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兒愛看拳賽,在她十八歲成年禮的時候,我攢夠了錢,帶著她去泰國看拳賽。然而,到了泰國后,她卻失蹤了。
我找了四年,一直了無音訊。直至某天,我在街頭看到了一個人,拉著一個生銹的鐵桶,里面放著一個沒有四肢的女人,正在向行人乞討著……
1
我大概在10年的時候,就和妻子離婚了。
原因也不是別的,她愛上了別人,出軌了。扯皮了很長一段時間后,我們感情破裂,簽字離婚。女兒瑩瑩被判給了我,這是我前妻要求的,因為她想要重新組建家庭,嫌瑩瑩是個拖油瓶。
親生母親的拋棄,給瑩瑩的童年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甚至一度患上了抑郁癥。
那段時間我東奔西走,帶瑩瑩去看心理醫生,好不容易才讓她走出了陰影。
當瑩瑩表現出對拳賽感興趣的傾向時,為了培養她的興趣愛好,也為了讓她能夠有保護自己的能力,我一直努力去支持她。
我給她報拳擊課、興趣班,帶她去看拳擊賽、格斗賽,還送她喜歡的簽名、紀念品,讓她在未來的生活種,即便沒有母親,也過得充實且快樂。
漸漸地,瑩瑩成為了一個外向開朗的女孩。十年前離婚的事件留給她的陰影,終于在我的努力下,徹底抹平了。
當她十八歲的時候,我心里其實是特別欣慰、特別高興的。
女兒終于長大了,馬上就要去很遠的地方上大學了,相當于已經半步踏入了社會……再過幾年,她就是一個獨立的成年人了。
每一個人的十八歲生日都應該別有意義,我希望瑩瑩的成年生日過得很開心、很圓滿。所以我就提前攢了一筆錢,帶她去泰國看拳賽。
泰國的搏擊產業在世界上都屬于先進國家,這不光是泰國為世界拳壇輸送了大量優秀的拳擊,泰拳,自由搏擊選手,更因為泰國本身國民對于拳賽的關注程度,以及頻繁的舉辦高水平的搏擊比賽,吸引了世界各地的拳迷到泰國觀賽。
瑩瑩得知我的‘禮物’之后,高興得睡不著覺。
臨行前幾日,她一直在收拾東西做準備。看著她開心又滿懷期待的樣子,當時我覺得自己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我們飛往泰國曼谷的時候,剛好趕上每年一度的泰王杯賽事。
這種商業活動比賽可遇不可求,比當地的廟會比賽和職業聯賽更有看頭,精彩程度排在第一。因為商業活動的比賽往往會一場就放出數十萬泰銖的獎金讓拳手們瘋搶,而且贊助商們也會在賽場區域推出許多特價泰拳用品攤位,觀眾很多,氛圍特別好。
但是,相應的人員流動就十分雜亂,安全隱患較高。來自世界各地的賭徒、拳擊手、操盤者、投機客、偷盜者等等三教九流,都會借著這場‘饕餮盛宴’分一杯羹。
然而熱烈的氛圍讓觀眾情緒狂熱沉迷,我也被感染了,津津有味地看著拳賽,和其它人一起給喜歡的拳手吶喊助威。
“nice!漂亮的上勾拳!瑩瑩快看!要贏了……瑩瑩?”
我回過頭,本該坐在我身邊的女兒,突然不見了蹤影。
有那么一瞬間,我還以為她是去買爆米花、上廁所什么的。
但我立刻就反應過來,如果她真的是去買爆米花或者上廁所,那她離開前一定會跟我說的。
我立即掏出手機打電話,在嘈雜的場地種,我隱約聽到了瑩瑩的手機鈴聲響起……但是,她并沒有接電話。
巨大的恐懼瞬間襲來,那種即將失去某個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的感覺,令人感到窒息。我拼了命地往手機鈴聲的方向跑去,撞倒了不少行人,爆米花和小吃散落一地。
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說明我離她越來越近了!
這時候,我看到人群中有一只黝黑、帶著三角形紋身的手,將一個粉色的手機丟向了一個截然相反的方向——那是瑩瑩的手機,它在半空中飛過的時候,我看到了手機上哆啦A夢的吊飾!
“站住!你他媽給我站住!”
我像瘋了一樣,往人群內鉆去。丟手機的絕對不是瑩瑩,那只手一看就是男人的手!
