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江泉、侃異)澳門藝術節(jié)呈現(xiàn)的很多重要節(jié)目都創(chuàng)造了深遠的影響力,有些節(jié)目甚至創(chuàng)造了華語地區(qū)和亞洲地區(qū)演出史中的唯一記錄。三十四年來,作為國際聯(lián)系人的澳門藝術節(jié)搭建了一個國際藝術交流的磁場,發(fā)揮了促進雙向交流的作用,在多維聯(lián)動中回響。
由文化局主辦的第三十四屆澳門藝術節(jié)以“奇?遇”為主題,上演多套節(jié)目,包括英國編舞家艾甘·漢(Akram Khan) 精心打造舞蹈劇場作品《叢林奇譚(再造版)》、里昂歌劇院芭蕾舞團的《睡美人》、薩丁尼亞島劇院的《麥克白》、加拿大導演瑪麗?布拉薩德執(zhí)導的《都市女子心靈圖監(jiān)》、澳門卓劇場藝術會的《病歷編號:XXXX》、《葉麗儀與澳門中樂團》、由來自亞洲不同地區(qū)及本地藝術團體獻演的綜合藝文演出《百藝看館》、葡萄牙本名藝術團的舞蹈劇場《血親》、以及澳洲無界限雜技團帶來馬戲大作《小鴨跌落天鵝湖》等。
《小鴨跌落天鵝湖》在第三十四屆澳門藝術節(jié)的海報上
其中,無界限雜技團再臨澳門,在本屆藝術節(jié)帶來雜技劇場《小鴨跌落天鵝湖》。這部新馬戲大作以柴可夫斯基的芭蕾舞劇《天鵝湖》和安徒生童話《丑小鴨》為主體,兩部不朽名作不止于合而為一,而是轉化成第三部“不朽”的可能。橫生妙趣的敘事糅合翻、躍、旋、飛等雜技技藝,馬戲、形體、戲劇、舞蹈互為多線的關系,大膽突破了雜技的局限,時而刺激緊張、時而幽默至極,令觀眾的眼界打開了寬闊的景深。導演亞朗·列夫席茲善于在造險中保持嚴格的掌控力,飛躍翻騰、奇峰迭起的動作場景細膩而充滿張力,高超技藝似乎把觀眾也融入到劇場的戲碼中。
來自澳洲布里斯本的無界限雜技團成立于2004年,演出足跡遍及全球四十多個國家和地區(qū),2016年曾來澳演出多媒體雜技劇場《動物嘉年華》,為澳門觀眾帶來充滿驚喜和趣味的劇場體驗。無界限雜技團一直勇于挑戰(zhàn)馬戲極限,今年載譽歸來,呈獻這部繽紛炫目《小鴨跌落天鵝湖》。約一個小時的節(jié)目,輕松惹笑的劇力、無盡的創(chuàng)造力、極其瘋狂而又富含深意的演出令人拍案叫絕。
第三十四屆澳門藝術節(jié)劇目《小鴨跌落天鵝湖》
《小鴨跌落天鵝湖》的導演亞朗·列夫席茲敘述道:“兩個故事都是關于?份和發(fā)現(xiàn)。?位女?被施魔咒變成天鵝, ??注定遭另?個她摧毀;?只?鴨飽受排擠,最后發(fā)現(xiàn)??其實是天鵝。兩個故事在《?鴨跌落天鵝湖》中互相碰撞。”在第三幕中,“清場拆舞臺”進入演出敘事主體之中,演員對舞臺進行拆除,上場口和下場口的布條被轟然拆落,露出道具箱及道具構成的景觀,轉而舞臺“三面墻”升空,搶裝區(qū)和服裝區(qū)顯現(xiàn),整個舞臺結構畢現(xiàn)無遺,舞臺開始從簡潔變成繁雜。幾組演員持續(xù)相互追逐,掀起了墨色的地毯,向左走,向右走,似乎預示著戲劇中假想的“第四堵墻”——究竟是地板、天頂還是舞臺前沿透明的墻?瞬間深陷混亂的漩渦,讓人不禁對現(xiàn)實冷冽感到唏噓。這不是幕后探秘,而是大膽地揭開了夢幻的戲碼,呈現(xiàn)出現(xiàn)實世界中的后臺,頗具觀念性,與整出劇的角色身份尋找形成了一多對應的隱喻結構。從肢體到戲劇,這部劇是“生成”我者的“她”的過程。當主角通過與他者之間的連接或換位,主角發(fā)生“他者之變”,這個過程提升其自在生命力的向度。“生成”作為一種生命發(fā)展的方式而言,它朝向的是一種事關個體存在方式的內在性系統(tǒng)。戲劇的“生成”可以通過女人的生成天鵝、生成丑小鴨和生成不可感知之物。從倫理維度看,女子生成天鵝體現(xiàn)的是批判人類中心論,而生成不可感知之物出示了不再將我們自身與生命相分離的自由。該劇目的肢體構作在序幕的丘比特、王宮、夢境和湖泊中生成不可感知之物。
