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播客節目「姜就一下」《十年個體戶的經驗分享:副業、自媒體、一人公司與上班》的文字版,部分內容有刪改
十年沒上班是怎樣一種體驗?
姜旭:我周圍有一些個體戶,但是都做的時間太短,比如兩個月、半年、一兩年。我會覺得這個觀察樣本還不夠豐富,所以我找了一下朋友圈,判官老師是十年的個體戶。
而且最近判官老師在即刻上也有一些觀點,我跟大家分享一下。前幾天有一個師弟找他,這個人在某廠做中層,不太開心想裸辭,問他怎么做個體戶。
然后判官老師說,其實出來做個體戶,難受的地方還是很多的,跟上班比也是一樣(難受),而且還沒人給你錢。這年頭沒有那么多可以站著掙的錢,尤其是有家有口的人,要給自己留足夠的安全邊界。
我看了這段內容,特別想跟判官老師聊一聊,平常找你咨詢做個體戶的人多嗎?
判官:最近兩年還是挺多的。大家上班都挺焦慮的,就怕哪天被裁了后面怎么辦?所以就想提前了解。
姜旭:問了你很久,最后沒出來的,是不是會更多一些?
判官:我基本是勸退的。但凡他們會問我這個問題,我覺得通常就是沒做好準備。
姜旭:或者你看到有的人直接就開始做了,你就覺得這個人差不多(有戲)?
判官:對,也有那種先不問先開始做,這可能是我比較贊同的一種方式。
姜旭:判官老師,應該是十年前就開始做個體戶了?
判官:我是從2013年的下半年開始的。除掉中間2017年和2019年各有一段短時間上班的話,我個體戶的經歷加起來肯定是有十年了。
姜旭:你自己能不能總結一下,你分別嘗試過啥事?
判官:我做過挺多的事的,比如說做過社交產品。
姜旭:社交產品應該不算個體戶,這已經算創業了吧?因為可能拿融資之類的。
判官:前半段是純粹的個體戶,是個生意,就是一個付費的社群。后面我就有點飄了,掙到錢以后就想融資做成一個App。
其實回頭看一下,那個時候想法是有點左了,當時就應該回去找個班再上幾年,而不應該去走所謂的融資創業這條路。
除了社交產品之外,我還做過內容流量,還有個人IP孵化、特殊兒童教育、海外醫藥、出海流量變現,還有剛才說過的自媒體。因為個體戶手里一般會有幾個項目在同時推進,所以在階段上收入上可以互補。看上去做過的事情挺多。
姜旭:這件事情應該是某一個階段重點做其中一兩件事情,是嗎?
判官:對,在同一個階段可能只會有一兩件事情在推進,但是這十年下來的話,還是做過挺多的事情的。
姜旭:IP孵化是哪一年開始做的?這可能是這幾年還比較火的一個方向。
判官:是從2019年開始的。當時身邊有朋友,他本身有一個業務,希望擴大一下規模。他其實是在被獲客所煩惱,沒有辦法擴大他的客源。
所以我就建議他通過內容來做流量,來做個人IP孵化。當時視頻還沒有完全的崛起,所以我當時建議他從圖文、從文字入手,后面又轉到短視頻這一塊。
姜旭:這些生意大概率是有賠有賺?還是說有一些非常賺錢,或者有一些賠錢、賠了很多?
判官:有非常賺錢,也有不怎么賺錢的,基本上沒有賠過錢的。
因為做個體戶,如果這個生意短時間內你發現不賺錢,甚至有賠錢的趨勢,那你就快速的把它停掉了。
姜旭:那不會覺得你作為個體戶,參與了這么多事情,會不會不夠聚焦?如果你聚焦了,有沒有可能會更掙錢?
判官:因為我做個體戶這些年,核心都是用內容獲取流量,尤其是免費流量。至于說落地落在什么項目上,這個是根據當時手里的資源,你的合作方來定的。所以我倒不認為這里邊有什么矛盾的地方。
也就是說,我這年做生意下來,核心的獲客手段沒有變化。至于后端通過什么業務來變現,這個都是因地制宜的。
姜旭:能問一下你作為個體戶的收入,能夠覆蓋你的支出?或者說你還是稍微還賺到點錢?