2
當我沖過人群擠到場地邊緣的時候,剛好看到一個穿著臟污咖啡色外套的男人,正在把瑩瑩塞進一輛面包車里!
瑩瑩光潔白嫩的身體被勒出了不少紅痕,身上沾染的污跡格外的刺眼,她閉著雙眼,像是失去了意識,任由那個男人擺布!
我實在沒想到,居然有人敢在人群之中實施綁架!
恰好旁邊有維持秩序的保安和警察,我一邊沖他們大喊,一邊往那輛面包車跑去。但光憑雙腳怎可能追得上車,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面包車的尾燈消失在街角,內心無比焦急與恐懼。
回過頭一看,那些保安和警察站在原地,其中一個看著我居然還在哈哈笑,像是在幸災樂禍。我怒從心起,撲過去抓住他的衣領,大吼道:
“你他媽笑什么!我女兒被綁走了啊!你們不是警察嗎!不是保安嗎?!你們就是這樣保護觀眾安全的嗎!為什么不追,為什么不攔住他!為什么!”
其它保安把情緒激動的我拉開,他們臉上帶著茫然,嘰里呱啦說著我根本聽不懂的泰語。我想要讓他們趕快去追瑩瑩,可他們同樣聽不懂我在說什么。
最后場面越鬧越難看,不得已我被拉到了后臺,通過翻譯和他們交流。
這時候,我才知道,那些保安和警察為什么去追。
因為他們轉過頭的時候,只看到面包車發動,根本沒看到瑩瑩昏迷著被一個陌生男人帶走。
在泰國,像那樣的小面包車都是黑車——也就是私人的出租車——他們看著我追出租車,還沖他們大喊,以為是要趕車沒趕上、或者車里沒座位司機直接走了,所以就看著我呵呵樂。
在了解我的情況后,泰國警方立案并說一定會把瑩瑩找回來,并按照綁架案處理,讓我回去等通知。
而幫我們翻譯的老哥也是個中國人,他翻譯給我聽之后,又補了一句,說道:“兄弟,我勸你還是自己想想辦法吧。他們回去等通知的意思,就是這事算了,你等到猴年馬月也等不到通知的。”
這話讓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一個人在異國他鄉,沒錢沒人脈,還沒有官方幫助,我該從何找起?過了那一條街,我都不知道東南西北,我怎么找?
當即我就跟泰國警方翻臉了,用大使館逼他們出警。老哥原話翻譯之后,對方又說本來就答應幫我去找了,為什么我現在還這么無理取鬧?
是啊,他們本來就答應了啊,我一下就啞口無言了。
對方出工不出力,我根本拿他們沒辦法。這里又不是國內,我作為外國游客,走丟了女兒,在當地警方看來是一件麻煩事,如果處理不好,說不定還會上升到外交事件。
負責翻譯的兄弟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了我幾句。當時我病急亂投醫,直接就拉住了翻譯,求他幫幫忙。
“你住在這里,肯定比我熟。求你了,幫幫忙,我付錢都行!要是實在抽不開身,您給我指條明路也可以!”
翻譯兄一開始找各種理由拒絕,又是說拳賽有很多事情要忙,又是說家里還有一堆事沒處理。但是當我說出‘看在都是中國同胞的份上’這句話時,他猶豫了幾秒,終于松口了。
“唉,要不這樣,我給你介紹個人吧。他叫巴頌,曼谷這一片的灰色生意都歸他管,和那些黑色產業也有來往,消息一直很靈通。”
翻譯兄一邊說,一邊用筆在紙上寫著什么:“這是他的地址和電話號碼,他會說中文,有事你直接和他溝通就行,如果連他也找不到你女兒,那就是真找不到了。你去找他打聽消息的時候,最好小心一點……倒不是因為他有多難相處,而是因為他是個奸詐的‘生意人’,你最好當心不要被騙。”
我緊握著他遞給我的紙條,連連道謝。
離開后,我稍稍冷靜下來,感覺直接去拜托一個來歷不明的陌生人,也十分不妥。而且對方還是個做灰色生意的人,如果這個巴頌真的找到我女人,他會不會通過傷害瑩瑩的方式,順勢敲我竹杠,要上一大筆錢?
