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趙曉輝。1992年3月,我退伍后,買了輛貨車,在村鎮與縣城之間,跑起了運輸。主要幫客戶拉些蔬菜、水果、百貨商品、電器等,每趟按距離收費,少則十元錢,多則五六十元錢。
那時,買得起貨車的人少,跑運輸的競爭力小,客戶用車的需求量又大,我的生意自然就好了。一天辛辛苦苦跑下來,往往能有上百元收入。
那時物價水平低,豬肉每斤都才1-2元,這上百元的收入,差不多要當現在的千元收入了。
那年,我已經23歲了,我們村的媒婆宋大娘得知我還沒處對象后,就經常上門找我媽,說要給我說媒。我耳朵都快聽起老繭了,卻沒見宋大娘帶姑娘上過門來。
后來問我媽才得知,她先看了那些姑娘的照片,她都沒打上眼,就沒讓宋大娘帶人來跟我見面。
那年6月18日的早上,我吃過了早飯,正準備出門。宋大娘就笑瞇瞇地找到我媽說,“大妹子,今天那姑娘會去鎮上趕集,我們約好了在天天茶館見面,你看能不能讓曉輝耽誤半天時間,跟我去鎮上走一趟?”
“行啊,沒問題!”我媽想都沒想就點頭答應下來。
我一臉納悶地望向她,“你們這是在說什么呢?”
“宋大娘給你介紹了個對象!照片幾天前我就看過了,這次挺滿意的,你應該能喜歡,正好她今天要趕場,你就跟宋大娘去看看她吧。”我媽笑瞇瞇地說。
我卻是一臉的不爽,“啥,你都見過了?為啥不讓我先看看?”
“不好意思,這都是我的錯了曉輝!”宋大娘一邊幫我媽說話,一邊拿出張黑白照片讓我看,“她叫李彩云,也當過兵,聽說還是個文藝兵,唱歌、跳舞、說戲,樣樣都會!關鍵是人還長得漂亮!”
那姑娘留著妹妹頭,五官端正,眼睛大大的,臉上笑靨如花,確實很漂亮。
我看了有些心動,不自覺地就咧嘴笑道,“真好看!她多大了啊?”
“小你兩歲,屬豬的,跟你的生肖還挺合的勒!我有九成的把握,你們能成!”宋大娘喜笑顏開地回道。
我媽聽了這話更是高興,趕緊幫我整了整衣襟道:“臭小子,把胡子刮一下,打扮得帥氣點兒!不管能不能成,可別給咱家丟臉。”
“你兒子啥時候邋遢過?”我笑了笑,便走進臥室,迅速將胡子刮了,又照了一下鏡子,這才帶著宋大娘一起去了我們鎮上。
大約8點30的樣子,我就把車子停到了天天茶館外面。那時,上街趕集的人還不是很多,茶館里除了老板,一個喝茶的顧客也沒有。
我找了張竹椅坐下來,有些迫不及待地問宋大娘,“她跟你約定的幾點來啊?”
“說好的9點呢!快了。”宋大娘看了看她手上的電子表,又笑瞇瞇地將其拿到我面前問,“曉輝,你看我這表好不好看,我兒子給我買的勒!”
那時,機械表的價格很貴,一般人家買不起,就買這種頗為時髦的電子表來看時間。我知道宋大娘喜歡聽恭維的話,便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道,“真好看!磊哥真孝順啊!”
“那孩子就是孝順,我從小沒白教他啊!”宋大娘不失時機地將自己也夸贊了一番。
我又笑著一陣恭維。
不知不覺,到了9點。李彩云和她的母親,準時出現在了茶館門口。
宋大娘眼尖,一眼瞅見了她們,趕緊說道,“來了來了,曉輝,快跟我去迎接她們——”
“她身邊那人是她媽,姓王,記得叫王阿姨!”
“嗯!”我點點頭,趕緊起身上前打招呼道,“王阿姨好,彩云你好!”
“好!”王阿姨淡然地點了點頭。李彩云也微笑著向我點頭示意。
就在我領著她們母女二人落座時,李彩云忽然扭過頭,望了一眼停在門口的那輛貨車道,“那是誰的車呀?”