判官:收入的話和上班差不多。這些年下來,收入按年算下來,大概可以參考移動互聯網行業產品經理在2017年左右的收入水平。
姜旭:判官老師也上過班,現在又做了這么多年的個體戶。你覺得上班跟個體戶最大的差異是什么?
判官:最大的差異還是對你自控力的要求。
姜旭:你說到這個自控力我還挺有感受的。因為我失業過,我就會發現我有一個特別嚴重的問題,就是我在家只能玩耍,只能看電視、打游戲,和貓一起玩,但無法做到做有意義的事情。
我后來沒辦法,就到朋友的公司去呆著,去找一些事情做,就算是看電視劇也要在別人的公司里做。這樣保證我一個人不會長時間的躺在床上,或者說什么事情都不做,這樣的一天過去我就特別悔恨,我覺得今天什么事情都沒做。
但是出去就算是玩一天,我會覺得今天有幾個記憶點很好,今天玩了什么或者怎么樣。所以我會覺得上班的環境對我特別的重要。
判官:對,是有這個問題。因為上班的時候會有人給你任務,對你做時間管理。個體戶的話,目標和過程這兩個方面是需要你自己來把控的。你做個體戶是需要自己制定目標,自己來做計劃,包括時間分配,你要自己來定這些事情。
坦白講我也沒有做得很好,但是總體來說,我還是比較享受這個時間的自由度。
你剛才說到的時間管理問題,我也觀察到很多人確實在時間管理上出了問題。
比如我這些年做自媒體,接觸了一些機構的記者。這些記者他們表面上是在上班,但是因為他們的工作節奏,可能一周只需要去公司開一次例會,剩下的時間可以自己去預約采訪對象,然后在家寫東西什么的。但是這里面有很多人,精神狀態,甚至是健康狀態,變得一塌糊涂的。
其實大多數人還是需要被管理的,這是我的觀點。它可能是一種廣義的管理,不是說一定在某一個機構里被一個上級管理,也可以是被一些外在的力量約束一下。
比如說作息時間,再有就是健康管理、精神狀態,大多數人其實是缺乏自我管理的能力。
所以個體戶狀態并不是像很多人想象的那么美好,你終于可以不用再去按點上班,不用再去通勤了,擠地鐵、擠公交了,也沒有一些討厭的同事、領導、下級來煩你。
但是很多人他進入到這種狀態的時候,一開始很開心。但十天半個月頂多一個月之后,他就會發現整個人變得特別的無所事事,然后就很空虛,就開始慌。你剛才好像也有點這個意思。
姜旭:對對對,我的那種慌,還有一種是你看別人都在公司工作、做項目,好像都在進步,然后我現在沒上班、沒項目,我好像就不進步了。
判官:對,這就是一種不自信。因為你原來在做事,然后你就會覺得心里踏實一些。但是你不做事的時候,或者你看到別人在做事的時候,你就會心里沒底。
而且從結果上來說,上班一定程度上就意味著確定性。你知道你每個月會拿到工資,隔段時間你會拿到獎金,所以未來在一段時間內是確定的。
但是做個體戶通常意味著你的收入沒那么穩定,有可能開張吃三年,也有可能一年到頭顆粒無收。很多人他是不接受這種不確定性的,他就會慌。
姜旭:你說的這個確定性我特別有體會。比如我不上班不賺錢的時候,我今天假設玩的時間比較長,我就非常有罪惡感。因為我會覺得沒有凈流入,全是凈支出。然后如果我上班的時候摸一會兒魚,甚至就賺到了。我摸魚的這一小時,有人為我付費,我也產生了價值。
還有一種是你上班的時候,不管這個項目做成與做不成,最后當月工資都會發給你的,無非影響的是年終獎有多有少。
