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05年初中畢業那年，我放假在家里非常無聊，拿上行李趕往住在小鎮的大姨家。

小時候到大姨家去，她待我特別好，天沒亮就給我做好早飯。他們自己腌的醬菜，曾留下過美妙的童年記憶。想到又要嘗到那味，心里真是美滋滋的。

“咣當”一聲，車玻璃被砸碎。司機來個急剎車，車廂里發生“地震”。

車內乘客正欲對司機興師問罪，邊上一個像“武林宗師”模樣的人發話：“大家鎮靜一點，人家司機又沒錯，要怪只能怪那該死的砸玻璃的人。”

大家聽著人說話在理，也就不再言語什么。

車子拐進小鎮，太陽已向西傾斜。下車后，我悶頭拉著行李箱朝大姨家走去。

走到鎮中心廣場，一陣廣場舞音樂傳來，那棵老歪脖子樹還在。

樹下一大堆跳廣場舞的阿姨，年齡都不小，還有一個小男孩。他跳得有模有樣，不知怎么混到大媽們的隊伍里。

“表弟，你在這發什么愣，有什么好看的！”表姐突然出現在身邊。

“你看，這老年樂隊里，還有個小男孩。”

“他是個啞巴，真是作孽！”

表姐拉著我一路朝鎮東的大姨家走去。晚飯時，我口里嚼著姨媽腌得醬菜，心里還想著那個小男孩。

“他叫向秋石，是王雪姑10年前從長途汽車站撿來的，孩子真是命苦，剛出生就被她生母遺棄……”

2

1995年的秋天，鎮西的王雪姑家出了一件大事：她的丈夫向南海在外打工被砸傷腰。堂兄弟向南濤與老板交涉好幾個月，才拿到5萬元賠償金。

這天，他將帶著5萬元現金，從幾百公里外坐長途汽車送過來，需要王雪姑到鎮西的長途車站去接。

王雪姑連中午飯都沒有吃安穩的，把一摞碗朝水里一放，匆忙出門直奔車站。

那天車站里的人真多，估計是在外打工的人回鄉幫家人秋收。農村人就是這樣，強勞力空閑時外出打工，農忙時回來幫忙。

王雪姑不停去打聽那班車到達的時間，把車站調度都問煩了。

“雪姑，不在家照顧男人，跑到車站拉客。”這是鎮上快嘴婆在嘲諷她。

“去你的，什么事到你嘴里都臭了。”快嘴婆還一個勁往王雪姑身邊湊，想要知道王雪姑來車站的目的。

王雪姑和她閑聊起來。一晃已是下午五點多，她突然想起自己是來接人。這時車站的大門早已關閉，沒瞅見那個向生海。

王雪姑的心提了起來，也許他已經把錢送到家里，也可能壓根兒沒來。頓時，她的腦子里亂成粥。

她只好往回走，剛走幾步隱約聽到嬰兒的哭聲，是從那塊大石頭后面傳來的。

王雪姑循著聲音找過去，果然在石頭后面發現一個用藍布包裹的小孩。

孩子的小手亂動，邊上還有個包裹，里面裝著奶瓶、半包奶粉以及小孩穿的衣服等。

王雪姑心想：他母親心真狠，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要。這可是一條命啊！

盡管自家的情況也不太好，但是王雪姑一狠心，抱著孩子朝家走去。

3

王雪姑抱著孩子剛進門，躺在床上的丈夫向南海迫不及待地問她，“錢拿到了嗎？”

“那畜生的影子都沒看到。”

“趙媽說牛五跟他乘一輛車，已經回家了。”

