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個久別重逢的故事與你相約

記憶中的很多時候，我都是與媽媽相依為命，這不是因為我生活在一個不完整的家庭。

相反我有爸爸，爺爺奶奶也健在，但我和媽媽對于他們是透明一樣的存在。

直到我爸帶回了一個女人，爺爺奶奶高興地忙前忙后招待，我和媽媽的好日子就開始了。

01

我的媽媽李桂芬出生在貴州黔南地區，學校出來后就跟著老鄉到江蘇打工了。

那時媽媽很年輕，來了半年后就愛上了這美麗富饒的平原，漸漸有了在這定居的想法。

這中間外婆住院，媽媽不得不回去探望照顧，家里人勸媽媽別離家那么遠，萬一有事，都沒個照應。

可媽媽心心念念想著留在江蘇，可能是因為賺錢打工的機會確實比她在家鄉多吧，她單純地認為這邊的生活肯定比在大山里好很多。

在照顧外婆期間，媽媽收到了老鄉帶來的消息，說是有戶人家想要外地媳婦，條件很不錯，她愿意的話可以先把照片給人家看一下。

沒有幾天，老鄉就又帶來消息，說是那家人很中意媽媽，就等媽媽點頭答應。

那時的媽媽嬌小秀麗，是個可愛的少女，所以爺爺奶奶家肯定會同意。

媽媽心意已決，外婆好得差不多了，就飛回了江蘇。她還不清楚她要嫁的到底是一戶怎樣的人家，她單純地認為只要嫁過來，就能擺脫貧窮，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02

這里娶外地媳婦一般是因為家里很窮娶不上本地姑娘，但我爺爺奶奶家不窮，我爺爺早年開拖拉機跑運輸，同時又做肥料生意，所以家底很不錯，造起的小洋房在村子里是數一數二的。