但是當個體戶如果你不做事情,很有可能是手停口停,而且還有很多項目是做不成的。
判官:對,我認為大多數人其實不喜歡不確定性,所以想進體制內工作的人一直很多,因為體制內的工作通常是對抗不確定性的終極選擇。
當然了,這個確定性我覺得它只是一種穩定的可預期的生活狀態,不一定意味著好的生活狀態。因為,對于什么是好的生活狀態,每個人主觀體驗差別很大。
做個體戶更勸退的事情也有很多了。比如剛才問上班和個體戶的差異,那我還能想到一個地方,就是互聯網行業我們說的個體戶,很多是線上獲客,線上交付的。
一旦你的業務涉及到線下,那你就多了很多被社會毒打的機會。你才會意識到,上班的時候老板和企業替你擋掉了很多雷。但是你做個體戶時,事無巨細都要自己面對。
姜旭:線下是指比如說你開個餐廳、咖啡店、奶茶店這種選擇。
判官:對,開店是一個特別大的坑。我之前也差一點開過一個包子鋪,我在我的書(《產品覺醒》)里面寫過那段經歷。幸虧沒開,當時如果開的話,那血本無歸,因為那個地址在半年后就被拆遷了。現在北京石景山區有一個臺灣街,當時我們選址就是選在那兒。
如果拆遷的話,這事兒跟房東有關系,對我們這些租戶來說,拆遷的收益拿不到,而且前期的裝修什么的全白扔了。所以線下這塊我是盡量的不碰,盡可能只做純線上的獲客和交付。
最關鍵的事情:獲客
姜旭:我們說的這個最大的差異,很多人還是非常想當個體戶的。你覺得做個體戶最關鍵的事情是什么?
判官:我認為是獲客能力。
姜旭:為什么不是選我在什么賽道,做什么業務,要賣給誰,確認這個不應該是最重要的嗎?客戶我還可以去找。
判官:比如還是剛才你說的即刻上,我回復我那個師弟的,他來問我這個問題,他說你看我從大廠出來,我去做咨詢行不行?
我當時的回答是,我不在乎你想做什么,但是第一件事你需要想清楚,你不管做什么,你怎么獲客,從哪兒去獲取你的客戶,這個事才是對個體戶來說真正重要的。
至于你獲客以后想干什么,做咨詢、做培訓或者賣東西,這個都是根據你具體熟悉什么、擅長什么、你有什么資源,這個是后話。
個體戶最重要的永遠是獲客。你在公司的時候,你看不到獲客的過程,除非你本來就是個銷售,但是公司的銷售也是有一整套的體系去配合他打單的,個人需要操心的事情沒那么多。
但是變成個體戶之后,你在獲客手段上如果沒想清楚,光想著我去搞什么業務。但是你做這個業務,本身并不會天然給你帶來客戶。
所以很多人想當然的上來先想我靠什么掙錢,那你的客戶從哪兒來?很多人沒想清楚。
不管你想靠內容帶來自然流量,還是靠廣告投放,還是靠你的一些社會資源,這都可以。
總之如果是這件事情,你在做個體戶之前沒有意識到,光想著我去賣什么產品,賣什么服務的話,那做個體戶之后的日子就會比較難過了。
姜旭:我來做幾個假設,你來點評一下我這些想法。假設就是大廠,我以產品經理和運營為例,因為程序員大概率不會做個體戶,還是很少的,就以我目前看到的情況。
判官:也有。這個其實跟職業沒關系,任何職業都會有做個體戶的。
姜旭:程序員的話,可能做這種業務外包,他會比如接一個網站的搭建。
判官:那不就是上班嗎?那你還不如找個班上,至少有人穩定的給你任務,沒任務的時候也不會少給你錢。
姜旭:也是哈。我看到的,比如說我現在是大廠的產品經理,我轉型賣保險,那我過去的同事和我周圍的朋友是我的客戶,這條路徑行不行?