隨后家里就開始不太平，摔杯子、叫罵……婆婆罵她是敗家娘們，丈夫生病在家，還弄個孩子回來。就在家里鬧騰得雞飛狗跳，再次聽到那個孩子的哭聲。

抱起孩子，發現身下有一張紙條，寫著：無名，孩子生于1994年11月30日，有先天性聾啞，我是一個單身女人，無力養活孩子，望好心人收養。

婆婆終究是心軟了，她無法拒絕那張可愛的小臉。

那天晚上王雪姑再也睡不著，想著丈夫的病，孩子的聾啞，往后的日子怎么過？

找到一同回來的牛五，對方告訴王雪姑，向生海在前一站下車，嘴里嚷嚷著家里有車來接他。當時也奇怪，他家會有車？

看來，這小子是腳底抹油了。

王雪姑向警方報案，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

向家的事傳遍全鎮，人們自發捐錢捐物，就連快嘴婆也捐了五十元。

五年后，向秋石6歲，在街上經常被人欺負、戲弄，很多同齡人嘲笑他是小啞巴。幸好有姐姐，常會幫他趕走那些野孩子。

王雪姑去告狀，那些街坊家長護著自己的孩子，背后還罵她當年多事，撿回這么個殘疾兒，等著自己受苦吧！

鄉村的民風就是這樣，一兒陰一兒陽的。

王雪姑想送向秋石去普通學校上學，跑了一大圈也沒有著落。

無奈之下，只好送他去離家有十幾里的鎮上的聾啞學校。姐姐每天負責接送他，還幫助照看他的學習和生活。懂事的姐姐除了照顧弟弟，還幫助王雪姑照料生活不能自理的爸爸。

一家人就這樣苦熬著，也不知這種日子何時到頭。

4

2003年，向家發生兩件大事。一是臥床多年的向南海死了，死因是常年臥床身體潰爛，又沒錢好好調理和醫治。向南海的死刺激到婆婆，老人在送葬時一口氣沒緩過來，也死了。

面對如此慘景，王雪姑絕望了，安葬親人后產生輕生的念頭。女兒看出母親的異樣，就請假陪著母親。時間長了也不是個辦法，她就告訴了弟弟，讓他在家看護媽媽。懂事的向秋石就擔起保護媽媽的重任。

那年九月的一天深夜，王雪姑又一次在家上吊。

蒼天有眼，向秋石被一泡尿憋醒，見狀先推到熱水瓶，想用聲音招來鄰居，隨后死死抱住母親的雙腳往上托。

鄰居聞聲趕來，一起把母親送進醫院。醫生說如果再晚來幾分鐘，病人就沒救了。

王雪姑醒來時看著一對兒女，失聲痛哭起來。

住院中，醫院多次讓他們去交錢，可是家里哪還有錢。丈夫的死已欠下一屁股的債，這個窟窿什么時候能填滿？

向秋石天天來醫院，總是找機會逗母親開心，用小手表示住院的錢一定能交上，讓母親安心養傷。

住院第七天，當地鎮政府的工作人員來探望她，還帶來一名警察。警察告訴她，向生海在西安被抓獲，卷走的五萬元也被追回。

警察帶來的這條消息像一枚炸彈，把王雪姑炸懵了。她待了很久，突然放聲大笑，最后伏在被子上大哭了起來。可以想象，此刻她的內心正經歷著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

八年了，這遲來的錢還能救活丈夫和婆婆嗎？蒼天啊！

當王雪姑到公安局領錢時，警察說向生海八年前拿著錢到了西安，想開店做生意。

工商局要他填寫表格，上面有身份證和家庭地址等信息，他怕暴露自己只好放棄。

他又想出去打工，還是怕被熟人認出來，于是就整天在舞廳里瞎混。由于他出手大方，很快一位西安當地人同居。

向生海空閑時，發現做股票是一條生財之道，就用女友的名字開了戶。

幾年下來，他從一個散戶搬進大戶室。有錢后，他經常出入高級酒吧，身邊的女人也多起來。直到一個月前，不知是哪個女人吃醋告發他，他才被抓獲。

當公安局要封他的賬戶時，發現賬戶的名字是他同居女人謝瑩的。

向生海交代，他卷走的五萬元早被他在歌廳酒吧花完，這股市里的錢就是謝瑩的，只不過他幫著謝瑩在炒股。

法院判處他三年徒刑。所幸，謝瑩答應拿出五萬元為他還債。

5

王雪姑拿到錢后，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帶向秋石到大醫院去看病。她夢想著兒子能和其他人一樣，將來成家立業，了卻她做母親的心愿！

