問題,現在仍沒能有一個好的解決辦法。雖然內特·席爾瓦等人仍不認為所謂“隱藏的特朗普選民”存在——即選民不愿承認投給特朗普或主動向民調公司撒謊來調戲自由派和媒體,但特朗普選民數量整體被低估仍是一個既定的事實。或許,因為特朗普有相當一部分新選民是傳統很少投票的低頻率選民,這些選民又大多居住在農村和遠郊,民調很難準確的捕捉到這些選民的動向導致了特朗普年代民調一直測不準。但考慮到2018年特朗普不在選票上時民調整體準確,也不排除民調只是無法應對特朗普難題而已。
如何正確看待民調
那么說了這么多之后,究竟該如何看待2022年的民調呢?只能套用并翻版一句里根的老話,不相信,但要審核(’don’t’ Trust but verify)。正如另一位內特(席爾瓦)文章中所指出的一樣,長期以來外界對民調的理解存在著問題。民調從來不是一個能夠完美把控測量選舉結果的工具,而是一個用來解讀當前(民調采樣時期)民意和趨勢走向的透視鏡。分析民調之時,也不能只盯著最顯著的誰贏誰輸,差距多少的簡單數字,而是要結合大環境,基本認知和民調中的樣本數量和誤差等多重因素來做出合理推斷。不能把民調捧成金科玉律,也不能把民調當成一文不值的垃圾。
在特朗普時代2018年中期選中,民調仍有大體上準確地預測了民主黨最終在眾院選舉普選票中取得8.5%左右的優勢(民調=Generic Ballot,國會選舉傾向那黨的調查)的正面案例。也就是說,即便是在2022年這樣特朗普仍在政治前臺的選舉中,仍有可能出現部分特朗普的鐵盤選民拒絕出來為其他共和黨人專程投票的可能。
民調也可能高估共和黨
再沒有特朗普因素的干擾后,民調也許能更準確的衡量選舉的走向。(值得一提的是2018年民調也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問題,在紅州低估了共和黨候選人的支持率,在中西部也仍然存在高估民主黨人支持率的情況,比如俄亥俄就是典型,這也是為何萬斯長期落后瑞恩卻大家一致仍看好萬斯最終取勝)
還有一點,正如民調有可能低估共和黨選情一樣,民調同樣又相當大的概率低估了民主黨在多布斯案后所爆發的選舉潛能。過去一段時間的選舉中民主黨候選人均較民調超長發揮,不難說明類似誤差出現也屬于正常事件(只是媒體往往糾結于共和黨被民調低估的情況,反而忽略了民主黨被低估的時候)。
總之,民調這玩意,你說他一無是處吧,那顯然不對。但要把她當法寶當成放之四海皆準的神器供起來,那也是沒必要。很多時候,對大環境的認知判斷,并不比民調這種科學手段對最終結果的預測成效要差多少。畢竟,選舉是不怎么理性的人投出來的。
One Last Time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