第三十四屆澳門藝術節(jié)劇目《小鴨跌落天鵝湖》
叔本華說:“合什么群,合誰的群,和誰合群,在丑小鴨的世界里天鵝也有罪,不需要合群,做你自己就很好。”從序幕的丘比特突然出現(xiàn)就開始預示著馬戲部分已經(jīng)從單純得取悅消遣變成了思想的碰撞與交匯。第一幕開始王宮與夢境的交替空間——王子生日的前一晚。各方好友、各國公主和各地狂歡者正沉醉在雜技舞會的歡樂氣氛中,一件突發(fā)的枕頭事件令狂歡戛然??。王?與丑?鴨匆匆邂逅,在丘比特的幫助下,他們墮入愛河。浪漫的二重奏隨之響起。愛情難敵現(xiàn)實,卑微的鴨?怎能與?貴的王子在一起。演員以抖落枕頭里的羽毛,瞬間散落在舞臺上,與第一幕的一個人倒金字塔式托舉多人形成無間的對照,互為的效果達到無暇。鴨子軍團安慰丑?鴨,她的心情稍為好轉,轉?離開。?天鵝亮麗登場,耀眼的魅?把王?迷住了。之后眾?出席另一個舞會,預祝?天鵝與王?將結成一對。然?,歡樂的氣氛有點不對勁。鴨?軍團演繹出古靈精怪的集結號,隨時調動觀眾情緒,他們馳騁舞臺,頭顱顫動,身體蹦跶。時而原地跳躍,咧嘴大笑,蹦到空中,口部表情和四肢同時夸張舞動;時而夾住肩膀來回左右搖擺,雙臂代替腳向前驅動;時而腳后跟踢到屁股,歡快地后踢腿跑。某一個鴨子軍團機警地從群體中探出半個腦袋,好像是在與觀眾確認眼神,一連串的憨態(tài)讓全場笑翻了天,等所有觀眾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她又迅速雙手背在身后,環(huán)視一周后,蹦出來,夸張地后踢腿跑開,身體成為表情。
第一幕的個體化語匯風格鮮明到甚至無需命名,該劇對舞蹈和馬戲的“神奇運用”,形成了一種根本性的創(chuàng)舉。從表演跨領域到一部劇。身穿華衣美服的演員提起閃亮的腳掌翻騰,
身體重組的時空,力與柔的疊加無痕,打開肢體的時間和空間。雜技和戲劇打成一片,馬戲的“一以貫之”說明這個“一”并不取消多樣性,而恰恰體現(xiàn)在多樣性中生命的練習訓練中。一種被賦予神奇魅力和驚險紛呈的肢體藝術變幻莫測,讓觀眾屏住呼吸或在驚呼中不舍錯過每一個絕倫的瞬間。肢體推動劇情,動中求靜,險中求穩(wěn),以人體連接、“雜技敘事”和馬戲的高技派技巧作為創(chuàng)作核心,他們如同未來派建筑師一樣創(chuàng)造了一個又一個“拒絕重力,指向反引力”的徒手新馬戲作品。尤其是一個人以倒金字塔的方式托舉多人,“多人成為一人”的景觀令人嘆為觀止,險絕的雜技傳遞了一個新的生命體。預示未來的判斷和長期主義者的結果。
第三十四屆澳門藝術節(jié)劇目《小鴨跌落天鵝湖》
天鵝水上漂游,時而鳧水時而露出水面。雙臂相連在身前,完成擊打和小跳動作,頭從一肩轉向另一肩,繼續(xù)漂游——第二幕降臨湖泊——一個滿是天鵝的湖,??和?底的景象令我們驚嘆不已。丑?鴨感到絕望,決定投?向天鵝群中。想不到,她竟然?起來!原來,她是一只天鵝!丑小鴨,實際上是一只美麗的白天鵝,因為生在鴨群中,其他鴨子覺得他與自己不同,就認為他很“丑”。他歷經(jīng)千辛萬苦之后,終于還原了白天鵝的真身。導演倒是看清楚真身再抒情。世人追求的美好和純粹是純潔無瑕、忠貞不渝的天鵝特質這種美麗而潔白的鳥為世間留下最好的范本。?天鵝現(xiàn)?,并與?天鵝共墜愛河。愛情二重奏響起。一對情投意合的天鵝?向夕陽,充滿困惑和挫敗感的王?崩潰了。白天鵝和黑天鵝在一個人身上都會體現(xiàn),不是涇渭分明非此即彼,而是人性的A面和B面,一個成熟的王子應該接受這樣的現(xiàn)實。雜技的驚險、幽默、詼諧等特點巧妙第融化在現(xiàn)代舞臺聲光電舞美之中,使澳大利亞無界限雜技團的演出得到升維的展現(xiàn),在“澳式幽默“的感染下瞠目結舌、拍手叫好、意猶未盡。著名導演與燈光設計師亞歷??·?拉賀的燈光設計在這一幕中得到集中表現(xiàn),他以燈光復現(xiàn)湖泊的幻覺。燈光成為了是附著在雜技肢體上的一層靈魂,甚至成為靈魂的角色,驚險的視覺化情感核心成為輻射場。明暗之間帶領觀眾游走夢里湖外。