判官:除非你有裂變的能力,這也是一種獲取客戶的能力。你能讓這些同事這些朋友去幫你介紹客戶,不然的話你能有多少個同事和朋友,對吧?一千個?一萬個?總有用完的時候,因為保險這個東西它又不是隨時都需要買,也不是買菜是吧?幾份大保險買完了,他自己和全家的所有的重大保險買完了,也沒有什么可以再復購的東西。
如果是這種,我管他叫吃社交資源。你沒有持續拓展社交資源的能力的話,這個事我認為是有問題的。而且這個和你是不是產品經理,也沒什么關系。
姜旭:這兩年比較火的大廠離職賽道,在小紅書上開一個賬號,教別人怎么在職場上披荊斬棘,這是一種。另一種是教別人怎么做職場IP。
判官:這個事我覺得可以做一時。但是離職時間長了以后,就意味著一方面你的大廠光環會迅速消退,再一方面你在大廠獲取到的這些經驗也會過期。
你教別人怎么在大廠里生存,那是基于你之前的經驗。但是在你離職之后,這種經驗也會迅速過時。
總之我覺得這種基于職場經驗來對外提供咨詢,或者對外做個人IP的話,可能不是一個太好的賽道。
姜旭:教別人做IP,可能會說在平臺怎么去搞流量,然后怎么把視頻做得更好。
判官:我會認為個人IP這個事情是很難復制的,因為我們知道個人IP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在于它的獨特性。
同樣一件事情,同樣一段視頻的腳本,你來拍和我來拍,效果就完全不一樣,因為我們是不一樣的。如果我們說人是一個非標準化的產品,那你如何去標準化的培訓別人,對吧?你讓這些不同的人都去做IP,最后效果是很難保證的。
當然,通常這種培訓就是拼一個轉化率。教100個人,一兩個人成了,那你去不斷的鼓吹這一兩個成功案例,就說你看這人是我培訓出來的。其實他的成功是因為他確實具有這個素質和能力,和你的培訓也沒多大關系。
所以這條賽道你想做的話,你要先搞清楚,它其實拼的是一個轉化率,而并不是說我們作為培訓方在里邊提供了多大的價值,這是我的一個看法。
姜旭:第三種就是我周圍有開牛肉店和種地的,目前牛肉店的還在經營,然后這個種地博主已經返回做IP咨詢了。就是開店這個類型的,但我手上樣本也不夠多。所以很難說這個事情成功和不成功。
判官:這就是我剛才說的線下的問題。線下的事情一定是難的,因為線下意味著你要在物理世界中和很多人打交道。這些人他有可能是利益相關方,或者有可能他是要跑到你這來占便宜的。所以線下一定意味著更復雜的環境。
這種情況下,比如說你去種地也好,賣肉也好,還是回到我剛才說的,我們做個體戶,要先想一想你自己有什么獲客能力,你有什么資源和能力去承載去轉化這些客戶,也就是我們盡量的要去延伸我們的優勢。
如果你之前的工作跟種地跟賣肉沒有任何關系的話,我也不覺得這個事情本身有什么可做的。當然也可以像你說的,他做一段時間,然后就教人做IP。他自己這個IP可能都沒做起來,他就去教人做IP。
姜旭:現在網上有大量的沒做過IP的人在教人做IP。其實有一些可能是在大廠工作過,有一些可能不是,就在MCN工作過的,我們會發現市場需求是非常強烈的。
判官:對,這個也沒毛病。我17年有一篇文章,后來這個文章也收錄在書里面,我就說做生意比較好做的有兩種,一個是賺那些想賺錢的人的錢,還有一種就是滿足有能力為自己需求付費的人的需求。
第一種既然有很多人有這個需要,他想學做個人IP,學做個體戶,那你就做這些人的培訓就好了。那你唯一要注意的就是怎么去獲客,還是又回到獲客的話題,你怎么把這些人篩選出來。
姜旭:如果想要獲客,我能想到的要么是之前自己的合作方,比如說不是一家公司的人。另一種就是以前自己在的公司的這些人。第三種可能就是你的家里的親戚延伸的,這是我能想到獲客的來源。
判官:你這個事不就是俗稱殺熟嗎?這個殺熟,可能賣保險還行,因為你是一個高客單價的產品,你去殺熟總能殺幾單子。如果對方他反正是要買這個保險,從哪兒買都一樣,那干嘛不從熟人那兒買。
但是對于一些我們叫培訓服務市場,既然你的交付你是要拿案例說事,你要去拼轉化率,所以你的池子還是要夠大。
如果你只是服務身邊有限的客戶的話,你池子不夠大,你拿不出足夠有說服力的案例,或者所謂的爆款案例。拿不出這樣的案例的話,可能你在后續的產品銷售的過程中,競爭力還是有問題的。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還是那句話,既然你是做IP孵化的,你先把自己的IP孵化出來給大家看看。在這個過程中,第一你獲取了客戶,第二別人看到了你確實有這個能力,甭管這個能力是出于運氣或者怎么樣,總之你做起來了。
現在這社會還是很浮躁的,這是低情商的說法。高情商就是大家都是要看結果的,你要拿結果來說事。那你自己做IP孵化,人家一看,你這個賬號可能幾千粉絲,還有一半是買來的。這個事,很難評。
姜旭:你一開始做個體戶的時候,有想過獲客這件事情嗎?