我覺得很有可能。
3
但是,眼下我沒有別的選擇了。因為真如翻譯兄所說,之后警方就再也沒有聯系我,而我主動打電話過去,他們只會說‘案件正在調查中’,再一問調查進度,得到的回復只有‘保密’。
我也試著問過國內的朋友,但他們都幫不上什么忙,在異國他鄉,很多事情真的是無能為力。
最終,我還是撥通了翻譯兄給我的電話號碼。
當時我還有些緊張,生怕對方是那種電影里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狂人。卻沒曾想,第一通電話他沒接,我連著打了四五通,對方才接了起來。
我搶在對方說泰語前,用中文說道:“您好,我是李兄介紹來的……想請您幫忙找個人。”
李兄就是那天晚上的翻譯。
什么情況我都預想到了,偏偏沒想到巴頌張口就說道:“神經病啊你?早上七點給人打電話,讓不讓人睡覺了?還找人,我找你媽!滾!”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這個叫巴頌的‘生意人’,看樣子是有起床氣。
盡管挨了一頓罵,但我反而松了一口氣。對方被吵到睡覺就發脾氣,這種行為和平常生活中的普通人一樣,讓我覺得距離感沒那么強了。
到了中午,我又打了一通電話,這回他立即就接了起來。我又重新說明了一下來意,只聽對面吧唧吧唧嘴,像是在吃什么東西,含糊不清的說道:“哦!我想起來了,你是今天早上打過電話的對吧?找人沒問題,要在曼谷找人,你請我就對了……但價格嘛,當然是貴有貴的道理。”
我們互相交換了一些信息,當我說出價格不是問題,只要能把人找到的時候,巴頌立即喜出望外,和我約了時間見面。
我救女心切,一分鐘都不想拖延,提前就在約定地點等著,不安地抖著腿。
到點之后,巴頌還沒來。我等了半個多小時,正當我想著自己是不是被騙或者放鴿子的時候,一個穿著花襯衫、白背心、大褲衩的中年男人,夾著個包,踩著拖鞋,叼著牙簽,慢悠悠地向我走過來。
他打開卡通墨鏡,看著我問道:“吳立承?”
“對,是我,你……”
說實話,我有點懷疑他的專業性了。如果他是個滿臉刀疤、面相兇惡的人,雖然我會感到不安,但我至少會覺得‘這人應該能幫我找回我女兒’——但眼前是一個吊兒郎當的油膩大叔,和唐探里的王寶強一樣渾身散發著不靠譜的氣息,我真的很難相信他。
“放心吧,買賣消息我是專業的。只要有人在曼谷出手賣你女兒,我絕對第一時間就能收到風聲。到時候要么你自己跟賣家談,要么讓我當中介,交給我去談,保證買你女兒的價格合適!當然,我也要抽一筆中介費……”
我聽他說著說著,就覺得不對勁了,忍不住開口反問道:“既然找到了,為什么還要買?我女兒不是物品!她是活生生的人!找到了為什么不請警方……”
巴頌嫌棄的擺擺手,說道:“啊喲,你是真不懂行情啊?你要報警,我這生意還怎么做?找到人了就叫警察,這不是砸別人場子、斷別人財路嗎,以后誰還敢放消息給我?既然你請我找人,那就得按我們的規矩辦事。要是招來了條子,呵,別說你女兒要被拉去當妓,你自個恐怕都要被人丟海里喂魚。”
我沉默了半晌,點了點頭。只要能找回瑩瑩,讓她平安回到我身邊,不論是以什么方式、要付出什么代價,我都能夠接受。
巴頌搓了搓手,說道:“既然沒別的問題了,那我們就來談談價格吧。請我找人呢,一般是一百萬泰銖,看在你是新客人,可以給你打個對折,五十萬泰銖——不講價哦,已經是很公道的價格了!”
五十萬泰銖,折合人民幣就是十萬塊錢。
這時候,我留了個心眼,說道:“可以,但必須是見人后付款。”
巴頌砸吧著嘴,有些不高興,他搖搖頭說道:“這就沒意思了啊,要是你反悔,我上哪說理去?警察可不會管這些,我承擔的風險多大啊,劃不來。”
“那我也可以找別人問問價格。”我外強中干說道。
4
巴頌詫異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想了想,說道:“行吧,那這樣,兩萬泰銖的定金,找到就付尾款,買你女兒的錢和中介費另算,成不?”