我媽媽看過之后，就差不多定下來了，但見到我爸時，她的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

我爸皮膚黑得發亮，眼睛很大很黑，臉型狹窄，感覺像是牛眼馬臉，眼睛瞪起來時，有點嚇人。

但我爸很活躍，為我媽媽一行人端茶倒水，說話好聽又幽默，媽媽的老鄉也覺得沒啥不好，所以就都同意了。

那時是1998年，21歲的媽媽嫁到了江蘇。

婚后媽媽漸漸知道了爸爸不為人知的一面。爺爺奶奶早年做生意，在村里的人緣比較好，可我爸爸的口碑就差遠了。

據說爸爸從小就愛端著飯碗去別家吃飯，鄰居家的桃子熟了，他招呼不打就上去摘，別家養了幾只雞，很少能捉到雞蛋，基本都被爸爸順走了。

鄰居為這些事沒少來找爺爺奶奶，但他們不以為然，覺得這都是小事，孩子大了，自然不會去做這些事。

大了，當然不會只愿這種小打小鬧了，爸爸會去外村坑蒙拐騙，偷雞偷羊去賣，逮到別人的糗事，也會趁機敲詐一番。

本鄉外村的人都惱我爸爸，就當他是潑皮無賴，所以哪有姑娘愿意嫁給我爸。

眼看我爸快三十了，還游手好閑，沒有成家，只好找個不知道他底細的外地媳婦。

我媽漸漸聽說了這些事，還幻想著爸爸成家后會一改前非，重新做人。

可本性哪有那么容易改，甚至還會變本加厲。

我媽這是掉進坑了，她想爬出來時，卻發現已懷上了我。

03

我媽懷我時，常常挺著大肚子干活，一日三餐是我媽準備，整理打掃是我媽，奶奶還特意教媽媽一些簡單的農活，農忙時可以打打下手。

我爸呢好吃懶做，啥事不管。爺爺奶奶還護著他，只要我爸吃好玩好，高興就行。

我媽臨產之際，我爸還在酒桌上吹牛劃拳，醉得不省人事。三天后，才到醫院來，看了幾眼后，就走了，都沒有為我媽端一碗湯。

出院子后，奶奶就明說家里很忙，不能一茶一飯端給我媽了。我媽心知肚明，就一邊帶著我，一邊操持起了家務。

寒冬臘月里，媽媽要為我洗一大盆尿布，沒人來暖暖她凍僵的手指。

高溫酷暑天，媽媽總是準備好了涼茶冷飲，只等爺爺奶奶干活回來歇息。

等我睡著了，媽媽就學著去菜地里耘田除草，還學著插秧種苗。可爺爺根本看不上媽媽干的活，不是嫌她水澆多了，就嫌她撒的菜籽不均勻了，偶爾還嫌媽媽燒的菜味道太濃……

總之各種挑剔，各種不順眼，媽媽一開始不會計較這些，一笑而過，但漸漸黯然神傷。

我媽年復一年受盡委屈，我爸一天到晚在外游蕩，把家當成了飯館旅舍，從來不會疼惜我們。

04

我記得那個梅雨季節，連續好多天都在下雨，爸爸也是連續多日沒有回家了，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況。

我媽開始不安，不知道爸爸這次又惹出了什么事，爺爺奶奶嘀嘀咕咕地也在責怪媽媽。

終于在一個雨勢很大的午后，我爸被三個人給押回來了，爺爺一看，還上去打招呼了，口里喊著你們怎么和小東一塊兒回來了。

原來這三人是爺爺的遠房親戚，爺爺剛要上前答謝，其中一個人怒氣沖沖地說：“你這兒子怎么盡干這些事，幾年前來我們那哭窮賣慘借了錢，之后就沒影了……現在又耍這伎倆，又騙錢了，你們把上次的錢都還了……”

接著這三人把爸爸的劣跡在來看熱鬧的鄰居面前宣揚一番，大家都紛紛數落爸爸，還怪爺爺教子無方。

爺爺掛不住臉了，就把爸爸騙的錢給還上了，并把那三人給趕走了，叫囂著以后就沒有你們這些親戚了。

人群慢慢散去，本以為事情平息了，可爺爺卻反手就給媽媽兩個巴掌，媽媽的頭磕到了桌子上，幸好沒大礙。

媽媽還沒有站穩，爺爺就大叫著：“連日子都過不好，一天到晚吃白食。”

這事后，爺爺就說這日子沒法過下去了，不想再管我們家的破事了，要求和我們分家。

當時我六歲了，爺爺打媽媽的那一幕我永遠無法忘記，所有生活的卑屈從那時清楚記憶。

我也永遠無法明白有些所謂的親人為何如此不明是非，為何要過分地傷害無辜，為何會有如此不堪的言行？

05

分家后，我們一日三餐都成問題了，爸爸在外混日子，我和媽媽在家餓肚子。

媽媽就去服裝廠上班，剛開始是打雜，后來學會了縫紉，工資高了許多，媽媽開心地說總算能存點錢了。

可被我爸爸知道后，他就大吵大鬧，逼我媽媽把錢交出來，我媽哪肯。

最后凡是能藏錢的家具都被爸爸翻了個底朝天，僅有的幾張大鈔都被爸爸馬上揮霍一空。

本來這已是讓人非常受不了了，但還有比這更過分的是，爸爸居然去媽媽廠里預支工資，廠領導聽說過爸爸這人，估計也不想招惹麻煩，就把媽媽的工錢提前給了爸爸。

我媽勤勤懇懇干活，得不到任何報酬，有時還要欠工廠錢。

媽媽的內心非常煎熬，活著比什么都難，她不是沒想過輕生或逃跑，但終究是舍不得我，才選擇留下。

但爺爺奶奶看著我們娘倆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從來都不會接濟一下，只要我爸瀟灑度日，沒惹事端，他們就以為萬事大吉了。