判官:我2013年做個體戶,當時的獲客是付費的,我當時在微博上付費推廣獲取粉絲,然后轉化導流到QQ群里。因為當時的付費推廣成本特別低。
大家可能也注意到當年有很多創業公司,它的App買量成本也很低,包括今日頭條去做預裝,到14、15年預裝成本也很低。其實當年反而可以用更簡單粗暴的方式,就是做付費投放的方式來做獲客。
但是到了現在,我為什么近些年都會主張用內容獲取免費流量的方式,就是因為付費投放這個賽道也很卷了。
除非你是一個有經驗的投手,你能很快地測算出這個投產比,就是ROI,你能測出這個東西。只要ROI能打正,你加大投放,然后在轉化這端你又有比較好的承載方式。這個能力一般人都不會具備的。
所以我還是建議大家以做內容的方式,你不管叫個人IP也好,或者叫什么,無所謂,通過做內容的方式先去獲取平臺的免費流量,有一定積蓄之后再嘗試做一些付費的投放,這是我的建議。
如何面對社交和社會壓力
姜旭:我們說過了最重要的問題是獲客。我來講一講我想象中個體戶可能會有哪些壞處。第一是我覺得會沒有朋友,因為你沒有一個固定上班打卡的地方,而且你的客戶也是不確定今天有還是明天有。那你可能沒有一個社交范圍。
判官:交朋友這件事兒,我反而覺得個體戶特別有優勢。因為你上班的時候,你的社交圈,你的同事就是固定的那些人,除了離職入職,剩下的不會有變化,每天打交道就是這些人。
但是你不上班以后,所有人都會變成你的同事,你高興和誰聊就和誰聊,不高興的時候誰也可以不用見。社交這個事就完全變成一個由你來主導的過程。
比如上個月有一次,潘亂突然給我發微信,問我在不在家,我說在,他就來找我。你知道潘亂也是個體戶,前段時間剛學下駕照,那天他想練車就開到我家附近。然后我們就喝咖啡,吃晚飯。你看我倆這個狀態,其實就是個體戶的典型狀態,你完全可以去掌控你的社交。
當社交這個事讓你覺得有一些過度消耗的時,你就可以躲回家。當你需要補充能量,需要和外界交換信息的時候,就主動出擊去社交。包括你去找上班的人喝咖啡也行,他可以帶薪摸魚,他也很高興對吧?
姜旭:對,但個體戶還得配合上班的人的時間,選他午休或者是晚飯的時間見面。
判官:對,錯峰社交。
姜旭:還有一點,我不知道男性會不會有這種困擾,我覺得女性可能會有困擾。大家對于傳統中國女性,還是希望能你有一個大平臺大公司,對吧?最好是一個比較好的職位,大家會覺得這個人會更優秀。
如果一個女生她非本地家庭,然后如果是在非常小的公司,面臨隨時都可能倒閉,或者說她是一個個體戶,那有可能隨時就吃不上飯,家里會覺得她在擇偶中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作為男性你會不會有這樣的憂慮?