我正準備張口砍價,卻聽巴頌打斷道:“這已經是我的底線了,我的誠意已經拿出來了,你想好再說話,真不行的話,就算了,你可以找別人。”
在心里權衡了一番后,我答應了巴頌提出來的條件。
巴頌顯然是有備而來,一聽談妥了,他就從口袋里拿出了pos機,說是支持現金和轉賬。我把錢轉過去后,巴頌笑著起身,說道:“瞧好了吧,最遲今晚,肯定會有消息!”
這時候我心里才略微踏實了一點,至少他說了一個明確的時間——‘今晚’。
今晚就能有女兒的消息,我心里又緊張又期待又害怕,既怕是一場空歡喜,也怕瑩瑩受了傷。
回旅館之后,我坐立不安,感覺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煎熬。
好不容易等到入夜,但巴頌沒給我發消息,我強忍著耐著性子等待。到了一點多鐘,我實在忍不了了,正準備打電話質問,卻不料巴頌的電話先一步打過來了。
“喂,老兄你在哪啊?現在有你女兒消息了,約個地方見面吧!”
我大喜過望,立馬報了自己旅館的位置。二十多分鐘后,巴頌敲響了我的房門,將一個正在滴血公文包丟給了我。
“你看看,是你女兒不?”他臉上帶著得意。
我心里一顫,各種不好的想法涌了出來,打開公文包的時候,雙手抖個不停——我害怕拉鏈一拉開,看到的是瑩瑩的頭顱。
但萬幸的是,里面裝著的是染血的文件公函。我松了口氣,帶著疑惑打開第一份檔案,立即看到了我女兒的照片——她被人綁著,臉上滿是恐懼,四周環境是一個狹窄昏暗的房間,相機將畫面定格在這一刻。
“這是商品介紹,我費不少功夫弄來的,”巴頌說道:“你要是看不懂泰文,我可以念給你聽:女性,18歲,初夜尚在……”
他頓了頓,估計是看出我不想聽這個,就話鋒一轉,拿出包里的其它檔案,一份一份拆開給我看。
“你看,這個是監控錄像,你要是不放心,去警局還能找到……是這倆面包車把你女兒綁走了,對吧?這張是卸貨照片……這張是路人拍下的……這張是你女兒驗貨時留下的照片……”
一張張照片展示出來,逐漸還原了瑩瑩被綁之后的大致經歷,勾勒出一個完整的黑色產業鏈,令人觸目驚心。
但巴頌說著說著,突然就停下了,包里的照片也沒了。
“之后呢?之后她去哪里了?現在她在哪?!”我焦急地追問道。
巴頌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個信封,我伸手準備去拿,卻被他躲開。只聽他說道:“尾款呢?你不會是要反悔吧?”
我救瑩瑩的心情急切,當時也沒有多想,直接就把錢轉給他了。
巴頌拿了錢,把信封給我后,直徑離開了旅館。我顫巍巍的打開信封一看,里面有一張面包車過哨卡的照片,還有一張收費單據,以及一句簡略的記載:
‘9:07分,xxx訂購,送貨至曼谷外,收貨地址匿名,無法追蹤。’
Xxx還被一片污跡涂黑了。
我再一看日期,記載的是昨天——也就是說,昨天我女兒就被人買走了,運往了曼谷外——我忽然想起,巴頌拍著胸脯保證說:‘要在曼谷找人,你請我就對了’。
但如果出了曼谷呢?
旅館樓下傳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我探出窗外一看,只見巴頌在駕駛座上咧嘴一笑,開車離開了。
我頓時反應過來,我被騙了。
也許巴頌是真心幫我打探消息的,但他發現根本找不到之后,就從我這里騙走了尾款。十萬塊錢,我只買到了一個‘女兒被賣出曼谷’的消息。
難怪當初翻譯兄提醒我說,一定要小心巴頌,他是個奸詐的‘商人’。
我感到出離的憤怒,打電話破口大罵。巴頌接了電話,也不反駁,任由我罵了個夠。
發泄完情緒后,我又感到無助和恐懼,只能懇求他幫忙繼續找,實在不行,介紹曼谷外的消息販子或者直接把買家信息告訴我也行!
5
“想通啦?曼谷外我也有認識的消息販子啦,買家信息我也有,但是我憑什么介紹給你呢?你剛剛還罵我是王八蛋來著……別狡辯,我知道中文里王八蛋是什么意思。”巴頌說道。
我明白他的意思,無非是又要錢。正準備答應的時候,我忽然靈機一動,把那張收費單據反過來,對著燈泡去看,隱約能看到泰文人名。
用手機翻譯后,我這才得知是誰買下了我的女兒:
——‘同帕拉·乍侖蓬’。
于是我用同樣的方式詐唬他說道:“真以為我就請了你一個人?買家是誰我也知道!別以為我在忽悠你,同帕拉·乍侖蓬,有這個名字足夠了吧?你以為我為什么會選你?只是朋友介紹的,我才覺得你信譽更好!”