“我的!”我隨口回道。
宋大娘陪著笑道,“曉輝就是用這輛車跑運輸的,一天能掙上百元收入勒!”
李彩云像是沒聽進這句似的,轉過頭又問我,“真是你的車?”
“嗯,這不會有假的。”我還不明所以,又微笑著,鄭重地點了點頭。
這時,李彩云和王阿姨對視一眼,母女二人的臉色,瞬間就暗淡了下來。
李彩云沉著臉問我,“我問你,6月12日那天下午,大概5點多的樣子,你是不是開著這輛車,路過了望水埡?”
6月12日下午5點?
我仔細一想,當天下午大概四點半的樣子,西屏鎮上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有個騎摩托的家伙將趕場回家的劉奶奶撞傷后,逃離了現場。同行的孫大爺急得手足無措,我路過那里時得知了事情真相,就趕緊帶著劉奶奶和孫大爺去了鎮衛生院。那時,劉奶奶因失血過多已經昏迷,衛生院的醫生進行了簡單的止血處理后,就說衛生院條件簡陋,技術也跟不上,建議我們將老奶奶送往縣醫院搶救。
那時,衛生院還沒有配備專門的救護車,孫大爺一時找不到車子,只能向我求助。我也是救人心切,二話沒說就把劉奶奶背上了車,隨后駕著我的貨車,帶著孫大爺,向著縣人民醫院一路疾馳。
從西屏到縣城,就是要經過望水埡。
我以為李彩云知道了我救人做好事的事情,便使勁點了點頭道,“沒錯,那天下午我確實經過了望水埡!”
“這么說來,當天開飛車的那個人就是你了哦?”李彩云的臉色更黑。
我還不明所以,又點了點頭道,“我平日里倒沒開那么快,那天是因為有事——”
“啪!”
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我話還沒說完,李彩云甩手就給我了一記響亮的巴掌。
我當時被打得眼冒金星,瞬間就懵圈了。
宋大娘則是一臉詫異地望向李彩云道,“姑娘,這,這是怎么了?怎么說著說著就動手打人了啊!你若是看不上曉輝,你跟我說一聲就是了,干嘛打人啊!”
“誰讓他開飛車的?讓他長點兒記性也好。”王阿姨不客氣地回了一句。
我正想問李彩云為什么打我,李彩云已經給宋大娘解釋開了,“當天下午,我和我媽趕場回家,走到望水埡的時候,一輛藍色貨車忽然從我們身邊疾馳而過。我們躲閃不及,被那大貨車濺起的污水潑了一身,我媽那天過生,才買的新衣服被他的車子弄了一身的淤泥!”
原來是這樣啊!
我忽然想起,6月10日那天下了一場暴雨,使得路上積了不少深水。
那時的公路都還是泥巴路,下了雨后,至少一個星期,路面才會全干,路上的積水才會慢慢消失。
我當時急著送劉大娘去醫院,自然沒注意到車外的坑坑洼洼;不過不管怎么說,那確實是我的不對,我趕緊向二人道歉道,“對不起了王阿姨,彩云,我當天是因為有急事,所以才開了飛車。”
“解釋就是掩飾!”李彩云直接白了我一眼,拉著王阿姨的手就道,“媽,我們走!”
“哎,不好意思了!”王阿姨很是遺憾地對我和宋大娘搖了搖頭。
宋大娘還想說些什么,我已經知道這件事情是無法挽回的了,就拉住宋大娘道,“別追了,這事兒肯定黃了。”
“哎,你小子就是太實誠了!你看那李姑娘臉色不對,你就撒個謊說那天沒有經過望水埡啊,這事兒不就說過去了嗎?”宋大娘本來十分看好我們的,哪知忽然冒出這么件事情來。
我摸著還有些滾燙的臉,苦澀地笑了笑道,“我如果騙了她們,心里更難受了!這或許就是沒有緣分吧!”