判官:面對這種世俗評價的壓力,不管男女性應該是都會有的。我的方式一種是盡量的跳出這種評價體系。當你不在這個體系的時候,自然你就不會受這個體系的影響。還有一種方式,你更專注的應該是自己的進步。
就談相親這個事,比如說我老婆是北京人,北京人其實特別無所謂,大多數這種北京土著根本不在意你有沒有房,反正人家也都有,也不在乎什么孩子能不能上大學。他覺得孩子只要努力了就行,只要別吊兒郎當的到社會上瞎混就行。
我覺得北京的婚戀市場,北京的丈母娘從寬容度來說,可能是最高的,在北方來說是最高的。南方我不太熟,北方我感覺北京土著對擇偶這塊特別的沒要求。
姜旭:我覺得是跟我在網上看的不一樣。大家會講其實本地人還挺排斥外地人的。但我覺得本質上人這件事情本身是具備很多個例的因素在的。
判官:除非他父母不是土著。
就拿北京來說,大家都知道海淀可能挺卷的,因為海淀有大量的這種家長,他本身是通過上大學就業或者調動的方式來北京的,他就會帶很多看起來可能更有功利心的想法。這也是我的觀察。
因為他這一代人是通過高考,或者說通過卷來進北京的。所以他們對子女的要求,對婚戀的要求就會高一些。他們自己是以這種方式來成功的,人都會遵循自己的經驗,他們靠讀書來逆天改命,所以他們認為孩子擇偶的時候,他們的子女也應該走這條路。
但實際上我覺得北京本地的土著在這方面沒有對孩子很高的要求。有一些可能他們家里的經濟條件或者社會地位高一些的,他們也不會認為孩子留在北京就是一個好選擇,他們可能更喜歡往國外去送。這也是我看到的跟我年齡差不多的這么一個現象。
所以我有一個觀點:如果你從小就生活在北京,那北京就不會對你有什么特別的光環,你就會覺得這地方沒什么特別的。人的成長都要有一個祛魅的過程,包括對城市、對婚戀、對名人等等。一旦你長時間在這個環境里,那你自然不會對這個環境有什么特別驚艷的感覺、有過高的期望。
姜旭:這里面有可能有一些地域攻擊。你是一個山東人,然后你家里其實也是這種知識分子類型的家庭。你剛出來做個體戶的時候,父母不反對?因為你本科學校也不錯,最開始的工作也還行。
判官:他們是會有些不放心。但是因為我在北京,后來把他們也接過來了。還是那句話,你要跳出之前的評價體系。當這個體系讓你覺得被動的時候,你就主動去跳出它。
到后來就是我說的,大家用結果說事。我在北京做個體戶,雖然也沒發什么大財,但是我在北京這種城市做個體戶,做了十年我也沒餓死是吧?我也有房貸,有家庭,有常規開銷,但是我沒餓死,而且又買車買房。
父母看到這些情況之后,他們不管是因為沒辦法了只能接受,還是因為覺得我也有這個能力去獨立的生存,所以慢慢的他們也就不提了。所以人都是一個和自己、和社會和解的過程。
我是一個高校子弟,父母也是高校里工作了一輩子的人。他們會喜歡穩定的環境,比如說國企事業單位、體制內等等的環境,他們希望我在這樣一個環境里面生長。但是我自己不太喜歡這樣的方式。
當年如果我愿意的話,我完全可以留在山東,甚至就在我家的那個高校里面再過一輩子,但是沒有什么意義。生個孩子又像自己一樣從幼兒園開始,你愿意的話,上大學一直讀到博士畢業,然后留下來再工作,再過這么一輩子,好像意義也不是很大。
可能我骨子里也有一點兒那種逆反心理,或者說也可以認為是一種祛魅。我已經太熟悉高校這種生活了。
姜旭:那我會有一個問題,會不會有社會評價的壓力?雖然你說跳出來。假設過年春節山東人回家,我想象的可能有一些惡意。你周圍都是這種高校子弟,可能很多人也是跟這個大概相關,有可能回高校更多。你其實不屬于這個體系里的,別人介紹你的時候會怎么介紹,一般也不會說這個人是個個體戶,會不會就算我們說跳出體系等等,在這種世俗和它不是一線城市的場景,它依然會不會存在一些問題?