巴頌沉默了半晌,這才說道:“兄弟,演技可以啊,我差點真把你當作肥羊了。這樣吧,我開個公道價,十萬泰銖,我幫你找到人為止,這次不收定金了。”
“放屁,真把我當傻子?之前那五十萬泰銖就已經是找人的費用了,你拿錢加價,這還叫公道?”我破口大罵道。
巴頌帶著滾刀肉的意味,說道:“那你說怎么辦?反正我拿到的錢是不會退的,沒有錢我也不會辦事。”
“還是五十萬,”我咬著牙說道,重賞之下才能讓他積極出力,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但是,這一次,沒定金、見人付款,消息不算!”
巴頌答應了我的要求,這一次他同樣興奮。畢竟他知道買家信息,直接去和買家洽談就行了,這五十萬賺起來,對于他來說根本不是難事。
很快,第二天清晨,巴頌就有回信了。
“找到了找到了,你女兒還活著,還沒有被玩死。那買家玩了兩天,已經有點膩了,正準備出手賣掉呢!”
巴頌的語氣很興奮,但內容卻讓我如墜冰窟。
我聲線顫抖著問道:“你說清楚,什么叫沒有被玩死,什么叫玩了兩天?”
巴頌自知失言,避重就輕的說道:“哎呀,反正就是還活得好好的,能吃能喝,手腳健全。你最好路上快點,賣家可不會等人,有合適的買家,就直接出手了。”
“說清楚!”我大吼道。
吼完我就跑下了樓,攔下一輛出租車趕往巴頌所說的地方。
哪怕瑩瑩的那些遭遇再讓我痛心,我也必須要去直面——如果連女兒遭受了怎樣的折磨都不清楚,日后又談何治愈呢?
“呃……你真要聽?”
得到我肯定的答復后,巴頌盡量用委婉的方式,陳述瑩瑩的遭遇:“你女兒的模樣,你自己也知道的嘛……十八歲的處女,長得還漂亮,看樣子還是經常運動的,皮膚身材都很好。買家花了大價錢,第一天就給……給睡了。
“睡完之后,呃,有錢人都有些奇奇怪怪的癖好,比如sm什么的,黃金圣水啊……反正就是買來當k9,在刑房里折騰了一天,第二天早上肛裂送去急救了。現在估計已經包扎完了,私處有些撕裂,暫時是用不了,買家就打算賣掉了……喂,你還在聽嗎?”
我聲音嘶啞的說道:“我在聽。”
剛剛聽巴頌每說一句,我握拳的手就緊一分,指甲都刺破了手掌,滲出了絲絲血跡。我感到憤怒、愧疚、痛苦、難過——我恨自己為什么要帶瑩瑩來泰國,恨自己為什么沒有保護好她。
瑩瑩那么好、那么乖,我還記得她第一次叫爸爸叫媽媽時候的可愛模樣,我只是想讓她健康的、無病無憂的長大,為什么就這么難?
巴頌的話還沒停,他繼續說道:“還有啊,你要注意,到時候見到了,千萬別說你是她父親,也別說是老公、親戚什么的。不然買家聽了,怕是要叫幾個人當著你的面玩你女兒。”
我咬著牙,說道:“知道了。”
原以為熬過這一劫,就能帶著女兒回家,后來想想,還是太天真了。
從06年開始,去泰國勞務、旅游的人很多都失蹤了,我在網絡大概查了一下,泰國是全世界人口失蹤最多的地方,也是人口販賣最嚴重的地方,都是軍方直接參入,而且從不報道,泰國幾乎每年失蹤上幾十萬人。
然而,泰國依舊是“微笑國度”,是世界上排名很靠前的受歡迎旅游國家之一。
為什么會這樣?難道那些被找回來的失蹤人士,不會發聲告訴別人他們在泰國的遭遇嗎?
