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音
對于平臺經濟的定調剛剛有所好轉、互聯網大廠們總算能夠略微喘一口氣之時,足以稱之為是中國互聯網版圖中重要一塊的美團,卻再一次深陷社會責任的爭議之中。
按照財聯社報道,廣東汕尾美團騎手集體宣告“不接單”。而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是因為廣東最近以來連續的陰雨天氣導致騎手的工作更加辛苦,但平臺并沒有提高單價或者給予額外的補貼,再加上之前,美團曾削減了騎手的每單傭金,這這也直接導致了騎手收入的降低。
而如果消息屬實的話,其實相比更多騎手的不滿,美團的反應可以說新聞性更高:
根據媒體曝出的消息稱,美團從周邊地區抽調騎手來替代汕尾地區的罷工騎手,并提供高額保底和高單價。網傳截圖顯示,外地過來的外賣員,每天有200元的補貼,每單收入為10元,還提供住宿;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本地的外賣員,沒補貼,每單收入為3.8元,也不含食宿。
遺憾的是,到目前為止,我們并沒有看到美團發出的正式回應,到底真相如何完全不得而知。而騎手們的聲音,也淹沒在這個真相缺失時代的諸多不可說之中了。
01
作為本地生活服務成長而來的美團,本來有諸多的優勢。但相比其他平臺經濟巨頭,美團的優勢其實本來可以更明顯一些:據美團此前公布的財報顯示,2021年美團騎手的數量為527萬,2022年,美團騎手的數量變成了624萬,其中81.6%是來自縣域鄉村地區的農村轉移勞動力,平臺一年新增騎手的人數達到了97萬。
去年以來,關于失業率上升的問題一直為公眾所關注。而按照公開數據,今年需要在城鎮就業的新成長勞動力達到1662萬人,高校畢業生規模創近年新高。也就是說,穩民生的關鍵抓手就在于穩住就業,這也是當年最高決策層提出的“六穩六保”中會把穩就業置于首要位置的原因。
最近,人社部開展2023年高校畢業生等青年就業創業推進計劃,除了積極穩定機關事業單位、國有企業等招錄規模,還提到要將就業政策落實行動聚焦在中小微企業上,在發揮公共部門崗位吸納就業作用的同時,更大力度開拓市場化社會化就業渠道,不斷擴大就業的“蓄水池”,為人們創造更多的就業崗位和機會。
而事實上美團所提供的低門檻、靈活度高且收入有一定競爭力的騎手崗位,無疑是穩就業的良好蓄水池。
只不過,拿了一手王炸的美團,最終把一把好牌打爛了。
相信許多人依然記得前些年那篇名震國內的《騎手困在系統里》的稿件。這篇報道之所以能夠成為現象級報道,一定程度上因為它撕開了算法水面之下的口子,打開了窺見商業之外的社會價值的一道裂縫。
但遺憾的是,即便是具有席卷輿論圈影響力的文章,最后能夠推動的改變不過是為騎手們的送達時間爭取來了一點寬松和商量的余地。但在其背后所面臨的真正系統性難題,從今天來看并沒有得到真正意義上的解決。
在今年的最高法、最高檢的工作報告中就明確提到,“加強勞動權益保障和新就業形態勞動者保護”“讓快遞小哥、外賣騎手等新業態從業者有尊嚴、有保障”。最高檢報告中還點名一起由最高檢直接立案辦理的外賣騎手權益保障公益訴訟案。
這些年來,關于如何保障騎手權益的問題一直爭議不絕,但為什么取得的進展卻十分有限?而本次汕尾的騎手集體提出訴求的事件以及對應的美團處理方式,其實只是再一次提示了這一問題的答案:
如果答應了汕尾的騎手的訴求,那就意味著在管理者視野中這種“按鬧分配”的模式將會在全國推而廣之,而這將意味著天量的難以預估的成本。所以相比之下,重金從外地雇騎手接替本地派送所耗費的資金,顯然也就不值一提了。
02
但是,即便我們完全不從勞動者權益和企業的社會價值角度來觀察,而是切換至企業管理的商業視角來看,這種短期主義的做法也顯然是極為不明智的。哪怕是在商言商,從企業運營管理的角度來看,能不能形成一個體制化的溝通機制,使得騎手的焦慮能夠得以往上反饋?很顯然從目前外界披露的信息來看,這種機制并不存在。
退一步說,即便是本次的騎手訴求極為不合理,那么也暴露出組織架構內部的真正問題:一線的聲音,幾乎無法向上傳遞。
華為創始人任正非兩三年前有一句話曾經很流行,就是讓聽得見炮聲的士兵做決策。這也使得華為總能洞察市場先機、比別人更快地看見未來。但別說做決策了,起碼從外部來看,騎手的聲音幾乎沒有任何內部的反饋機制,最終,積壓的情緒成為不堪負重的壓力閥,形成了難以挽回的外部沖突事件,再一次造成了社會成本的上升。
但正如有媒體所分析的,此次矛盾爆發的焦點,仍是大幅增長的騎手人數與不斷下降的單量。無論是眾包還是專送,外賣騎手的群體都在迅速擴大,這也讓騎手收入更加有限。
這其實又回到了前面我們所討論的方向:企業究竟如何認知自己的社會價值、并能不能基于此作出社會創新?
2019年,181家美國頂級公司首席執行官在華盛頓召開的美國商業組織 “商業圓桌會議” (Business Roundtable)上聯合簽署了《公司宗旨宣言書》。《宣言》重新定義了公司運營的宗旨,宣稱:股東利益不再是一個公司最重要的目標,公司的首要任務是創造一個更美好的社會。在這份宣言中,包括貝佐斯、庫克等在內的引領美國商業的CEO們集體發聲:一個美好的社會比股東利益更重要。
在這份宣言中,商界領袖們轉而強調,作為一個具有社會責任意識的企業,公司領導團隊應該致力于達成以下的幾個目標:向客戶傳遞企業價值;通過雇傭不同群體并提供公平的待遇來投資員工;與供應商交易時遵守商業道德;積極投身社會事業;注重可持續發展,為股東創造長期價值。
但遺憾的是,從本起事件來看,即便是最為核心的利益相關方的騎手基本工作權益都處于混沌狀態,更別說苛求更廣義更高層次的社會創新了。
其實站在美團的角度來看,降本增效其實無可厚非。4月24日,港股美團-W發布2022財年年報。公司在2022年1月1日-2022年12月31日實現營業收入2199.55億元,同比增長22.79%,歸屬母公司凈虧損66.86億元,虧損同比減少71.59%。虧損之下,尋求止血也是人之常情。這些年來,圍繞在全球科技大廠身上的都是類似的名詞,這也是企業面對外部環境不確定性時自然而然會作出的選擇。但如何降成本,才是真正考驗企業能力之處。
在前些年那篇騎手困在系統里的文章中這樣寫道:“系統有能力接連不斷地吞掉時間,對于締造者來說,這是值得稱頌的進步,是AI智能算法深度學習能力的體現——在美團,這個實時智能配送系統被稱為超腦。”
如今當算力和大模型開始不斷加強超腦的能力,也不知道這一次的超腦能否算清楚,這種人機之間的真正成本和困境:那個閃爍在系統規劃路線里的絕不是機器上的一個點,而是一個個活生生的有多元價值觀和自我生活的人。
從這個角度來說,美團需要給騎手一個交代,而不是膠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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