當天,把宋大娘送回我們村后,又專心地搞起了運輸。我媽得知我挨打的事情后,暫時也不好再提相親的事了。
而我,漸漸地,也快忘了這事兒。
哪知,冤家路窄。當年9月中旬的一天下午,大概5點多的樣子,我去到西屏,給客戶送完了最后一車貨,開著空車,往家里走的時候,竟在路邊發現了李彩云一家三口。
當時,李彩云父親背著王阿姨站在路邊,眉毛都擰成了一條線;李彩云則不住左顧右盼,像是準備攔車。
我見王阿姨耷拉著腦袋趴在李父肩膀上,就料到她生病了,李父和李彩云應該是想把她往醫院送。
果然,當我的車子靠近三人面前時,李彩云忙天荒地向我揮手。我趕緊踩了一腳剎車。
李彩云仰著頭就問,“同志,我媽得了急病,你能不能把我們送到縣人民醫院?我們可以給你——”
話還未說完,李彩云忽然發現駕車的人是我,隨即又是臉色一紅道,“怎么是你?”
“我回家了,路過這里!”我看了她一眼,情不自禁地跳下車,問李父道,“阿姨怎么了?”
“剛剛還在柴房里做飯勒,可忽然吆喝肚子疼得不行!我以為緩一會兒就好了,結果半天都沒緩過來。”李父焦急地說道。
我在部隊時,看過一些醫書,知道些簡單的病,就問王阿姨,“你哪個部位痛啊?”
“你又不是醫生,問了有什么用?”李彩云兇巴巴地問我,一點兒也不給我面子。
我也不跟她計較,只看著王阿姨手捏著的下腹部道,“你那個位置很可能是闌尾,你這個應該是急性闌尾炎發作了——快,跟我上車吧,我送你們去醫院!”
“好,好!謝謝你啊小同志!”李父還不知我跟李彩云的過節,拉開車門就準備往車上爬。
李彩云卻拽住他衣角道,“爸,不坐他的車!”
李父一臉不解,“人家好心送我們,你咋還不坐他的車了?”
李彩云也不解釋,只說道,“還有客車,咱們坐客車去!”
我冷聲笑了笑道,“過了5點,就沒有開往縣城的客車了。你們若是在這里等客車的話,就只有等到明天早上了。”
“那還等個屁啊!”李父白了李彩云一眼,冷聲道,“你快放開我!我要帶你媽去看病。”
李彩云無奈,只得嘟著嘴,賭著氣道,“副駕駛坐不了三個人,那你帶媽去醫院吧,我明天早上來醫院看你們。”
“也好。”李父看了看我的副駕駛,只得黯然點頭。
我知道李彩云不好意思面對我,也不勸她,只幫著李父和王阿姨上了車,隨后,我就駕著我的車子,風馳電掣地向縣人民醫院趕去。
我那貨車排量小,隨時都可以進城,大概6點的樣子,我就把李父和王阿姨送到了縣人民醫院。
由于李父出門匆忙,沒有帶錢,我又拿出當日所掙的126元人民幣,先行幫他們墊付了部分醫藥費。
經過檢查,王阿姨確實得了急性闌尾炎。
李父得知病因后,激動地拉著我的手道,“小伙子,你不僅心腸好,眼力也好,我那老婆子,確實得的是急性闌尾炎。多虧你幫我墊了錢,現在她已經被推進手術室做手術去了。你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啊?明天下午6點,請務必來醫院一趟,咱們就在這里匯合,到時候我好把你墊的錢,還有你今天送我們來醫院的車費一并給你。”
“我叫趙曉輝,叔,錢的事不急,等你有了再給我吧。”那時也沒什么壓力,我很是淡然地說了一句。
李父卻拉著我的手道,“前兩天賣了肥豬,錢我們本來也是帶上了的,只是彩云剛剛忘了給我。曉輝,明天下午6點,一定要來這里啊,我必須把錢還你。你已經幫助我們很多了,我不能再欠你的了。”
“好。”我執拗不過,只得點頭答應。
我估計李父還沒有吃晚飯,就去醫院食堂給他買了兩個饅頭,外加一碟小菜送給他。
李父又是感激得熱淚盈眶道,“孩子,咱們素不相識,你咋對我們這么好啊!”
當時,王阿姨還沒下手術臺,李父自然不知道我跟彩云的過往,我也不愿再提,便說道,“這或許是咱們有緣吧!”