他們來到北京。經專家全面檢查后，醫生告訴王雪姑，孩子的病已無法治愈，連帶助聽器或許效果也不太好。

這樣的定論，將把孩子永遠定格在無聲的世界里，這對一個10歲的孩子來說，真是不公啊！

回到小鎮后，看似平靜的生活里，隱藏著一個母親的心痛。孩子的將來這么辦？難道只能在家里頹廢地飽食終日，最終無奈地走完這一生？

有一天，王雪姑帶著向秋石外出，無意間看到一群大媽在跳廣場舞。向秋石開始模仿大媽們的舞姿，那小手擺動得有模有樣。他聽不到聲音，怎么跟上節奏？

當天晚上，王雪姑找到廣場舞隊長李大媽家里，向秋石托付給她，既然孩子想跳舞，就一定要讓他學好這門手藝，可能這就是他將來的營生。

大姨的故事到此為止，此時已是凌晨，她朝我笑了笑，表示這就是你看到小不點的來歷。

我總覺得還有下文，也許時間會將向秋石人生描摹得更精彩，我堅信。

回家坐車顛簸的路上，我總想著兩個疑點：一是聾啞人跳舞會跳出什么精彩。二是那天他生母出現，他會如何面對……

歲月無情，我上高中、大學，隨后工作，漸漸淡忘此事。直到十二年后的2017年，表姐的電話才喚起我的思緒。

向秋石15歲時，已經在大媽隊里混了三年，王雪姑想讓他接受正規舞蹈培訓。她就帶著他來到一家國際舞學校。院長對這個英俊的小伙子連連夸獎，可是聽到他是聾啞人，馬上皺起眉頭。

王雪姑忙說，這孩子對舞蹈有天賦，不信你可以試試。當音樂響起，伴隨著提示，向秋石立刻舞動起來，那形態和姿勢讓院長瞠目結舌。院長當場拍板收下。

舞校學習期間的學費、住宿費，壓得王雪姑喘不過氣來。好在親生女兒春蘭已經工作，姐弟倆感情很深。姐姐從不打扮自己，把省吃儉用省下來的工資寄給向秋石。

6

又過了三年，向秋石已是遠近聞名的國標舞演員，還出入成一個大小伙子。如果不讓他說話，在T臺上當一回模特，定會迷倒臺下一大批女孩。

作為國標舞演員，他完全接受生父母的優點：身材標準，腿長膚白，堅挺的鼻下有一張迷人方口，不用化妝就顯得紅潤。

他穿上舞服與舞伴旋轉在舞臺上，將拉丁舞特有的激情表現得淋漓盡致。

他的舞伴也是一位聾啞人，叫吳媛媛，兩人長期在一起合作演出，彼此間很默契。

小吳對向秋石很傾心，可向秋石始終避之。其實他很愛她，小吳不僅長得美，們在一起演出有肌膚接觸。

她的家境也不錯，比起母親給他介紹的鄉下殘疾女孩劉靜，那真是天壤之別。

吳媛媛脾氣好，有教養，有文化，還會疼人。而女朋友劉靜，氣量小，一身農村人的習慣，對錢看得很重。兩人有如此反差，向秋石還是順從母親的意愿。

母親對他說：“我們是農村人攀不起人家知識分子家庭。小吳是長得漂亮，這個不能當飯吃。”

姐姐向春蘭不同意，認為吳媛媛才配得上她弟弟，劉靜就是一個下鄉女孩，整天穿得大紅大綠，根本配不上弟弟。

2016年，向秋石在母親的鼓勵下，報名參加省國際標準舞公開賽，經過初賽、復賽、一路殺進決賽。

舞臺上，他與舞伴翩翩起舞，以嫻熟的舞步和優美的舞姿征服評委，成為青年組冠軍。從此，他有了“舞王”的頭銜，他的巨照被多家舞廳掛在大廳里。

向秋石成了公眾人物，他所在小鎮上的那支廣場舞隊更是到處炫耀。鎮上的人也津津樂道，說當年王雪姑撿到一塊寶，有這樣的兒子，下半輩子要享福了。

鎮上出了舞王，鎮政府決定把原來鎮西車站改建成舞廳，聘請向秋石當指導，增加小鎮的經濟發展。

自從女兒出嫁，兒子在外面忙，王雪姑在家感到很冷清，總想到過去一大家子人的場景。她希望兒子快些結婚，她能幫他們帶孩子，才是人間樂事。

7

小鎮比以往熱鬧多了，尤其到晚上霓虹燈閃爍。

一個時髦女人站在舞王的廣告牌下，嘴里不停地嘟噥：“不會錯，肯定是他。”