原因很簡單,一旦失蹤,就找不回來了——就算能找到,買賣人口的黑色組織,也不允許他們活著離開。
沒有幸存者,也就沒有人追究,更沒有負面評價。
6
出租車越走越荒涼,周圍都是荒草,夜里望去格外瘆人。
我隱約覺得有些不安,和出租車司機確認了一遍,確實沒走錯。但我沒有繼續往前走,而是讓他先停車,等我打個電話。
這件事有些詭異,我有不好的預感,所以就打電話給那位翻譯兄,詢問一下他的意見。現如今,我也只能信他了。
等我說明了情況后,翻譯兄語氣篤定道:“別去!去了肯定回不來了!你八成是被巴頌給賣了!”
我心里一驚,但又想去確認一下我女兒是不是真的在哪里,忍不住追問道:“為什么這么肯定?”
“人口買賣這種事,買家的身份是絕對不能暴露的!但凡暴露一次,下次誰還敢在他這里買人口?你知道買家的名字,就等于引火上身了!不管巴頌答應了你什么,絕對都是騙你的!我建議你快點回國,避避風頭!”
不得不承認,他說的確實有道理。
“可是,我女兒還在那里,我……”
他打斷道:“那你報警吧,和警方一起過去,曼谷的警察相對來說還是比較靠譜的。”
我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對啊,我報警不就行了?現在又不是過去交易,而是去救人,何必還按照巴頌的規矩去辦事?
想通了之后,我讓司機掉頭,去警局報了警,和一隊便衣警察前往巴頌所說的地點。
這地方就是荒郊野外,還好我身邊有警察陪同,讓我心安了許多。不遠處有車燈亮起,我停下車,和便衣警察們對了一個眼神,他們待在了車上,由我出面交涉。
“人帶來了嗎?”我下車喊道,并沒有靠近。
“帶來了,你過來驗貨吧!”
這是巴頌的聲音,但他并沒有露臉,我不知道他躲在哪里喊話。
“這里太偏僻了,我不放心!你們直接把她帶到車燈前就行了,我能看到!”我回復道。
這時候,有蠻橫的泰語打斷了我們的交談,聲音是從巴頌方向傳來的。正當我心想發生了什么事的時候,一聲驚雷般的槍聲打破了荒野的寂靜!
群鳥被驚飛,子彈貼著我頭皮劃過,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我愣了三四秒,被警察拉進了車里。下一刻,激烈的槍聲響起,警察們把我拖下車,把車門當作掩體,掏出槍進行猛烈的反擊。
子彈在我周身呼嘯,槍聲跟放鞭炮一樣綿延不絕。翻譯兄真說對了,他們根本不打算交人,而是想把我滅口,或者把我也給當作貨物賣掉!
很快,警方擊退了這些人,荒郊留下了幾具尸體。警察根據這些尸體,追查這個犯罪團伙,結果一無所獲,這些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他們的消失,意味著有關瑩瑩的線索徹底斷掉了。我想從買家入手追查,但對方是個知名企業家,好不容易警方申請下了搜查令,結果什么也沒有查到。有消息說這個企業家賣掉了一個年輕女孩,但誰也沒有證據能證明是他做的。
瑩瑩就像一根針,徹底沉進了漆黑的大海。
盡管沒有線索,但我依然沒有放棄。
很快簽證就到期了,我想辦法滯留在了泰國,辭掉了國內的工作,成了泰國的黑戶。我每天都出門四處張貼尋人啟事,還自學了泰語,一步一步親自去找。缺錢了,就去給別人打短工,做苦力。
第一年,我四處尋找,結果被人騙,還被先前那伙人追殺,差點被丟進水泥里打成人樁子,在荒郊野外流離失所躲了四五個月,證件什么的全掉了,才逃過一劫;
第二年,我找了個翻譯的工作,有單子就接,沒單子就去張貼尋人啟事,遇到華僑,就會認真的詢問有沒有見過瑩瑩。一有空,我就會去找那個企業家,求他告訴我瑩瑩到底被賣給了誰;
第三年,我成了一個‘本地人’,因為每天都在四處找人的緣故,三教九流、地理環境都被我摸得一清二楚,我成了一個比巴頌還要專業、人脈還要廣的情報販子,但我依舊沒找到瑩瑩。企業家也松口了,他在澡堂里說,瑩瑩被他交給了人販子,至于具體賣給了誰,他也不清楚。
第四年,我的親戚朋友終于聯系上了我。他們很擔心,勸我回國,說瑩瑩很可能已經死了,找不回來了,但我不這么想。就算她死了,我也要知道她是怎么死的,然后給她報仇……
如果一年找不到,我就找五年,五年找不到,我就找十年,十年找不到,我就找一輩子!
