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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說到，相比于今年幾乎塵埃落定的眾院選舉，參院的競爭才是2022中期選舉最關鍵最有懸念的重頭戲。盡管大的政治經濟環境不利于作為執政黨的民主黨，但參院改選版圖的劣勢，墮胎權的覆滅和共和黨自身存在的候選人質量問題，讓共和黨在參院爭奪戰中反而落于下風。

當然，一時的劣勢并不意味著共和黨在未來的一個月內不能抹平差距，在多個關鍵州的參院選舉中取得橫掃的最終完勝結局。近期多個州選舉民調的收緊加上墮胎權議題熱度相對下滑，讓共和黨的選情在十月出現了回暖的跡象。雖然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共和黨拿回參院仍是一個相比眾院換手來說較小概率的事件，但這一景象實現的可能目前也比夏日要更加現實一些。

既然之前已經將參院選舉綜合的趨勢進行了分析，接下來的幾篇文章會把目光轉向今年競爭最為激烈，最有可能影響參院選舉走向的各州選舉來從微觀和單個州的角度出發來談一談選情。這一期，先來講講關注度最高的賓夕法尼亞。

賓夕法尼亞選情綜述

從各方綜合因素來看，賓夕法尼亞州的參院選舉是毫無疑問今年中期選舉中最有可能出現政黨交替的參院席位。作為為數不多仍有共和黨人擔任參議員，拜登在2020年大選中贏下偏藍搖擺州，賓州從今年選舉周期一開始就是兩黨都高度重視的核心戰場。

隨著共和黨籍的現任參議員帕特里克·圖米（Patrick Toomey）因長期和特朗普不和并支持了特朗普的二次彈劾案，選擇在擔任參議員十二年之后不再尋求連任，主動告老還鄉避免和特朗普所選的候選人在初選中鏖戰（當然，圖米本身的計劃也是退休去選州長就是了），失去了現任議員連任結構性優勢的共和黨瞬間就在賓州面臨比其他關鍵州參院選舉更大的麻煩。

圖米隱退

然而，共和黨的麻煩，可遠不止于圖米的主動引退。賓州參院選舉因為失去了現任議員變為開放式選舉后，共和黨方面陷入了黨內初選互相擠兌，競爭激烈的下下局面。最終，憑借著特朗普的背書從初選中力挫“建制派”一方大將商人麥克庫馬克的，是知名電視節目主持人，之前從未有任何從政經驗的“奧茲醫生”（Dr. OZ）。相比于更符合傳統共和黨候選人形象的麥克庫馬克，奧茲出線很明顯預示著共和黨仍處在特朗普的新時代當中；再有特朗普背書光環的加持之下，僅僅在2020年才從新澤西州搬到賓夕法尼亞的奧茲就能挫敗其他共和黨候選人，也反映了推行政治素人在共和黨內已經成為了一種潮流。

奧茲的困境

只是，作為政治素人的奧茲，本身存在著極大的問題。先不說他本身并非賓州人，缺乏對本地事務必要的了解，容易就此問題受到對手的攻擊和選民的排斥。奧茲本身絕無先前政治經驗和他常年作為電視主持和名人積累下的歷史包袱和競選經驗缺失，更是讓他難以被認為是一位上佳的參院候選人。

缺乏政治經驗的奧茲遠非理想候選人

而今年初選后整個夏天的進程，基本上把奧茲以上的缺點全方位的暴露了出來。奧茲對許多政治問題不了解，立場模糊，讓他在許多關鍵問題上模棱兩可，加劇了部分選民，特別是搖擺選民對他的不信任。缺乏先前競選經驗和必要人脈的奧茲，在關鍵的籌款環節上也大幅落后他的民主黨對手副州長菲特曼。更加要命的是，不同于同州競選州長并同樣擁有特朗普背書的馬斯特拉諾，特朗普的基本盤MAGA派選民對奧茲有著先天性的不信任，這導致了在民調中屢次出現奧茲在共和黨方面得票率不足的問題。種種問題積壓，讓奧茲一度大幅落后于菲特曼，共和黨內部甚至都出現了放棄賓州的想法和聲音。

但是，近期以來的一些變化，讓奧茲的選情又出現了一定的轉機，這主要和民主黨候選人菲特曼有關。民主黨方面的候選人，是有著一定進步派色彩的副州長約翰·菲特曼（John Fetterman）。不同于大部分衣著光鮮，西裝革履的政客，常年短褲和兜帽著裝的菲特曼是一個非常特立獨行的人。他這種特殊的形象，給外界一種他更加接地氣，更加貼近賓州廣大農村白人選民的獨特氣質。正是因為這些獨特的因素，同樣在初選中擊敗了建制派候選人的菲特曼，被認為有很大機會贏回部分在近十幾年因為全球化和種種原因轉投共和黨和特朗普的白人藍領選民。