我長大后的衣服都是好心人送的，好些文具是鄰居家小孩用過后送我的，我永遠都是最后交學費的那一個。

我時常被恐懼和自卑包圍，幾乎沒有勇氣抬起頭來，就怕被人指指點點。

06

爺爺奶奶對媽媽的遭遇視而不見，對我也是冷漠無情。

有次爺爺弄丟了兩個一元硬幣，就認定是我偷的，當時我不知哪來的勇氣，反問他有什么證據說是我偷的？

爺爺一口咬定因為我進過他們的房間，所以肯定是我拿的。

我一再解釋我進去只是拿雞蛋，但他們都不聽，奶奶推我，爺爺用竹子打了我兩下。

眼見和他們硬來，我是占不到任何便宜，我就丟下一句“我看是你糊涂了，錢放在哪里都不知道”，趕緊溜之大吉。

從此我就不再踏進爺爺奶奶的家門，反正什么都指望不上。

07

我和媽媽真正迎來清靜的好日子，居然是我爸出/軌了。

那天傍晚放學回家，我家圍滿了好多鄰居，我心里一緊張，害怕我爸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走近一看，我家來了一個中年女人，相貌普通，打扮時髦，正對著我爸小聲講話。

爺爺手里正在清洗一只剛宰的雞，奶奶正在擇菜，看樣子會準備一桌很豐盛的菜，但這都沒有我和媽媽的份。

我媽下班回來后，知道了這事，就要收拾行李走人了。我哭著拉著她，聲嘶力竭地喊著媽媽別走。

最后我媽答應暫時不走，但我幾乎一夜都沒睡，一直摟著媽媽，生怕她會偷偷走掉。

可第二天，我就聽說爸爸已經帶著這個女的走了，說是出去做生意。

我和媽媽有一瞬間的難過，可從此日子居然一天天好過起來了。

我爸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直到那年新年都沒有回，我媽擔心爸爸抄家般的要錢終究沒有發生。

那年的年夜飯是我最難忘的，媽媽買了雞，煮了魚，做了蛋餃肉包子，還買了許多堅果零食，我有了第一件羽絨服，媽媽的臉上難得露出了輕松歡快的笑容。

家里沒有了爭吵，沒有了悲傷，我就可以安心學習了。那時我即將小學畢業，自卑成績又不好，但我不甘輸于人后，為了爭口氣，從此發奮讀書。

我和媽媽有時也擔心爸爸會突然回來，但連續好多年，直到現在爸爸都沒回，我和媽媽懸著的心放下來了。

08

爸爸走后的日子，我們家幾乎就沒有故事了，爺爺奶奶年紀大了，也無力挑剔媽媽了。

我的原生家庭不會完整了，但我和媽媽的心真正享受到了安穩和寧靜。

高二時，遠在貴州的舅舅聯系上了我們，那個新年我們決定回貴州，上次回去還是十多年前外婆去世時。

那邊的親戚都知道媽媽過得不好，所以對我的家人他們只字不提，同宗族的親戚對媽媽說可以隨時回來，外婆的老屋修繕后還是能住的。

但媽媽說家里公婆年紀大了，孩子還在讀書，所以不考慮回去。

我在那呆了五天后，就想著將來回到那里，那片山水對我有種天然的吸引力和親近感。

那里民風淳樸，滿目清新，云煙茫茫，水霧繚繞，白梅綻放，一點都沒有冬天的蕭瑟和落寞。

媽媽曾經想要逃離的地方，我認為是天堂，所以我決定到貴陽上大學。我勸媽媽也回貴州算了。

但媽媽不放心年邁的爺爺奶奶，覺得他們總有一天需要人來照顧，所以愿意繼續背井離鄉。

到了貴陽上大學，我有兩年沒有回家，假期就到兩個姨媽家或是舅舅家住，為弟弟妹妹輔導功課，做點暑期兼職，然后就在那游山玩水。

當我回家告訴媽媽畢業后決定在貴州工作時，媽媽還是有點驚訝，她說萬一我爸回來……將來我還是要管爸爸的，不能扔下這個家……

我阻止了媽媽繼續說下去，答應她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不會啥都不管的，可我又加了一句：“爸這么多年沒回來，是不是被人當作麻煩解決掉了，他那個樣子，誰會真正喜歡……”

“別胡說，或許這幾年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媽媽不反對你的決定，只希望你能開開心心。”

就這樣我們一家三口分散三地。爸爸不知去向，媽媽在江蘇，我到了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