判官:這個也很簡單,就是不回老家了。我已經把老家的車、房全都賣掉了,父母也接過來了。就算平時有時候回去的話,朋友之間都是熟悉的朋友。大家也知道你在干什么,知道你在混社會。
而且現在觀念大家都在改變。年輕人,包括我的那些同學,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留在高校里面。也有很多在企業里,甚至在社會上混的。大家都到這個歲數了,也沒有那么的容易因外界的評價而改變,大家都會回歸到人這個基本屬性。
就是我和你來往,可能像這種從小就認識的朋友同學這些,我們來往更多的是因為興趣愛好,就是談得來,而不是說我覺得你有很高的地位或者怎么樣。
所以我現在如果回山東的話,更多的還是找朋友聊聊天什么的,本身就沒有什么功利性。所以大家也自然不會在一個比較功利的評判標準下來評價你。
姜旭:我會覺得我剛才提到的這些問題,都是我剛畢業的兩三年會讓我覺得比較困惑和痛苦的點。
判官:那我要地域黑一下,你們東北比山東更功利。
姜旭:確實是,但是我不能代表所有人。
我畢業第一份工作就是在一個不到十個人的小公司。參加我們的校友會活動,你就會發現是一個大的聚會,可能各個年級的人都有。很多人都是在大公司,有的人有可能職位也很高。
你就會發現你自己內心里面會有一種不太好的感受,就是別人對你交往的欲望也會比較低。因為你在一個大家不知道的行業,不知道的公司,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尤其是我又是(畢業于)一個財經類院校,里面只有跟金融相關的人,也沒有什么太多其他行業的。所以那個時候我就會有這種困惑。
判官:剛才也說了,因為我自己是一個高校子弟,但是我的大學是在北京讀的。在北京讀的話,我大學同學自然就各行各業都有。當然也有很多是在體制內,在航空航天系統、國防系統這樣的一些體制內的單位國企去工作,也有公務員的工作。我至少沒有感覺到在這方面會有一些什么問題。
因為我是學通信的,我們這代人是見識過了行業的起落的。通信行業,我印象特別深,在2000年入學的時候,我們的輔導員是96級,他說他們96級的同學很多畢業是去“巨大中華”,就是巨龍、大唐、中興、華為,四大當時的通信行業的國內的巨頭去工作。
更不用說還有一些外企的,像當年的愛立信、西門子、阿爾卡特、朗訊這些巨頭。2000年的時候,他們本科畢業的,起薪就是5000往上。但在我們畢業之后,整個通信行業其實是走下坡路的。
包括我的一些同學,當時成績非常好,去的也是當年的頭部企業。但是后面隨著整個行業的下行,所以他們過得也沒有那么的好。
所以我會認為,其實從更長一些的時間維度上來看,任何行業都有起伏。由于你的專業,你大量同學都在這個行業,但是他們隨著這個行業一塊兒往下走。
如果你個人,比如說像我跳出了這個行業,到了互聯網,到了現在這種個體戶的狀態,其實你一定程度上擺脫這種行業周期率的影響,所以其實你應該感到幸運。
其他人也沒有什么道理會覺得,從行業的角度你沒有去一個大公司,沒有去做一個什么高級職位。大家可能在鄙視鏈上,其實還是我說那句話,就是你打破這個評價體系,大家都已經到了不同的評價體系上,就沒有什么可比性了。一定程度上,我想可以消解這種焦慮、壓力。
面子不重要,里子才重要
姜旭:這些問題是不是都不是個體戶最重要的問題?