第三十四屆澳門藝術節(jié)劇目《小鴨跌落天鵝湖》
第三幕,名為“劇場”。是時候回家了,我們得以一睹大自然中的天鵝。當我們清場時,真實的?份曝光了,?且不需依靠天鵝、芭蕾舞裙或咒語,便能重新施展真正的魔法,似乎觀眾的天鵝?份也曝光了。當我們清場時,一個屏幕緩緩出現(xiàn),影像里出現(xiàn)天鵝在湖泊上嬉戲的特寫,現(xiàn)場虛擬的天鵝和影像里的天鵝互為關系,互為圖底。聲、光、電、效也如同魔法一樣成為新馬戲的“肢體”,成為一種比馬戲范式更高維、比戲劇更刺激的肢體實踐。大人小孩在共賞中進入劇場,觀眾將經(jīng)歷屏氣凝神的關鍵時刻、高潮的鼓舞、玩命的特技、無厘頭的喜劇和綿連的驚喜,讓人整場目不暇給,比如當主演一個人舞動直徑1.65米大滾環(huán),高難度的技術形成了神奇的獨演,一人一環(huán),環(huán)在人外旋,人在環(huán)中轉,人環(huán)一體,舞動了奇跡,似乎看到自己的心化作滾環(huán)在臺上轉。人在不斷滾動的環(huán)中起舞,并做出各種高難度動作,雙手吊圈旋轉、單拉前翻旋轉、大字撐圈快速旋轉......環(huán)在她手中獲得了新生命,猶如達·芬奇繪制的人體黃金圖《維特魯威人》在舞臺上活了,隱喻著天鵝內心世界的飛升。最后一幕把高、難、險、奇而和諧的技能推到高潮,“劇場”的雜技的藝術語言超越了高技巧肢體動作,進入了探索思想的深處。結束后,幕布輕輕合上,其中一個演員突然從幕布后彈出來,跑到前面鼓動觀眾們再次熱烈鼓掌。
第三十四屆澳門藝術節(jié)劇目《小鴨跌落天鵝湖》
《小鴨跌落天鵝湖》將新雜技與現(xiàn)當代舞融為一體,充分利用現(xiàn)代科技手段,將音樂、視頻和多媒體藝術嵌入式運用,帶給觀眾真實而又另類的舞臺效能,并產生強烈情緒共振和情感共鳴,引發(fā)雜技藝術的“破圈”效應。編導的高妙之處,就在于將表現(xiàn)天鵝高貴純潔的藝術形式芭蕾與丑小鴨進行了密不可分的比照,彰顯出后者的生存環(huán)境與心理狀態(tài)。旋轉,跳躍,倒三角的托舉躍跳,如同天鵝墜崖,而另一邊則從丑小鴨變成了飛升的天鵝。“情節(jié)舞蹈”和“敘事雜技”的概念,將雜技分為技術性雜技與情節(jié)性雜技。前者重視動作、技巧,以專業(yè)性取悅觀眾;后者更關注舞蹈與觀眾的情感“互文”,以情感打動觀眾。
作曲家與音樂設計師羅杰斯·伍沃德在劇中使用融合現(xiàn)場樂器演奏與預錄?樂、電??樂和聲?元素讓雜技劇場音樂得以擺脫服務于雜技語言的枷鎖,能夠與雜技語言共同承擔起推動劇情發(fā)展,富有張力和層次。伍沃德憑借對當代?樂和其運?在現(xiàn)場演出的細致理解,包括創(chuàng)新的技術應?,創(chuàng)作出流暢、靈活且熱情的配樂。在時裝設計方面,作為編舞家的設計師利比·麥當尼爾通過服裝探究表象與意象。
無界限雜技團集所有創(chuàng)作、文化權益、性格及澳洲特有的印記與團隊精神,最核心的新創(chuàng)型精神在他們的演出中顯形。《小鴨跌落天鵝湖》創(chuàng)造了反引力神話,驚險的反引力碰撞出思想的形體。如果一生只看一部雜技劇場,那就是《小鴨跌落天鵝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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