菲特曼是一位非常獨特的候選人

今年選戰的早期形勢，基本印證了菲特曼在白人藍領階層相對于其他民主黨候選人有著較為突出的特殊吸引力。尤其是在他家鄉賓州西南部，菲特曼看上去更是要比其他所有民主黨人都更有競爭力。但是，不少民主黨人擔憂菲特曼過去作為白人為主小鎮市長期間有與黑人群體有過沖突的歷史，這種黑點很可能會拉低菲特曼在民主黨票倉黑人群體中的得票率。

與此同時，菲特曼著重于專攻白人藍領選票的競選策略，能否真正“奏效”，幫助他拉來足夠的前民主黨選民讓他取得最終選舉勝利，現階段也還缺乏必要的證據。從現有的情況來看，絕大部分在過去十幾年轉投共和黨，特別是上兩次選舉中成為特朗普鐵粉的賓州白人藍領選民，仍將繼續投給特朗普所推舉的共和黨候選人。盡管拜登2020年在賓州的勝利，證明了在西賓州農村地區小小的進步對于整體州一級的選情也有不小的幫助，但拜登的勝選基礎仍是建立在費城郊外不斷 “藍化” 的富裕城郊和有大學學位的白人選民大范圍倒戈的基礎之上。在這個年代，菲特曼想要贏得選舉，同樣也得得到城郊選民的認可（當然還有必不可少的少數裔支持和穩定投票率），正是在這兩點上，讓民主黨人對菲特曼的競選前景有著一定的懷疑。

菲特曼能否贏下城郊？

雙方的優勢和劣勢

當然，選舉中任何優勢和劣勢都是相對的。按照往年的常理來說，大部分城郊選民本身作為原共和黨選民，更有可能成為今年中期選舉中回流在野黨共和黨陣營的關鍵搖擺選民。但由于今年選舉的種種意外因素影響（墮胎，特朗普持續在共和黨內和美國政壇中的存在感），這批選民大范圍回流的可能大大下滑。共和黨候選人奧茲醫生自身的巨大缺陷，更是無限放大了搖擺選民并沒有按照慣例主動回流共和黨這一問題。相比于傳統的建制派候選人，在賓州毫無根基，同時又只是電視主持的奧茲，因為本身沒有鮮明政治立場，不被搖擺選民所青睞，個人形象的認可程度長期呈現凈負的狀態（-10%以上）。相對于一開始不信任奧茲，最終還是會回流投給他的共和黨基本盤選民，奧茲個人糟糕的形象很可能會阻止他在選舉關鍵的沖刺階段疏遠能決定勝負的搖擺選民。

奧茲和選民脫節問題嚴重

另一方面，奧茲本人并不高明的政治手段和相對欠缺的籌款能力，讓他陷入了在競選資金大幅落后菲特曼的不利局面。雖然奧茲本人開始動用個人財富來救急，但在第三季度的籌款數據中，籌到1700萬（其中包括了700萬來自本人的出借）的奧茲仍落后于菲特曼（2200萬）。乍一看，在過去的幾個月中奧茲菲特曼之間的籌款數額差距已經相差無多，但如果結合前幾個月的數據綜合來計算，奧茲和菲特曼的差距就會是以千萬計的“鴻溝”。當然，我們不必過分強調金錢在當下美國政治中的作用，2020年參院選舉的教訓足以讓大家明白金錢在參院選舉中僅僅能起到“必要但不充分”的作用。但奧茲在籌款方面的天然弱勢，自然而然的負面影響了共和黨的整體競選布局。為了挽救奧茲的選情，共和黨的外部組織和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只能在賓州花大錢（千萬計），而即便是錢多得像Superpac一樣，也畢竟還是有限的，此處多花點，就代表著另外的州只能少花點，甚至是不花（比如亞利桑那州）。換言之，一個人的表現不佳，會拖整個政黨的后腿。

選情轉折變化

奧茲的形象問題加上菲特曼相對突出的優勢，使得賓州今年的參院選情在夏天出現了一邊倒的情況。菲特曼當時在民調中的優勢，甚至超過了普遍被認為是賓州民主黨最強棒州總檢察長夏皮羅（Josh Shapiro）在州長選舉中的領先幅度，一度達到了兩位數的級別。從民調數據層面仔細看，奧茲的問題主要是先前談到的共和黨基本盤和搖擺選民對他的不信任。前者，很明顯會隨著中期選舉迫近而得到解決（共和黨基本盤選民顯然會在選舉日時回流到黨內），后者，卻未必會考慮導向個人形象糟糕的奧茲。