說完,我跟李父告辭。當天晚上大概8的樣子,我才回到家中。
這是我退伍后,回家最晚的一次,我爸媽十分擔心,我媽在村口,眼睛都快望穿了,終于把我望了回來。
我把車剛停下,她上來就焦急地問我,“臭小子,你今晚去哪里了?我和你爸都快急死了。”
“又去做了一件好事。”我怕我媽說三道四,就只說了送一對中年夫婦去縣醫院,并沒有說他們就是李彩云的父母。
我媽聽說我還為他們墊付了醫藥費,就埋怨了我一句,“你小子送他們去醫院就罷了,干嘛還要幫忙墊付醫藥費啊?”
“這不是看他們忘了帶錢嗎?那大叔說了,他們家有錢,讓我明天下午6點去醫院找他拿錢呢!”
“這還差不多!明天下午你可一定記得去醫院啊!”我媽擔心我把這事兒給忘了,第二天早上我出門的時候,她還特意提醒了我一遍。
我笑著說,“放心吧,忘不了的!”
于是,第二天下午5點多的時候,我又去了一趟縣人民醫院找李父。
果然,李彩云把錢送來了,不過,她依然不愿意見我。不然的話,一定是她來還我錢了。
李父為了向我表示感謝,把我那126元還了之后,又給我拿了30元的車費。
我不好意思地把那30元推給他道,“這車費我不能收——三個多月前的一天下午,我也是急著送一位大媽來這里就醫,結果因為車子開得太快,把路上的臟水和淤泥都濺到了王阿姨和彩云身上。這件事我一直覺得很對不起她們,這些錢就當我向王阿姨和彩云賠罪吧!”
“我想起來了!”李父猛地一驚,又抓住我的手道,“你是不是跟彩云相過親,她還給過你一巴掌?”
“嗯!”我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李父道,“原來,你當初開飛車,還是因為要送人到醫院就醫啊?”
“嗯。”我又點了點頭。
“那你當初為什么不給彩云解釋一下呢?哎喲,你不知道,那孩子對你的誤會是有多深。聽她和老婆子講起這事兒,我都還有生氣勒。如今聽到你說出原委,我才知你這個小伙子的品格是多么高尚啊!”
“我當初也想給彩云解釋一下的,可她還沒給我解釋的機會,就氣沖沖地離開了啊。”我有些哭笑不得。
李父皺著眉道,“這就是彩云的不是了!這孩子性子就是太急了!曉輝,我在這里先代表她向你賠個不是了,等以后有機會了,再讓她當面給你道歉。”
“不用道歉了叔,”我怕李父又把那30元感謝費塞給我,便匆匆告辭離開了。
本以為這件事后,我和李家人再無任何交集。
哪知,9月23號那天上午,在我去西屏鎮的路上,李彩云就攔住了我的貨車,不好意思地向我道歉不說,還主動約我道,“今天你有沒有空啊?我想請你一起吃個飯。”
“哎喲,今天真不湊巧,我這一天的行程都排得滿滿的,上午還要去幫客戶拉蔬菜和木材,下午還要進城拉兩趟百貨勒!”我說的是實話,李彩云卻以為我是騙他的,便毫不客氣地拉開車門,坐進我的副駕駛道,“我不信你今天會這么忙,忙到連午飯都不吃了!”
“你若不信,那就陪我一天吧!”我偷樂著松開了剎車,愉快地向著西屏鎮的方向駛去。
那天,除了幫客戶上下貨,我幾乎一天的時間都是在車上度過的。
中午,為了節約時間,我更是拿出早上自帶的干糧,邊吃邊對李彩云說,“你現在應該相信我沒騙你了吧?”
“信了!”李彩云紅著臉點點頭,又道,“對不起,是我想得太多了——”
“沒事!”我搖了搖頭道,“一直坐在車里也不舒服,我一會兒送你回家吧?下午你就別陪我了,不然我會很過意不去的。”
“不,我今天就想陪著你!你如果有負罪感的話,晚上就去我們家吃飯吧——”李彩云紅著臉看向我。
我已經意識到:這是她向我拋出橄欖枝了。我萬萬沒有想到,我們兩人的事情,居然還有峰回路轉的一天。
我高興得嘴都合不上了,連連點頭道,“好啊!王阿姨都出院了嗎?”
李彩云道:“嗯,昨天就出院了,她也想見你勒!她讓我——無論如何也要把你帶回家吃個飯,當面向你表示感謝。”
我聽了這話,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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