這時，走來一人對她說：“喜歡舞王，何不買張票去看看真人。”時髦女人一回頭，那人嚇了一跳：“你是他什么人？”

“不，我是他的粉絲。”她匆忙買票進場。

女人入座后，眼睛死死盯住向秋石，她看走了神，眼前浮現出年輕時的景象……

1993年，18歲的仇婕每天泡在舞廳。她有漂亮的臉蛋，總有男人為她買單。有一位高干子弟是舞廳里的高富帥，成了她的常伴舞客，他的帥氣和豪爽征服她。

不久她發現自己懷孕，帥哥勸她打掉，仇婕不肯，想用孩子來逼他結婚，結果帥哥南下深圳再無蹤影。懷孕七個月的她，只好把孩子生下來。

眼前男神般的小伙，多像當年女人們傾慕的帥哥。

她不敢相信兒子能活下來。難道是上帝的旨意？如今才證實自己在寺院里求簽的真實性。

她要對兒子講明當年的苦衷，再給他養母一筆錢，一切會水到渠成。

仇婕的計劃再次落空。向秋石根本不認她，還挖苦她胡亂認親。仇婕只好上門去找王雪姑談，以表達回國認子的真心。

王雪姑第一眼見到仇婕，就肯定她沒有瞎認，真是太像了，特別是那雙眼睛。

仇婕道出當年的苦衷與不得已：她懷孕后，情人玩失蹤，家人棄嫌她，想拿掉孩子已不可能，生下后又發現是聾啞孩。

那年她才20歲，工作沒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嫁人，最好遠離本地。

憑著她的長相，她很快找到一個大她20歲的中年男子，這男子在一年前喪偶，在日本有自己開辦的企業，仇婕嫁給他也算是嫁入豪門。

對方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帶上孩子，仇婕想把孩子托付母親，遭到母親斷然回絕。

萬般無奈下，她把孩子仍在當年鎮西車站的大石頭邊，想到這里南來北往的人很多，肯定會有好心人收留他。

這種賭博般的心理，在登上開往日本的航班的那一刻改變。萬一孩子沒有被人看見，他的小生命……

想到這點，仇婕禁不住在飛機上失聲痛哭。可是飛機艙門關閉，已經在跑道上滑行。隨著螺旋槳的轟鳴聲，她離熟悉的地方越來越遠……

聽著仇婕的哭訴，在母性的感召下，王雪姑答應會勸說向秋石認她這個母親。

她的女兒向春蘭不買賬，既然當年沒辦法，為何這么多年后才回國尋子？她就知道自己享福，直到男人死了才想起兒子，這么自私，不該被這么輕易寬恕。

向秋石的女朋友劉靜卻支持未來的婆婆，認為既然向秋石的親媽來了，有什么理由不相認？其實劉靜看重仇婕的錢。

舞伴吳媛媛卻替向秋石著想，認為仇婕的出現是帶有目的。她既然這么有錢，還只有43歲，完全可以再婚，為何帶著家產回國尋子？

吳媛媛的分析擊中要害，更增添了向秋石對仇婕的恨。

8

“仇婕啊！我與你結仇，我永遠只認養母，不會與你相認。”鐵了心的向秋石，這回沒有聽母親的話，也厭惡劉靜的虛榮，堅決與姐姐結盟。

仇婕的希望撲滅，絕望的她一氣之下，把王雪姑母女告上法庭。

法庭上，仇婕反復強調當年的無奈與在國外的思子之情。她表示只要母子相認，會尊重兒子的選擇，也不會虧待他的養母，還要幫兒子完成自己開舞廳的愿望，因為她從日本帶回上億美元的財產。

仇婕的話又一次激怒向春蘭，她反擊道：“當年母親抱回弟弟時，我們家那么窮，還經歷父親病重臥床，本該得到的工傷款也被別人卷走。我們全家人在苦難中接納一個聾啞嬰兒，難道我的弟弟長大后，就被你這個自私的親娘說要抱走就抱走？”