實踐證明夏皮羅確實是最強賓州民主黨人

不過，考慮到民調過去幾年在賓州和整個中西部的戰績，即便是最樂觀的民主黨人也未必愿意相信菲特曼真的就十拿九穩。很快，隨著選舉進入沖刺階段，非特曼的民調領先幅度出現了明顯的收窄，反倒是原先差距不如參院選舉的州長選舉民主黨取得了決定性優勢(夏皮羅比馬斯特拉諾強太多)，回歸了原先大部分選舉分析人士的基本預設。

造成賓州選情收緊的主要原因，不外乎是菲特曼本人的健康狀況，奧茲和共和黨外部組織大規模的進攻廣告投放，和正常的選舉周期浮動這三大原因。菲特曼在民主黨初選前突發心臟病，被迫接受手術，極大的影響了他一整個夏天的競選計劃。盡管菲特曼團隊充分發揮了社交媒體的作用，通過線上形式保持了菲特曼本人的曝光度，但隨著選舉進入沖刺階段，菲特曼遲遲不能出來繼續繁忙的競選活動，讓外界對他的健康狀況產生了不小的懷疑。

菲特曼在競選活動中相對的缺失，他中風后行動和語言能力受限，給了部分選民動搖原有立場，重新考慮今年選舉投給誰的契機。落后的奧茲一方和唯恐天下不亂的媒體更是抓住了菲特曼健康問題緊緊不放，意圖放大菲特曼的健康隱患。或許談論個人健康隱私并嘲笑心臟病人并不光彩，但在這個雙方選舉都不擇手段的年代，候選人的健康問題顯然也是可以被用來做文章的話題。如果說現在外界對菲特曼的健康還只是存在疑慮的話，若是菲特曼在10月25日與奧茲的辯論中發揮不佳或者出現言語不清的狀況，可能會進一步加劇外界和選民對菲特曼健康的擔憂，進而負面影響菲特曼的選情。

菲特曼健康問題引發疑問

奧茲和共和黨外部組織在入秋以來加大負面競選廣告的投放，也是菲特曼選情見跌的重要原因。雖然前文剛剛大談金錢現在在競選中的地位下降，但不可否認的是攻擊廣告（attack ad）和負面競選策略仍能對選民的認知造成不小的影響（尤其是在候選人并不一定家喻戶曉的參院和國會選舉中）。菲特曼先前對奧茲的領先優勢，主要依靠的是他較為良好的個人形象，共和黨想要抹平差距，除了提升奧茲本人的形象以外，就必須得想辦法削弱菲特曼的個人支持度。為此，共和黨祭出了老辦法——通過犯罪率議題來攻擊民主黨人。正好菲特曼作為副州長時曾建議赦免部分死刑犯有既定事實，被共和黨抓住大做文章，加上其他雜七雜八的宣傳點，成功的拉低了民調中菲特曼的個人形象（部分民調中菲特曼的個人形象已經從正面跌倒正負面支持率持平的水平）。一來一往，在奧茲收攏穩住共和黨基本盤菲特曼相對跌跟頭后，兩者之間差距只剩4-5個百分點倒也十分正常。

共和黨老三樣

最后，今年作為中期選舉年，作為執政黨的民主黨始終面臨著大環境的隱患。為決定選民最后時刻倒向在野黨的情況在往年屢見不鮮，今年也不排除這種情況再度出現。奧茲和菲特曼民調的收窄，可能反映的正是這種情況。換言之，菲特曼從來也不可能贏奧茲十個百分點，雙方差距不大才更加符合賓州作為2020年大選中位數搖擺州的地位。

總結

從現在的局面來看，菲特曼對奧茲的領先優勢大幅收窄，但仍保持著一個相對穩定領先的幅度。奧茲本人的負面形象和搖擺選民對他的不信任問題在大規模廣告投放之后還是沒有顯著改觀，這可能會限制目前在民調中長期無法突破45%這一天花板的他在未來得票超過半數取得勝利。而菲特曼一方，長期在民調中維持47-48%的水平并不算太差，但也沒到穩定過半的程度。

縮小但仍有差距

接下來一個月中，民調中顯示所剩的10%未決定選民的最終選擇將會對選舉的走向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歷史上這些選民大部分會倒向在野黨—即奧茲一方，今年是否會重現這一格局還難以預料。奧茲本人的負面形象，或許讓他無法最大程度發揮在野黨候選人在中期選舉中的先天性優勢，如果大環境還是維持現有這樣趨近于民主黨和共和黨勢均力敵的狀態，奧茲恐怕很難完成絕地翻盤。

總之，賓州參院選舉，仍是今年最有可能出現兩黨控制權易手的一席。也許，參院控制權的歸屬，和2020年大選一樣，都將取決于賓州這場選舉的走向。

注：下一篇威斯康星&俄亥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