判官:對,做個體戶本身,其實我更多考慮的肯定不是這些問題了。鄙視鏈什么的,這些都是面子問題。
個體戶最重要的肯定是里子問題,肯定是收入問題。就像我說的,最重要的還是在北京這種地方,不要餓死。如果你自己在財務上面都堅持不下去了,那你肯定就做不了個體戶。這是一個大前提,是一個基礎。
所以你剛才說有些朋友做個體戶時間很短,幾個月幾年,然后做不下去了,我想大概率是因為財務上出問題了。
其次,在這個過程中,你有沒有讓自己還有讓家里人感到滿意。比如你是活下來了,但是如果你自己對工作、生活、精神狀態不滿意,或者家里人對你的狀態不滿意,那這種情況下你可以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但是自己的感受還有家里的感受還是要在意的,對吧?這個是第二點,就是自我評價不能降低。你家里人對你的感受,你不能因為你的這個狀態讓家里人覺得焦慮,那外界的評價就往后放了。
第三點可能是一個挑戰,就是你要看你的這個業務有多大的前途,這個事還能不能做下去。
很多個體戶他可能運氣好一些,比如開張吃三年甚至吃五年,他在短期內就不用操心所謂的賽道問題。也有很多個體戶不停的在換,今天做這個,明天做那個,換的特別頻繁,雖然錢也掙到了,但是把自己搞得特別的疲憊,覺得還不如上班輕松,也有這種可能性。
再往下說。我前段時間也發過一條即刻。你作為一個個體戶的話,你是需要各個環節都跑通的。像我們公司每個月的報稅就是我自己在做。當然我這個報稅很簡單,因為我自己公司的業務也沒有太多。
但是至少在你做個體戶的時候,很多環節你去做了以后,也許你因為這個事情他確實專業、復雜或者占精力,你把它外包了。但是你還是要自己做一遍,你自己要明白這里邊有一些關鍵問題,這樣你交給別人,也會對這個業務心里有數。這點和我們上班打螺絲,只負責一個環節,是很不一樣的。
還有一點,我覺得做個體戶的關鍵,或者叫真實遇到的問題,就是你要意識到你做個體戶的時間越長,你越回不去職場。
因為大多數情況下,做個體戶你會發現本事長得沒有脾氣快,,也就意味著你對職場的適應能力在下降。因為你已經一個人閑散慣了,你不太適應再回到一個相對有壓力有管理的環境里,那你就回不去了。
你做個體戶,如果總是不上道,那就趕緊找個班上。因為時間長了確實就不容易再回去了,這是我的一些看法。
姜旭:最近兩年,重回職場,有想過嗎?
判官:沒有。雖然最近兩年生意不太好做,但是人是要有取舍的。
一方面在我這個年齡,想重回職場也不太容易了,因為我做個體戶時間很長,年齡也比較大了。
再一方面,相比之下我更喜歡做個體戶這種自己可以掌控的感覺。盡管這種掌控會給你帶來一些不確定性,帶來一些經濟壓力等等。但是總體來說,目前只要是還有選擇,那我會選擇繼續做個體戶。
當然也可能是沒選擇,你只能做個體戶。年齡大了以后,在現在這種就業環境下,也會有這種情況的。
姜旭:做個體戶你會不會擔心經濟不好,然后你又是一個個體,你后面可能會沒有生意做了,也獲取不到客戶了?
判官:其實我2013年開始做個體戶的時候,那會兒基礎設施遠不如現在。
我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當時我們想收錢的話,只能用支付寶來收。當時我們注冊很多免費郵箱,比如說網易郵箱,然后注冊支付寶賬戶。每個賬戶收款超過5000,你就要做實名驗證才能把錢轉出,所以我們(為了規避這個規則)就注冊大量的郵箱來收款。因為13年當時還沒有微信支付。
當時也沒有那么多的平臺可以供你去推廣,像我們當時就是在微博去做推廣獲客。
現在來看,基礎設施的完善是特別有利于做個體戶的。比如說內容這塊就有很多平臺可選擇。圖文有公眾號、有頭條、有小紅書,視頻的話有抖音、視頻號,長一點的還有B站,海外還有油管。
大量的基礎設施平臺,他們已經幫你把用戶整理好了,分門別類的擺在這兒,你只需要用內容去激活、去獲取這些用戶就可以了。
我覺得光這一點就遠遠好過當年我剛開始做個體戶的時候的外部環境。基礎設施特別重要。
你想想2013年互聯網的滲透率和移動互聯網的滲透率,也沒有什么大平臺幫你把現成的客戶擺在這邊。我覺得現在做個體戶應該是更容易了。
當然這個容易不容易也是相對的,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擅長的地方。那從獲取客戶的角度,我會認為基礎設施這塊是特別完備的,我是沒有什么不滿意的,我覺得很好。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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