7
我在曼谷交界處租了個房子,每次有人過哨卡,我都會聊幾句,然后問他們有沒有見過瑩瑩,所有人都是搖搖頭,說沒見過。
當然,我也不白問,愿意跟我聊幾句的,我都會免費送一杯飲料或者冰水,給一路勞累的旅客解解渴。
眼下就有一位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咕咚咕咚一口氣灌下汽水,和我用泰語閑聊起來,顯然他把我當作本地人了。
當我問及有沒有見過照片上的這個女孩的時候,這個中年男人露出了思索的神情,說道:“啊,好像有些眼熟,真的很眼熟,可能很久以前見過吧……”
我當即激動道:“在哪見過!快告訴我!這是我女兒,她在四年前被人拐走了!”
中年男人露出古怪的表情,對我擺了擺手,說道:“可能是我記錯了,我只是覺得面熟,根本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我還想要追問,可中年人卻不想繼續聊下去了,他關上了車窗,開著面包車進了市區。
這時候,我莫名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中年男人手上的紋身好像非常眼熟。我總覺得自己在哪里見過,心里隱約覺得這件事很重要,可是怎么都想不起來。
既然想不起來,索性就不想了。
我花錢派人去盯梢,打探一下這個中年男人的情況。很快消息就回來了,中年男人就是個行乞要飯的——有不少人會向外國旅客行乞,甚至形成了產業鏈。
但能買得起車的乞丐,確實少見。
我心里有些好奇,正好今天休息,而且中年男人表情古怪、看上去有所隱瞞,更重要的是他手上那個熟悉的三角形紋身,讓我決定去看看他的情況。
來到市區,我按照消息,走到了中年男人行乞的地方。只見他雙腿用布包著,偽裝成沒腿的樣子,坐在一個小推車上,抱著一個大鐵罐子。
一開始我還以為鐵罐子是他用來裝錢的,但很快,我就看到不少旅客將目光投向了鐵罐子內,露出了恐懼、不忍、害怕、同情等復雜的表情,然后把零錢丟到了中年男人面前的破碗。
我疑惑的走近了,看見了鐵罐子里裝著的東西,頓時愣住了。
先是不敢置信,然后是懷疑、確認、接受、憤怒、痛徹心扉、難以思考……直至最后,一切情緒都化為徹骨的仇恨!
我找了三年的女兒瑩瑩,正靜靜地躺在鐵罐子里,失神地看著天空。她的四肢已經沒有了,只有軀干和頭部被裝在罐子里,有人路過時,她就會啊嗚啊嗚的張嘴,露出里面的半截舌頭……
為什么?這些人為什么能這么殘忍?為什么這些人能做出這種畜生事?
我呼吸急促,強忍著殺人的想法,打電話給我的同伴,讓他們出面和中年男人交涉,騙他說有好心人想買下瑩瑩。
在巨大的報酬誘惑下,中年男人果然上當了。他跟著我的同伴去往了當年的那個郊區,周圍僻靜無人,確實是殺人埋尸的好地方。
我花光了這兩年做情報販子賺的所有錢,請了四個好手,抓住了那個中年男人。上網一查,這家伙還是個在逃通緝犯,我極為干脆的將他送到了泰國監獄,并且盯著法院將他判決死刑。
到了執行死刑的那一天,我賄賂了看守,帶著瑩瑩一起去旁觀。當子彈穿透中年男人的腦袋時,我心里有快意,卻又覺得空虛。
瑩瑩流下了眼淚,她不停地哭嚎著,這一刻終于能發泄心中的悲苦——她終于自由了,但卻成為了一個廢人,一輩子都將禁錮在沒手沒腳沒舌頭的身體里。
回想她當年十八歲的時候,青春正好,健康活潑,在拳賽下興奮的大叫,真的是恍若隔日。
就這樣,我抱著瑩瑩回國了。但她一口飯都不愿意吃,醫生說她喉嚨有插管的痕跡,也就是說那些人販子是直接插管給她灌入流食,強迫她進食的。
我想盡了辦法,從輸葡萄糖到喂流食,但瑩瑩鐵了心想死。她用舌根抵住喉嚨,把所有吃下去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幾度險些嗆死自己。
終于,三個月后,我的女兒,絕食而死。
她的骨灰盒,都比別人輕很多。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