向春蘭還提到父親給弟弟取名秋石時，她還以為是弟弟在石頭邊被撿到，是秋天來到咱家。

其實，父親更深的用意是一家四口的名字里，暗含著“海枯石爛”的諧音。

父親還樂呵呵地說，秋石的出現正圓了家人名字里缺“秋”這個季節，完成了“春夏秋冬”四季的夢想。

可見全家人多么愛他，這種愛是別人無法想象的。她們不稀罕仇婕的美元，弟弟的愿望會自己實現。

向春蘭的話震撼了法庭，連法官都為之動容。

若有所思的仇婕向法庭提出，要做親子鑒定。她說自己只相信科學，請求法庭以科學做出判定，法庭同意她的請求。

三天后，一份親子鑒定書上寫著“母子關系成立”。向家人有點擔心，怕法庭會倒向仇婕。

劉靜朝大家說，干嘛脫褲子放屁，早聽我的也不會這么難看。你的舞伴真會多事，向秋石朝她吼道，你能安靜點嗎？

再次開庭時，大家沒有看到仇婕到庭，都在心里揣測她葫蘆里賣什么藥。主審官向大家宣布，仇婕昨晚自殺，死前她向法庭提出撤訴，并給兒子留下一封信，要求當庭宣讀。

秋石吾兒，請允許我這樣稱呼。與你走上法庭實屬無奈，向你賠罪。如今，我準備撤訴，還你和家人清靜，因為我想要的已經得到，那份親子鑒定書的出現，圓了我心中之夢。

看到那“母子關系成立”的字樣，我的心在笑，臉上卻哭了。我知道，本次訴訟我將是一個失敗者，因為我根本討不回一個成年人的監護權，可我還是不甘心。

我在日本生活多年，也得到了丈夫的愛。丈夫的死給我留下美金無數，可那有什么用呢？丈夫臨終前對我說：“去找你的兒子吧，當年我錯了。”他的話是真心的，因為我們生活這么多年沒有孩子，是他不能生。

這些年一直沒去找你，因為我無法面對自己的錯誤。

總以為你不在人間，直到在日本長崎參加追悼先靈的盂蘭盆會，在崇福寺求簽時，我才鼓起勇氣回國尋你。

我清楚地記得求到的簽上是這樣寫的——“實地有緣，生死相認”。長老的解簽是，你命中有子，到原地去尋吧。而我的理解是，我兒確實活著，經歷這樣的生離死別，我們定能相認。

回國后，我在當年扔下你的地方看到你，與你相認，卻遭到你無情的鞭撻，我才知道是自己理解錯了。

長老的話只說了前半句，而后半句要自己去悟，親子鑒定書的出現，讓我悟出只有我的死、你的生，我們才能相認。既然是天的旨意，那就讓我們隨緣吧！

永別了，深愛你的母親。

2017年8月20日

信讀完了，全場一片寂靜。向秋石從母親的信里，了解到母愛的真誠，他的心在顫抖，無法平靜。

這時，仇婕的經紀人請求發言，他向法庭陳述了仇婕打官司的真正用意。

去年，仇婕的丈夫姚華生在日本長崎患肝癌去世。由于沒有子女，姚家的兩個侄子與仇婕為財產打起了官司。

仇婕雖然以遺孀的身份繼承遺產，可她也沒有孩子，法庭判她百年后，財產由侄子繼承。

仇婕對法庭說，她在中國有個兒子，法庭需要證據，于是就回國尋子。

本想只要母子相認，日本的法庭就會無話可說，哪想卻步履艱難，血濃于水的親情根本無法實現相認。

她想到打官司，想通過法律手段取得那份寶貴的親子鑒定書。

有了它，向秋石就能順利繼承那筆遺產。

可在法庭上，聽到當年你們收留孩子的經歷，她認為自己是個罪人，把恩人告上了法庭，無法釋懷，更無法在世間面對你們，于是她選擇了死，選擇了佛祖為她的安排。

向秋石，這就是母親的愛！

一切都結束了，這場人間恩怨都被母愛帶進小木盒。向秋石跪在仇婕的墓前，久久不愿離去……

文/嵇振頡

【本文系本號作者原創，侵權必究。本文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